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道歉

道歉

賀野保存了那張聊天記錄。

他還需要更多的證據。

他也在評估，拳頭是否會站出來幫他作證。

當年二隊的成員或多或少都被這件事情牽扯，要不是茄子幫忙修複了拳頭和自己的關系，拳頭應該不想牽扯進這件陳年往事裏。

那天晚上賀野仔細的思考了一遍當年假賽風波的來龍去脈。

拔出蘿蔔帶出泥。

在二隊的時候，類似莫名其妙被替換下場的回憶歷歷在目。賀野的記性很好，不過當年大大咧咧的從來沒有往不好的地方去忖度身邊的人。

現在想來到底是自己太幼稚了。

賀野越想越興奮。淩晨三點還目光炯炯的在房間的筆記本電腦裏記錄一些回憶。

半夜他餓了，想着睡一覺早上再說。

最後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好久還是爬起來下了樓。

賀野非常熟練的在廚房裏煮面條。

等他盛完了面，發現餐廳裏多了個人。

“我草，你怎麽都不出聲的。”賀野翻了個巨大的白眼。

魏戰穿着睡衣，頭發因為短所以看着非常整齊。

“睡餓了，下來看看有什麽好吃的。”魏戰的腦袋伸長了來看。賀野正好有事問他，于是把自己的面分了一半出來，往魏戰面前一推。

“來都來了，剛好有些事情想問你。”賀野到底也沒有多別扭。魏戰這人挺坦蕩，而且聽茄子說自己的禁賽從兩個賽季減少到一個賽季，魏戰幫了很多忙。

“一直沒問你，你和焱哥離開TOP，是和徐秀他們有矛盾嗎？”賀野問的直白：“我先申明，我和Wing還有徐秀有仇，一年前我唯一能查到的就是他們兩個向聯盟遞交了材料。”

魏戰點頭：“我知道，那時候你和他們打架，我去攔，結果連我也一起打。”

賀野撓撓自己的頭發：“啧，那時候在氣頭上，也不知道除了他們還有誰在搞我，于是無差別攻擊。而且你那時候勸架幫的太明顯了，我以為……

“我以為，你也是他們的幫兇。”

賀野的聲音低低的。

吃了兩口面條，胃裏舒服些了。

魏戰拿筷子的手細細長長幹幹淨淨，吃面的姿勢很是優雅。不過是用晚上的剩菜做的青菜肉絲面，仿佛在吃什麽了不起的山珍海味。在TSG的魏戰似乎一直都是這樣，嘴角微微揚起，說話軟乎乎的溫溫柔柔：“那現在還覺得我是幫兇”

“隊長，我有眼無珠，你大人不計小人過。所以你看看這個聊天記錄。”賀野拿出手機遞給魏戰：“你和聯盟打交道多，提交這個有用嗎？”

拿手機的一瞬，魏戰同賀野的視線撞在了一起。賀野的眼睛裏坦坦蕩蕩的，滿滿的都是興奮，不摻雜其他的情感。

賀野：“怎麽了我臉上有東西？”

魏戰收回目光，覺得自己是沒救了。都被這麽直白的拒絕完，到底還是對這個人沒有任何的免疫力。不過是半夜聽到隔壁聲響，就擔心這人是不是又出現什麽幺蛾子的事。

其實賀野很強大，可以照顧的好自己，能打架，能保護自己，煮面也很好吃，不會把自己餓死。這人敢愛敢恨，眼睛裏揉不下沙子，打其比賽來犀利異常，滿眼寫的都是“老子要贏”。這麽單純的人，偏偏撞見了人世間最醜陋的東西，他還能爬起來，站在這裏。

賀野很好。

是越來越覺得這個人很好。

雖然沒有辦法有更親近的關系，但是……現在這樣，似乎也還不錯。

魏戰終于拿過手機看了截圖：“我不确定，但是可以試試。需要人證。”

好一會兒。賀野呼哧呼哧的把面條全部吃完摸摸肚子打了個飽嗝：“過幾天休息，我回一趟家把舊手機拿回來。再翻翻那時候的聊天記錄，我應該有備份。”

魏戰吃面的手突然停了下來，表情有些奇怪。

賀野：“怎麽了？”

魏戰抽了張紙巾給賀野：“沒什麽。就是想問你，你希望最後達到什麽處理結果。比如賠償損失？”

賀野有想過。所以目标非常堅定：“我休學一年，是為了讓那群當時把我拉下賽場的SB，給爺公開道歉。然後小爺我要在賽場上把他們打趴下，讓他們裏子面子都挂不住，這才叫出氣。”

魏戰吃完自己的那碗，已經開始收拾桌子了，看似聽不經意的，其實問的很小心：“這些都只是結果，你的目标是什麽？”

賀野擦了嘴抱着肚子滿足的坐在那裏。他突然被問懵了。

他的目标是什麽呢？

休學一年，來TSG扛着壓力打比賽的目标是什麽。只是為了報仇？為了合理合法的做網瘾少年？還只是為了錢？

這個答案賀野一直都沒有想清楚。

魏戰已經把碗筷收拾去了廚房：“我知道了。吃飽了就去睡吧，晚安。”

所以這個人知道什麽了？

賀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

這邊春季賽的賽程快到尾聲，TSG的戰況并不樂觀，已經結束的12場常規賽，TSG 7勝，5負的戰績排名第7。季後賽一共8個名額，最後兩場比賽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賽季報銷。哪怕勉強墊底進了季後賽，打冒泡賽争取春季賽冠軍的道路就毫無容錯可言。

整個教練組這些日子都繃着一根弦。王總更是跑進跑出的拉贊助和商務活動，在教練組嫌棄的目光中努力完成自己KPI。

這些日子賀野心情到還不錯，吃的好，睡的好，訓練賽打的爽，每天直播都心情不錯的開視頻，開麥克風，偶爾和Gift雙排帶小朋友炸魚塘局，Gift是個話痨，直播的時候野哥長野哥短，還特別會接彈幕上的梗，于是每次Gift在直播效果都拉滿。賀野玩的不亦樂乎。

這天晚上賀野打完訓練賽，困到神神叨叨的準備回去躺屍。

Gift的微信消息連發了好多條：野哥野哥，帶我上分！

賀野出于禮貌回了一句：有點晚了，明天帶你飛。

好一會兒的，Gift發了一條：啊，今天和隊長表白又被拒絕了。

賀野關機的動作慢了半拍。那個“又”字很有靈性。

要是放在以前，賀野絕壁會把Gift拉黑老死不相往來。

他恐同。

但是如今，這個Gift和自己也就認識一個多禮拜的交情，就這麽随意的告訴自己一件爆炸性的消息。

賀野竟然變得尴尬了。

他不擅長處理這些問題。

“我出去一趟。”賀野拿了外套就往基地外走。

焱哥讓找個人跟着。賀野搖搖手：\"吃個夜宵很快回。\"

所以等魏戰從洗手間回來，自家戰隊的中單已經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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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暴戰隊的基地離TSG的基地不遠。

Gift在一家燒烤店等人。

“你頭發——”賀野很遠就看到一頭白毛。

賀野記得前幾天這人的發色還是酒紅色。

“失戀了就換個色。”Gift點好了吃的，開了啤酒，已經喝得微醺。

賀野毒舌的問：”你們戰隊不管你？成年了沒，就這麽喝？”

“成年了，隊長讓我好好冷靜。”Gift又是一大口酒喝下肚。

賀野剝了個花生丢在的嘴裏慢慢嚼。一般這類借酒消愁的，不過是喝高了需要拉着個人唠嗑，什麽不高興的事情，發洩完了也就過去了。

但是面前的白毛小朋友似乎不是這一挂的。賀野坐了十多分鐘，吃了一盤花生，白毛邊喝酒邊吃肉只憋了一句話出來：“野哥，我就想問問你，你是怎麽追到你的隊長的？”

賀野翻了個巨大的白眼：“你哪只眼睛……”

他的話被自己憋回去了。

因為小白毛毫無征兆的開始流眼淚。

這可把賀野給整不會了。

這個Gift打游戲的時候一口一個“我cao你大爺”“我是你爹”“叫爸爸”。怎麽線下的神經那麽脆弱的？

賀野嘗試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沒有用，白毛哭的更傷心。

賀野嘗試冷處理等人哭完了自己好下班。

沒有用，白毛抽抽搭搭的越想的越難過。

最後賀野心一橫：“你就說，要怎麽樣，才能讓你高興點？要不我陪你打吃雞？”

“不要，你太菜。”白毛搖頭：“那天，就是你喝醉那天。你的隊長對你好好，幫你打游戲，還哄你回去。你好厲害。我也不是不努力，我打了兩年青訓，每次都是第一，好不容易爬到了一隊，我也陪隊長拿到了第一個冠軍。但是為什麽隊長還是不喜歡我呢？”

賀野這人吃軟不吃硬。平時Gift和他喊打喊殺打游戲，他同人家互飙髒話可以罵的中氣十足。現在突然迷途小弟弟紅着眼睛找他求助感情問題，賀野覺得自己得說點什麽:“你才幾歲，知道什麽是喜歡？”

“就是想和他一直打游戲，每天都能見到，高興的事情可以告訴他，不高興的事情的可以找他吐槽。”白毛說。

賀野好心安慰：“這些，朋友就能做到。”

白毛搖頭又喝了幾大口啤酒：“不一樣的。想抱抱他，想保護他，想和他做親密的事情。你對你隊長不這樣嗎？”

賀野沉默了會兒。

“首先吧……我不喜歡我隊長。我筆直。其次吧……你還小，這個社會要毒打你的可不僅僅只是喜歡的人不喜歡你這一樣，還有，你別那麽輕易就把自己的秘密告訴別人，這可能會成為你的黑歷史……我草，你幹什麽呢？”賀野好不容易調整成知心大哥哥，就看到白毛拿出手機從微信裏翻出一個賀野認識的頭像開始打字。

白毛紅彤彤的眼睛看着賀野，異常理智：”我找你隊長聊聊。我才發現找你沒個蛋用。”

我草。

賀野有一種好心被當做驢肝肺的不爽。

這小孩沒法管了。

魏戰還真的來了。

賀野坐在隔壁打了兩盤吃雞，有一搭沒一搭的聽Gift喝着汽水喝魏戰吐槽自己失敗的追求經歷。

沒多久魏戰已經安撫好了白毛，最後魏戰開車把白毛送回風暴基地。

賀野不爽的是，Gift走之前還在他耳邊哔哔：“你隊長對你那麽好，為什麽你那麽沒良心？”

回TSG的路上賀野萬般好奇的問魏戰：“哎，你怎麽和知心大哥哥一樣，茄子這種事業挂的你能安慰，Gift這種感情挂的你竟然也擅長。”

魏戰淺淺的笑：“所以，你有什麽需要我安慰的？”

賀野翻了個白眼，舒舒服服的往副駕的椅子上靠：“我好的很。謝謝。哎，你這什麽時候裝的靠墊，好舒服。”

“要睡會兒？”

“不用。”賀野半眯着眼睛，看着窗外略過的霓虹：“啊，不過，隊長，你是……那什麽嗎？就是……gay？”

賀野總算是問出來了。偷偷的嘆了口氣。

他也不想問的，實在是魏戰的業務太熟練，Gift這個話痨在魏戰面前幾分鐘就被安撫完畢，這可不得是“同道中人。”

好久，魏戰才回答：“我沒想過。應該不是。”

卧槽。

賀野不高興了。怎麽就不是了，敢喜歡自己，怎麽就不能承認喜歡男人？難道自己不是男的？

魏戰轉頭撞到了賀野嫌棄的白眼，血痣在滑稽的表情下顯得和他的主人那麽的格格不入。魏戰确認道：“我确定我不喜歡男人。”他擔心自己不多解釋一下，賀野的眼白要翻出眼眶了：“所以你別避我如蛇蠍。我只是比較擅長傾聽，他們把心裏不開心的話說出來，其實就已經達到了最好的安慰效果。”

賀野知道魏戰在轉移話題。這招他也會。

魏戰這個人就是很奇怪。

那時和自己親昵，喜歡自己是真的。如今說不喜歡男人也是真的。

卧槽。怎麽還那麽矛盾的？

賀野邊吐槽邊發現——其實魏戰這個人能處，現在他們兩個人已經完全不尴尬，可以正常聊天吐槽，也不會因為擔心對方有尴尬的反應而閃躲。就是魏戰這個口是心非，是幾個意思？

賀野在自顧自糾結呢。耳邊的頭發被輕輕彈了一下。魏戰輕松戲谑道：“怎麽，我對你沒有非分之想，不習慣？”

賀野的臉熱的不太正常，趕忙換一個話題，不然感覺自己要燒起來：“滾蛋，我就是覺得最近的生活好惬意，總覺得馬上要發生什麽不好的事。”

“嗯？”

“雖然焱哥他們整天神神叨叨的，但是我們季後賽還是很穩的。我吧，總過不了幾天太平的日子，總覺得應該亂糟糟的才是常态。”賀野自嘲的笑：“我小時候外婆總說我，說我唯恐天下不亂。”

魏戰笑：“現在不好嘛？”

賀野長睫毛眨了眨：“上回輸給TOP太讓我不爽了，迫不及待想在季後賽把他們打趴下。先定個折騰的小目标：春季賽拿個冠軍。是不是太狂了點。”

賀野自己先不好意思起來。

“沒有，你的目标很好。”魏戰無腦認可。

少年側着頭看着窗外，眼睛微微的眯起。紅色的淚痣閃耀着迷蒙的光亮。

很久以後。

賀野聽到魏戰還是回答了那個尴尬的問題。

“我不是gay，我只是恰好喜歡上了一個男生。吓到你了，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