第58章 落劫(1)
落劫(1)
姜慕微若有所思, 轉眸再次望向那一處燈火通明:“敢問是何人在正殿。”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奴婢不便告知,”那婢女聽罷,神色一凝, 徐緩道着,“但公主……明知故問了。”
這府邸上下之人興許都随顏谕的性子, 不論是那令羽, 還是面前這着頭一次謀面的婢女,言說起話來皆是拐彎抹角, 姜慕微颔首示意,随着此人行入了寝殿。
這已并非是她初次行于此, 見其擺設,卻仍是與此前別無二致, 她低眉淺笑了一番, 忽而一瞥,望見了置于桌上的一碗湯藥。
“這是大人讓奴婢給公主準備的湯藥。”那婢女退步于一側, 言語輕柔, 雖為恭敬,卻透着些冷情之意。
眉目間的清然笑意遂而散去, 姜慕微眉睫微顫, 才覺那抹清月之影當真思慮得甚是周到, 避子湯……此人還真是滴水不漏,不願讓人一絲一毫地予他牽制。
“本宮知曉了。”她微阖着清眸,緩聲應着。
未過幾瞬, 她聽得那婢女啓唇又道:“大人說了,奴婢務必要見着公主, 将湯藥喝下”。
姜慕微輕笑一聲,眸色染上霧氣, 擡手将湯藥一飲而盡。
随後她将瓷碗猛地置于桌臺上,舉袖抹了抹丹唇。回眸的霎那,她見着那清冽的身影已然伫立在殿門一旁,卻是不知何時行至此處。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她瞧着婢女緩步上前,與顏谕低語了幾句後,阖上殿門,而後快步退了去。
見眼前之人目光若明若暗,靜然觀望了她半晌,姜慕微徐步走去,不為避諱,輕盈地落入皓月之懷:“陛下走了。”
顏谕雙目微沉,默然了好些時刻,玉指輕撫過她的發絲,輕輕一攬,便将眸中的清麗攬于懷中。
Advertisement
回想着落梅授以的取悅之計,姜慕微輕而一笑,将他帶至床榻一旁,從袖中取出一縷薄紗,無言地将如同深潭一般的眼眸輕巧地蒙了住。
落梅只是與她姑且一言,至于如何行事,她确為不通,只得愣于一旁,無措了片晌。
可眼前之人竹雪浮花,如寒潭璧月,又如清月碎瓊,令她沉醉神往。隔着薄紗,一吻落下,她輕吻着他的眉眼,随後輕緩而下,小心翼翼地将吻落于他的薄唇,落于他的頸間之上……
見他仍是不為所動,她渾身輕微一滞,只覺羞憤難當,終究是她太為笨拙了些。
可摘下薄紗的一霎,她意外地瞧見了那雙清冷的深眸,泛起了輕微的情愫。
“慕微,我會被你逼瘋的。”
感受着面前的冷玉,以灼熱的氣息輕灑于她的耳畔,她這才恍然,原是煙柳女子的伎倆,就算是這萬人之上的當朝國師,亦是難以抵抗。
她嫣然一笑,嬌軟地向其懷中鑽了幾分:“你不是一直以來……就是個瘋子。”
“公主不怕……哪日在下,連公主也一并殺了。”興許是這抹帶着利爪的軟香令他神晃,終是引得了一絲的興致。
故作自然地伸手便為他褪去袖袍,她微擡首,似是想将這輪明月裝入眼眸:“你舍得嗎……”
而明月卻為不解,她望得他微揚着清眉,似笑非笑地與她道:“公主究竟引得多少男子,甘願成為裙下之臣。”
“僅顏大人一人,”她欣然答着,轉眸一想,又言道,“阿玉生得好看,将本宮的心魂都給勾了去。”
也不知今日的她去了何處地,尋了何人,他只知眼前的溫婉之色,正以渾身解數在百般取悅他,望着今夜尤為不同的長慕,他阖了阖眼:“看來慕微此番是煞費苦心了。”
她雲步湊前,纖指輕繞于他披散在肩的發絲上:“阿玉不喜歡?”
待他再而睜開雙眸的一瞬,原本澈淨的眸光已是染上了濃烈的欲念,他似是不願再為隐忍,猛地欺身而上,将這道清麗之色硬生生地抵在了卧榻之上。
丹唇被一片素雪覆蓋,幾近沉往,心頭的火勢逐漸轉為了淺淺低吟。
姜慕微不記得那晚翻雲覆雨了幾時,只依稀記得由心火蔓延而出的灼熱,沁入在每一寸玉肌之上,輾轉厮磨,令她沉淪不已,遂又墜落而下。
“阿玉……”心顫般微許呢喃着,她不知何故,卻是只想輕喚他的名。
她自甘沉湎其中,癡醉于這寂靜的夜色裏。
終而如醉初醒,似是昨夜入了易醉的夢中,那醉夢亦真亦幻,不覺間便萦繞在了她的心上。
于睡夢中清醒,瞧着已是日色過午,姜慕微茫然失措了少許,忙起身換上銀白素裳。見着寝殿內并無顏谕的蹤影,想着此人應是在正殿,她正欲前往,忽見昨日的婢女推門而入。
“公主醒了,”那婢女解顏而笑,将手中的膳肴置于桌上,“這是大人為公主備的午膳。”
“他去了何處?”目光冷然地落于這女子身上,姜慕微似有些許疑慮。@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大人在正殿,”面前的婢女恭順道着,思來想去,話語又柔和了些,“近來之日,大人應是朝事繁多。”
不禁再而打量起眼前的姑娘來,一襲青衣而立,眉宇間浮現着英氣,神色寡淡,宛若不為得失般存在于世,姜慕微頓然問道:“你喚何名?”
“隐衫,奴婢名喚隐衫,”哪知聽聞此言,這婢女攥上自己的衣袖,眸色一亮,“大人言,奴婢的使命便是好好服侍公主。”
此番,她便更為不解:“服侍本宮?”
名為隐衫的女子輕緩地颔着首,卻有着一瞬黯然:“是,奴婢本是要被送去廣羨宮的,可顏大人說,公主暫且無需了,奴婢便在這府邸候着公主來。”
言至于此,面容上的平靜之色漾開了去,隐衫輕展笑靥:“盼着盼着,奴婢終是等到了。”
姜慕微倏而憶起,在語昔殒命之時,顏谕曾與她言及,會從府邸中挑選一位機靈的婢女服侍她左右,可那時的她卻是婉拒了。
如此想來,這隐衫應是顏谕本打算送至她身側的丫鬟,只可惜她擇了蓮心,精心訓育的隐衫便被冷落在了府邸的一角。
她淺笑輕颦,眼底泛着盈盈微光:“本宮向來不願輕信他人。”
聽得此語,隐衫微顯張惶,忙垂首言道:“奴婢對公主和大人忠心不二,長慕公主明鑒。”
“大人的心思,奴婢能猜得一二,”又續道着,隐衫卻似牢牢地攥住了眼前之人,執念從秀顏湧現,“奴婢想着,将來也定能明了公主所指之意。”
這隐衫雖是顏谕訓育而出之人,可眸中的那點執意卻是與她極為相似,姜慕微清然斂笑,恍若瞧見了在傾樂坊時執着于攀上高枝的她。
“你家住何方?”她輕聲啓唇,眸色如水,驀然問道。
隐衫徐徐擺頭,目光黯淡,眉目更為低垂了些:“奴婢沒有家,常年颠沛流離,是大人将奴婢收了下。”
“你可知本宮的性子?”沉默了晌許,她再問。
聽聞長慕公主不住地肅然發問,隐衫再而擺頭:“奴婢不知。”
“若跟了本宮,”凝視着這股隐約的執拗,姜慕微面不改色地言道,“你便會日日如履薄冰,如臨深淵。”
“奴婢不怕,”可隐衫遽然一定,直言不諱道,“奴婢只怕被大人棄之,重回各方流離之所。”
這婢女萬分了然其命運,若是她執意未将此婢女收下,顏谕定會将其輕易舍棄。
他絕不會留一無用之人于這府邸,姜慕微jsg輕許上揚了嘴角,這名為隐衫的婢女無疑是在為自己謀求後路。
“本宮與顏大人雖有往來,”她頓了頓,随後別有深意地輕而言之,“可這其中的玄機,你應是明白。”
隐衫又怎會不明這其中的牽扯,長慕公主與顏大人,看似情孚意合,卻是各自圖利。她是從國師府行出之人,公主定會有所顧慮。
“隐衫定當聽從公主所言,不再順命于顏大人,”回想起昨日稍許不敬之舉,隐衫悔之不及,“昨日對公主所舉,隐衫多有得罪。”
姜慕微倒是悠然自若,不以為意:“無妨,他是何性子,本宮自是知曉。”
所謂锱铢必較,患得患失罷了。
未再于此地多言,她緩步出了寝宮,向那府邸正殿行去。也不知如今的大漠沙場如何,已有許些時日未聽聞周小将軍的消息,她頗有不安,只覺無所适從。
令羽伫立在正殿一側,見來人是長慕,朝其颔了首,示意顏大人在那屏風後案臺一處。
輕步從容地上前,姜慕微故作悠閑地與之對坐着,見面前這道清冷之月正神色自若地閱着奏箋,卻是絲毫未瞧她一眼,她莞爾一笑。
“殘雲冢。”
她言笑晏晏,僅提了這三字。
目光仍是落在奏箋之上,他答:“歸你。”
“隐衫那丫頭,本宮要了。”她思慮了一陣,又言道。
他仍是淡然答着:“歸你。”
而她心下一頓,終是将避忌之問脫口:“大漠邊關戰報如何?”
将奏箋置落而下,他緩而擡眸,那深沉的目光順勢落入她的明眸:“兇多吉少。”
渾身猛地一顫,姜慕微恍然初醒,涼意霎時如刀刃一般襲上心頭,她坐立難安,單手撐于案臺之上,憤然道着:“為何不派兵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