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年後
三年後
第三基地軍校宿舍樓內一間房中,嚴冬下的冰雹雪雨敲打在關嚴實了的窗戶上,霧白的天空還夾雜着烏雲細雨雷聲,構成不分南北的奇象。盡管窗外光線足夠暗沉,卻比不過窗戶內的世界。
沒有開燈的房間內一切都靜止。
床邊擺着烤火盆,炭火經過一個晚上積着一層層厚灰,室內溫度也漸漸降至與窗外一樣,但床上側身藏在被子的人始終沒有被冷醒,保持着熟睡呼吸。
直到一只圓滾滾的、不容忽視的球狀物體從被子裏探出一個與體型不相符的小腦袋。
它龐大的身軀把被子一角撐起,冷風灌進去,将床上的人類驚醒了,人類的手肘一登,它就被垂重後背,被打下了床。
“嘤”得一聲,頭頂的燈亮起來,照亮了整個房間,從比窗外要亮堂的室內望出去,此刻像是在晚上。
“主人,該起床了。”
門口一身形挺拔、氣質溫潤的青年拎着一袋打包好的午餐飯菜,他敲了兩下門,然後回到客廳桌前,将袋子放在桌上。
秦獻剛睡醒走到客廳,打了一個哈欠,手上卻沒懶,搶着幹活,“我來。”
他也不管溫子宸願不願意,将整個袋子都拿走,着急的模樣像是太餓了想要立刻吃東西。
溫子宸有些無奈,但秦獻總是這樣,他也沒法。
“吵死了。”床上人類聲音沙啞,将背對他們蜷縮起來,腦袋鑽進被子裏。
那只大灰兔剛爬上床想要重新回到溫暖的被窩之中,可被子邊緣都被人類壓着,它吱吱吱叫喚抗議。
溫子宸重新來到卧室,來到床邊将那只大灰兔抱起,大灰兔的體溫高,在他手中暖和得不像話,還因為和人類睡了一晚上,渾身都是人類氣息。
視線落在床上時,摸大灰兔的手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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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人類露出後腦勺,淩亂的頭發散在枕頭上,被子因為大灰兔扯動而松散,少年光滑的皮膚下隐約可見肩胛骨輪廓,後背頸椎沿下的腰段骨骼分明,
他和其他人類一樣,經過發育的青春期,正式成年了,雖然小主人的心智似乎沒有成熟不成熟一說,更別說人類的叛逆期了。
“主人,冬天就不要裸睡了,會感冒的。”溫子宸将大灰兔放下,為少年将被子拉上一些。
他的手指不小心觸碰到少年的肩膀,少年感覺到冷,不自覺顫了顫,後脖頸上的黑色項圈從頭發下露出來。
人類的體型各種各樣,但是脖子在吸血鬼看來都一樣纖細、美麗和有誘惑力,可因為項圈,溫子宸看不到更多美麗,無法窺見血管的形态,也無法更好的想象獠牙刺入皮膚的場景,他盯着少年的後頸,恍惚想着這項圈太影響美觀,要是能摘下來就好了。
鬼使神差下,他伸出了手。
“子宸哥哥!”小米沖進房間,興高采烈地爬上床,“我長高了,一厘米!”
吸血鬼外形的成長比人類略快,所以短短三年,溫子宸現在的年齡相當于人類年齡裏的二十幾歲。
奇怪的是,小米還是六七歲模樣,三年前忽然長大又忽然變回原樣,之後随着時間增長,始終保持着孩童時期的狀态,他無法解釋小米身體的怪異,只隐約猜想這或許和自己的血有關。
秦獻也保持着少年模樣,原因......秦獻自己說是由于基因改造,力量被抑制。
“真棒!”溫子宸摸摸小米的頭,誇贊道。
“嘿嘿。”小米把想要爬進溫子宸懷裏的大灰兔踢下床,獨占懷抱,“我明年要長回原來的樣子。”
“今年就只長高一厘米,明年你就想上天?”
秦獻咬着西紅柿肉陷的包子,靠在門邊嘲笑道。
小米嘟起嘴,“怎麽不可能,至少不像你,一厘米都沒有。”
“呵。”小米身後響起幽幽一句,“我看你們都想上天。”
祁然楓醒了,起床氣超級大的他被一屋子吸血鬼吵醒,他盯着就在自己面前的小米,目光陰測測的。
房間裏有半秒極其安靜,然後在祁然楓坐起來要發飙的邊緣一刻,小米跳下床噔噔噔跑,“啊又要殺人啦——”
大灰兔順勢而為也跑,秦獻火速離開。
祁然楓想要揪住小米的意圖落空,全因為小米長高的一厘米——這一厘米讓小米學會了瞬移,他沒剎住車,差點腦袋朝下倒着跌下床。
溫子宸出手朝相反方向用力,令他重新躺回床上。軍區宿舍的床是一米五的單人床,祁然楓一腦袋磕在硬邦邦的床墊上,後腦勺這一碰,微微皺眉。
“沒事吧?”溫子宸身軀遮擋住頭頂的光,投下的陰影折射在身下少年臉一半,他溫潤如玉的嗓音低沉內斂,五官眉眼不再稚嫩,氣質眸色都比從前更加溫柔深邃了。
祁然楓徹底醒了,拿開那只落在他腰窩的手掌,“起開。”
“哦.....主人,我伺候你穿衣服吧?”溫子宸是吸血鬼,不怕冷,所以穿衣服是象征性多穿一件,祁然楓就不同了,裏三層外三層套身上。
“不需要。”祁然楓關上浴室的門。
溫子宸面露惋惜之色。
今天他們要去能量橋。
那座連同第三基地與臨時基地的唯一橋梁,三年前一夜之間毫無征兆地倒塌,能量塔的保護罩自動升起,阻絕了人工島內外接觸。
一同受到影響的還有依賴能量石運轉的通信系統,第三基地高層等待數月,才等到機會與臨時基地聯系。
對于能量橋的倒塌,臨時基地對外稱,他們懷疑臨時基地潛入不明勢力人員,目的不僅僅是破壞能量橋,為查出不法勢力将封島徹查。
當時小米狀态不定,所以在李寧提出讓祁然楓以旁聽狩獵官的身份留下軍校學習的時候,祁然楓答應了。
“祁長官。”李寧身邊副官認出他,率先将視線從能量橋移開,朝他行禮。
祁然楓也行禮回應,掃過副官身邊的季臣,望向海的對面,那裏高聳的能量塔像避雷針一樣,其中的藍色能量源源不斷注入四周保護罩。
盡管能量橋已經修複好,這種情況還是一直持續到現在。
第三基地的人都覺得臨時基地發生了大事,等着小道消息從其中流出,可三年來,每三月一次的物資輸入時間一到,保護罩按時會撤下半小時,除此之外,臨時基地都沒有任何異常。
今天,是物資運輸的時間。
祁然楓昨天受到訊息,李寧讓他今天來能量橋一趟,只說了薛應要見他,再沒說其他。
他感到驚訝,三年間臨時基地有派人來想要接他回去,他沒有選擇回去,李寧也幫他拖延至今,結果現在薛應親自來了。
李寧看見能量橋上數輛車行駛而來後,放下望遠鏡,勾手指帶祁然楓去單獨談話:“我不知道薛應因為什麽來找你,但你最好別将異族帶回去,尤其是吸血鬼。”
“理由?”
李寧笑似非笑:“這三年臨時基地裏有不少異族被抓去了審判庭,那個地方我去過兩次,第一次是被抓進去做檢查,第二次則是去接我的小寶貝。”
那只被拷手拷腳的吸血鬼被李寧放出玉戒,他粗硬的頭發遮擋整個面部,穿着一件和祁然楓剛來這個時代的時候一樣的囚犯服。
聽到李寧叫他的名字,擡起了頭,露出面目瘡疤和沒有瞳孔的眼睛。
他的吸血鬼是為數不多改造成功,且幸存下來的吸血鬼。
祁然楓這三年雖然在軍校學習,偶爾也會和李寧去野外學習,見過很多次李寧那只作為主将的吸血鬼戰鬥,可真正讓他對這只吸血鬼印象深刻的不是這些。
李寧給祁然楓時間理解他這句話的意思,期間摸了摸那只吸血鬼的頭,結果被自家反應慢一拍的小寶貝追着咬,“啊——”
他熟練地躲到溫子宸身後,那只吸血鬼熟練的剎住車。
這個場景過去三年已經上演過無數次,那只吸血鬼沒有神智,只保留野獸的本能,一遍遍地在被冒犯後本能地攻擊,而李寧也在不厭其煩地幹同樣的事。
似乎是想要有一天吸血鬼能适應他,又似乎只是單純地覺得好玩。
之後李寧讓溫子宸握住那只吸血鬼的手。
那只原本熱血沸騰的吸血鬼一下子安靜下來,像是勇猛的大猩猩,笨拙地将額頭碰在溫子宸的手背上,這一刻他好像短暫地擁有神智,虔誠地進行莊嚴儀式。
李寧趁着這個時候摸自家小寶貝的頭絕不會被咬,甚至還能得到自家小寶貝擡頭時似真似假的注視。
也許李寧的不厭其煩,是為了這一刻。這個念頭閃過祁然楓的腦海。
“被審判庭改造過後的吸血鬼,除了同類,不可能和任何人或異族親近。”李寧來到祁然楓身邊,變臉極快,雖笑卻并不笑意,問:“你覺得,G類吸血鬼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溫子宸聽懂李寧的意思,嘴角的笑容一凝。
李寧等着祁然楓回答他的問題。
臨時基地長辦公室裏祁然楓受到生命威脅的時候,自家小寶貝主動出手救他,再到後來溫子宸出現自家小寶貝像餓了一樣躁動,這是從沒發生過的。
後來他去翻閱書籍查資料,才知道真正讓自家異族有反應的,是同為G類吸血鬼的溫子宸。
溫子宸有些無措,眼睫毛微微顫抖。
在想李寧是什麽意思。
是想在薛應面前揭穿他嗎?還是想要逼迫祁然楓坦白?
氣氛微微凝固,祁然楓沒有如同李寧希望那樣有什麽慌張或躲閃的反應,而是對溫子宸道:“過來。”
溫子宸壓下面上各種心思,走過去。
祁然楓在李寧不解的目光下,摸了摸溫子宸的頭。
溫子宸驀然擡眼。
祁然楓轉頭對李寧說:“你的吸血鬼不喜歡人類,我的吸血鬼喜歡人類,他們不可能是同類。”
溫子宸托起祁然楓的手,低頭落下一吻,眼眸溫柔泛水,是對祁然楓安撫的回應和感激。
祁然楓意外發現溫子宸的體溫也沒那麽低,至少親在他皮膚上不像冰塊一樣難以忍受。
他抽回手的動作有些遲疑,神色較之以前,也柔和太多。
李寧愣了好一會兒,而後笑了:“......你說的沒錯。”
他的副官走過來,打斷他們談話,“薛長官來了。”
李寧看到遠處迫不及待走過來的薛應,笑眯眯地打招呼,又悄悄壓低聲音再次提醒祁然楓:“不要帶吸血鬼回臨時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