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盡歡（1）

盡歡（1）

八皇子在意的, 竟是她與顏谕之間道不明的纏亂……她從诏獄被救出時，宮裏早已傳得沸沸揚揚，本是死罪無赦的長慕公主, 竟被國師執意放出了天牢。

宮裏是非頗多，她與這一國之師所受非議, 八皇子不會從未有所耳聞。

蘇瀛尋思了良久, 眼底生得一絲憎惡，卻似已暗自痛恨了多時, 只是不曾與他人道出罷了。

“瀛兒還小，不懂這世間風月。”無言了幾許, 似是默認了那宮中傳聞，姜慕微輕聲低語着。

“可瀛兒不喜歡顏大人, ”蘇瀛肅聲而言, 微稚的眉擰成了一團，“顏大人僅是區區國師, 卻獨攬皇權, 擾亂朝綱，分明未将皇威放在眼裏, 如今還将阿姊從瀛兒身邊搶走……”

這位八皇子原是将朝廷之勢看得透徹, 先帝在位之時, 對這國師頗為敬重，凡事皆要過問于他，使得顏谕将權勢攬于其身, 直至今日，仍不可逆轉。

沉思少時, 不知為何，她莫名想為之辯解：“顏大人只是在輔佐殿下治理……”

“夠了, ”蘇瀛輕微晃了晃頭，忍耐了許久已是極為不悅，“瀛兒雖年紀尚小，但心裏明白，奸臣當道，天下将危。”

他将劍眉再而蹙緊，挺直了身板，平白有了幾分帝王之氣：“若瀛兒當真奪了這帝位，顏大人不能留。”

如同一塊沉石驟然落下，砸于心上濺起駭浪，姜慕微轉睫間顫了心念，放于其肩的手輕緩落了下。

蘇瀛所道之言不能再明晰。

若他登上帝位，勢必要将顏谕處死。

她轉念一想，好似無論是何人奪得帝王之位，這天下的成王敗寇，都不屬于那道清冽。

等待那人的，唯有寂寥與孤寒。

“阿姊，并非瀛兒自私，顏大人在朝中一日，帝王家便不得安生。”

蘇瀛微垂下眼眸，執意而道：“阿姊應是比瀛兒更明了這其中的事理。”

是……她更為明了，那身影在朝一日，便是無時無刻不在威脅着皇威。

無論是何人坐上龍椅，身為國師攬着皇權，他若不反，必死無疑。

無意間失了神，姜慕微忽感心緒不定：“可顏大人是傳達天旨的國師，瀛兒這般……可是會觸怒天意。”

“為天下之民便是天意，瀛兒不需要顏大人，”蘇瀛侃然正色道，“瀛兒要重振朝綱。”

恍惚間有一陣失落襲來，她心下空蕩：“阿姊明白，若瀛兒已有此決意，阿姊不會阻攔。”

清顏所展惆悵盡數落入眼中，蘇瀛輕嘆一聲：“這天下的公子良多，阿姊不必非要将心放在顏大人身上。”

“将來阿姊擁盡榮華，想要何等俊朗公子皆是輕而易舉，”他凝思，又道，“往後阿姊想要怎樣不可多得的公子，jsg瀛兒皆給阿姊綁了來。”

被眼前的八皇子一本正經的模樣忽地逗笑，她抹去了心底那微許異樣之緒，只覺自己不該束在無利可圖的風月裏。

虛無缥缈的風花雪月，在一步之遙的榮華權勢前不痛不癢，根本不足以挂齒。

如今顏谕離了宮前來尋她，這也就意味着宮中較昔日更為動蕩，倘若此刻讓八皇子帶兵回宮，加之朝中諸方勢力扶持，契機就在眼前。

她輕揚丹唇，此乃天助。

“瀛兒，如今顏大人離宮多時，宮內定是紛亂不堪，”她一字一頓沉穩而道，眸中漾起翻湧而現的野心，“若瀛兒此刻回宮，有戶部與楊将軍的暗中扶持，可将顏大人手中之勢……一一攬盡。”

“加之軍中糧饷不足一事得以解決，瀛兒在朝中可樹立威信，此乃天賜良機。”

明朗地起了身，她望向窗臺之外，覺着北風喧嚣了太久，是時候該停了。

蘇瀛不解：“那阿姊呢？”

“阿姊在此拖住顏大人。”她回眸淺望，似要将白皚冬景映入明眸。

“今晚阿姊便讓顏大人下一道天旨，傳回宮去，廢除蘇宸太子之位，讓瀛兒移居東宮。”

明了話中之意，行了行君臣之儀，蘇瀛對面前這溫婉之色萬分敬重，以示拜別：“瀛兒明日便啓程。”

于此，她便要想方設法讓顏谕聽從于她。

在肅王府降罪之時，她曾讓那孤高之影回客棧等候，可她回至雅間，卻瞧不見那人的蹤影。

他總是這般深邃莫測，不言不語，好似一切所謀，皆無聲地在他的掌控裏。

直到明月當空，閑雲半掩，更聲起落于夜幕下，在客棧一旁的凄清夜色中，姜慕微輕而一瞥，尋得了那道冷寂月色。

夜風微涼，她憑欄而望，見那身影一襲皓白，茕茕孑立于樹蔭下，蹙眉深思着什麽，恍若被一道落寞籠罩。

她出神凝望，只覺這天地間不曾見過如此清冷疏離之人，寒如風雪，冷如皎月。

分明離得這般近，她為何竟覺着遙遠。@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本宮曾與大人提起，放眼天下，八皇子最适合這懸空的帝位，”脆若銀鈴的嗓音劃破清寂，她輕淺一笑，漫步于他身側，與之并肩而立，“敢問大人思量得如何了。”

蹙眉微展了開，顏谕望向女子舉步輕搖而來，雪膚花貌，正言笑晏晏地與他側目而望。

本是冰寒的眸子染上淺淺笑意，他低笑而答：“在下早已思量，公主言之有理。”

姜慕微不覺莞爾，故作靠近了些，與他附耳低言：“你下一道天旨，明日我便讓八皇子回宮，太子慘無人道，此番在宮中肆意多日，對你極為不利。”

聽得身旁的女子呢喃低語着，嗓音低回輕柔，他微而側俯過身，似是欲聽得更為真切些。

“好。”

頓了僅僅一霎，他眸光微閃，忽而回着。

不曾想竟是如此輕易，眼前之人好似真如他所言，往後之事皆聽從她……姜慕微心感詫然，眉眼一彎，笑顏明媚燦爛。

貪戀般傾倒于清雪氣息中，她垂眸低喃，朝他懷中靠了幾分：“這世上唯有阿玉待我好。”

“公主何時能待在下好一些。”輕然擡手将女子擁緊，他緘默晌久，驀地啓唇。

姜慕微聽得此言若有疑惑，想着自己曾對他刀劍相向，還将那匕首抵在了他的脖頸上，不由心生一绺愧疚。

仰眸望去，她望着月色下公子如玉，凜然褪盡，清澈目光如月華輕落，她粲然一笑：“我待阿玉自會是極好，讓天下男子都羨煞阿玉。”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公主這般所言，在下便當真了。”

聽清泉之音在耳畔泠泠輕響，她微晃了神。

攬上其脖頸，她撇嘴，假意嗔怒：“阿玉此前不信麽？”

她見得笑意在清冽眉目間漾開，他如皎潔新月，卻無心擾了她清閑，舉手投足便将她輕然相誘。

“今日見公主盛氣淩人的模樣，在下心悅至極。”倏而聽他在耳邊沉沉低語，她不禁微滞，憶起白日裏她仗着面前之人給的膽，氣焰萬丈了一把……

他一直伫立于一旁安靜瞧着，不知他究竟在想些何事……耳根頓然灼熱，她羞愧地低下眼眉，莫名不敢再向他看去。

覺身前的清冷細撫她發絲之手頓時一止，她阖了阖眼，作勢輕咳了一聲：“我是……是學阿玉的。”

她還未來得及辯解一番，唇瓣便覆上了一抹淺涼，思緒霎時紊亂了些，瞬時便忘卻了本想所言之語。

似乎與他坦誠而言後，此人愈發恣意妄為，似是想将她徹底占據，讓懷中的清麗只屬于他一人。她面頰發燙，感受着他肆無忌憚侵占着她的玉溫雪肌。

不自覺将這道寒月回應，她頓感微妙，心底蕩開一層漣漪，這世間風月當真令人沉醉。沉浸于他不經意透出的溫柔裏，她心顫不止，煩悶地竟是想要更多。

許是因懷中嬌色放縱地将欲念點燃，他再而欺身，氣息逐漸急促，欲求不滿般将她锢于樹下。

她羞怯擡眸，見近在咫尺的如玉公子此刻于她發洩着思念，見他眼睫微顫，眸色中布滿了情愫，她心頭鹿撞，心底湧過無盡欣喜。

八皇子言道之語掠過她心緒上，她竟有些不願，不願眼前這澄澈的月色消逝于她的雙眸裏。

見他輕微地停了下，與她輕柔地兩額相抵，她神色恍惚，在朦胧夜色下癡醉，目光落于他眉間，落于他眸光，落于他清冷如月的容顏上。

她半晌啓唇，才覺嗓音萬分嬌柔：“前幾日，我被那肅王府請來的夫子給責罰了，抄寫了整整一夜，至今手還酸着。”

瞧着懷中之色雲嬌雨怯，他輕揚了眉，低啞而道：“膽敢責罰公主，那夫子是不要命了。”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我本是耿耿于懷，”她驕縱地一勾唇，淺笑不已，“但見到阿玉，心思就全在阿玉身上了。”

明媚笑靥輕盈地落入眸底，他俯身輕言，心思早已缭亂：“慕微，本想着你受了些驚吓，讓你休息些時日，可今晚，我不願等了。”

姜慕微驟然面紅耳赤，火勢從心頭蔓延，化為紅暈染上清顏，引得她慌忙避開視線。

此刻未在房中，在寂冷夜色下，在幾棵榕樹間……她羞赧垂眸，生怕被他人瞧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