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啓
重啓
一架中型星際飛機降落在一處軍用機場上。
鐵料鑄成的地面亮起有規則的藍色紋路，仿佛汲取了養分，細密的藍紋向四周蔓延，與機場緊挨的一座臨時燈塔亮起，同時照亮了附近黑漆漆的臨時基地。
艙門打開，一排排被铐着雙手、蒙着雙眼、穿統一囚服的犯人被帶下飛機。
他們有的高壯、有的瘦弱，但看起來年齡不超過二十歲，最小的甚至只有十二歲左右。
最後一名出艙門的軍官舉起戴白色手套的手朝艙內的軍官敬禮。
之後那艙門緩緩關上，留下飛機左側那顆發電的巨大能量石，機身重新啓動返回星際宇宙。
囚犯被士兵驅趕成堆站在一起，滴得一聲後眼罩和手铐掉在地上，他們重獲了自由。
放眼望去寸草不生，腳下土壤幹枯得幾乎擠不出水分，人站在上面不出片刻地面就承受不住裂開好幾條縫。
這就是未來五年他們生活的地方。
聯合國法規規定，犯A級以上罪行又年齡在二十歲以下的重犯，可通過服兵役立功減刑，他們将在這進行為期三年的訓練，後投入戰場和感染生物戰鬥。
大約半小時到站立，囚犯一個個汗流浃背，渴得不行，其中有人開始低聲咒罵。
不論是高臺上的軍官，還是舉槍看守他們都士兵，全都目視前方，全然不理會。
直到有囚犯暈倒。
“長官！他發高燒了！”說話的是一名十二三歲的少年，他和那昏迷的少年熟識，此刻無助又緊張。
軍官示意身後副官下去為那高燒的少年注射一支退燒劑。
Advertisement
期間查收訊息，看到上級發來詢問任務的消息，便通過光腦申請連接首都本部。
短暫幾分鐘的沉寂後，通訊接通，對面響起一個低沉的男聲：“這裏是聯合國生物管轄中心，我是祁然熙。”
軍官正色道：“報告長官，新月計劃第一批隊順利抵達0號星球第三基地，請求下一步行動。”
“等待新負責人接管第一批隊。”
“是。”
通訊結束後副官卻還沒注射完畢，其他囚犯圍了上去，人群中央似乎發生了不小動靜。
軍官站在高處看不清下面的情況，于是借助懸浮器來到現場。
“咦？我好像在哪見過他......”
“牢裏雜志上那個明星......”
“這是整容的吧？”
“安靜！”軍官來到人群外圍并吹響口哨，警告囚犯們不要吵鬧。
圍上去的囚犯自動讓出一條路給軍官。
那是一名未成年的少年，他唇瓣幹裂、臉頰被曬得通紅，和雪白的脖子形成鮮明對比，在這群囚犯裏又瘦又小，像只誤入危險巢穴的羔羊。
很難想象這人會在素質測試中得到來到0號星球的資格。
許多中層家族為提升聲望，會暗中安排家中子弟通過這種方式獲取軍功，也有許多犯了死罪的年輕人會在各種渠道下偷來減刑的機會。
素質測試不合格卻買通關系投入0號星球的人，不僅死亡幾率高達百分之九十，而且還妨礙其餘士兵的行動。
所以檢查官對進入0號的資質認定十分嚴格。
軍官皺了皺眉，點開自己儲存數據的光腦，問他：“你的名字？”
顯然是也對這名少年的測試資格認定産生了懷疑。
少年呼吸急促、眼睛瞪得老大，都是對現狀的茫然。
這是哪？
周圍一切都十分古怪，比如自己身上穿着的連體衣，薄薄一層，衣物的材質他分辨不出。
又比如周圍的環境，沒有草沒有房屋建築，讓他有種他被綁架到了無人島的錯覺。
更別說手掌下跳動的藍色液體。
他身邊那十二三歲的少年幫忙答：“祁.....他叫祁然楓。”
軍官倏然擡頭。
祁上将的弟弟就叫祁然楓。
這批死囚犯簽了協議，自願來前線五年，五年之後倘若還活着，就可免除死罪。
而他是聯合國生物管轄中心派來押送他們來地球的負責人。
他的上級正是祁上将。
回話的少年眼裏閃爍喜悅之色，顯然是知道軍官此刻的想法，緊緊盯着軍官手腕上儲存的資料庫，期待軍官在檢查祁然楓信息後發現點什麽。
可軍官打開虛拟屏，掃到罪行那一欄上時，神情就重新冷了下來。
他關閉光腦，問那十二三歲的少年：“你和他一個監獄的？”
十二三歲的少年：“是。”
“你叫什麽名字？”
“譚舟。”
軍官點頭，沒再多關注他們，帶着副官和士兵去別處開會。
只留了兩名士兵看守囚犯。
士兵給他們分發水和壓縮餅幹，允許他們坐下來休息。
譚舟臉色一下就陰沉下來了，憤怒的語調有些尖銳：“這怎麽回事，你不是說這個長官認識你，他會帶我們回去的嗎？”
少年輕輕皺眉，聲線刻意壓低許多，透着不符合年紀的成熟：“請你冷靜。”
事實上，現在最需要冷靜的是他自己。
他腦子裏閃過許多張人的臉，最後定格在鮮花、掌聲以及灰色玻璃窗外擁擠退後的人潮。
祁然楓。
他叫祁然楓嗎？
譚舟沉不住氣，追問：“你是不是騙我？你根本就不是——”
祁然楓聽到地面裂開的響聲，低下頭，臉色一變，用力将人推開。
譚舟坐在地上，吃驚地帶着戾氣吼他，“你瘋了嗎？如果不是我，你來監獄的第二天就死了。”
譚舟分明也看到了地面的裂痕，可并未像他一樣當回事，祁然楓迎着少年人憤怒的控訴，感到頭疼。
好在這時不遠處傳來驚呼聲。
于是譚舟就看見平日裏膽小內向的祁然楓第一個跑了過去。
一少年癱坐在地面上，同伴的手扶着他，一同望着地面坍塌而成的巨大窟窿。
差一點他們就掉下去了。
尹楓注意到這裏的土質比剛才那要脆弱得多，想要折返，地面裂痕先一步擴大，形成又一塊缺口。
不止他這，所有人周圍地面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坍塌。
他們不得不聚攏在沒有坍塌的狹窄地面上，更不敢輕易再走動。
“這到底是什麽鬼地方？”腳尖的土坍塌後驚慌躲到祁然楓背後，看到祁然楓還往外去，語氣擔憂地拉住他：“你別過去！”
祁然楓身子一頓，轉身見這群少年皆煞白着臉，于是解釋道：“這邊的地面有藍色紋路，和剛才我們休息的地方一樣，好像稍微結實一點。”
他其實也不太确定。
畢竟他不知道那藍色紋路究竟是什麽東西。
譚舟就不一樣了，經過祁然楓提示，他看到有的窟窿被機場那枚巨大能量石慢慢修複，立即指道：“是機場的能量石在加固土表。”
其他人試探幾番發現确實如此，便沒繼續擠着，陸續返回原地。
祁然楓蹲在地上沒有走。
“你幹什麽？”譚舟覺得這個小明星從發燒之後就奇奇怪怪的。
“手電筒。”祁然楓下意識伸出手。
譚舟懵了懵：“什麽是手電筒？”
祁然楓不可思議地擡起頭，忍不住嘲笑，“你連手電筒都不知道？”
然後換了個說法：“.....照明的。”
譚舟愣了下，從背包裏拿出一塊白色的晶石。
祁然楓從小養尊處優，手電筒應該也是他見不到的東西，并沒覺得不對勁。
但倘若他多上幾天學，就能從新人類史中知道，手電筒是古董，現在誰也不會拿這玩意照明。
祁然楓沒動，瞥上一眼後，毫無破綻地揚揚下巴：“你往那下面照。”
譚舟有被祁然楓理所當然的氣場唬住，哦了一句。
“謝謝.....嗯？”祁然楓看見譚舟把晶石丢了進去。
很快，一道微弱的白光從縫隙裏射出。
祁然楓湊近眯眼，在光源的照射下勉強看出白色晶石浮在一層古怪水質上，地面與它之間有段不小的距離，所以說，地面懸浮在空中。
意識到這一點，他徹底對自己身處的世界迷惑了，“這不科學......”
祁然楓在這研究非自然現象，譚舟在琢磨他的心思，語氣一改之前：“對不起，我剛才太着急了才那麽生氣的，你要不別試探了，有什麽可以證明你身份的東西都試一下，不然一會兒我們信息登入基地，就真的要逃不掉了。”
祁然楓垂簾思索，正想坦白自己發燒燒糊塗了，結果看到譚舟身後站着個披黑色鬥篷的少年。
“小心！”祁然楓推開譚舟，那少年想推譚舟下去的舉動落空。
剛要起身，又感覺到危險，祁然楓反手抓住即将踹到自己背上的那只腳。
他身後也有人。
少年帽鬥脫落，露出玫紅色的全臉面具，少年沒想到會被發現，低聲咒罵了一句。
“你是誰？”祁然楓撲到對方身上，想取下對方的面具，沒成功，但看到了少年耳後的奇特圖騰，覺得有些眼熟。然而沒等細想，肚子就被拳頭頂了下。
脖子上的項鏈在扭打中掉在了地上，項鏈上的青玉閃爍着不同顏色的光芒，玉身還微微震動着。
祁然楓沒管這東西，走神挨得這一下不好受，心裏原本存的幾分遲疑也沒了。
二人見祁然楓身手敏捷，一左一右變着法子圍他，祁然楓到底只是少年的身軀，不敵踩空，沒了支撐。
軍隊鳴笛警戒聲響起，那倆來歷不明的少年對視後就捏碎灰色能量石，消失在空中。
祁然楓一只手緊緊抓着地面，整個人身子吊在半空中，斜了眼腳下漆黑的光景，看向了地面上呆坐着的譚舟。
他本想呼救，但看到譚舟撿起青玉喜滋滋的樣子，準備震動的聲帶伴随滾不明顯地喉結滾了一圈，就将聲音咽了回去。
祁然楓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少年不會救他。
然後，主動松開了手。
身體剎那間失去支撐點，猶如斷了線的風筝。視野內的景物逐漸變成灰蒙蒙的天空，天空慢慢變成一個白點，懸挂在高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