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林序和霍钰成坐在一家中華面店中,面店空間狹小,桌子和椅子都挨挨擠擠,他們在角落的位置相對而坐。
林序給盧藝思發了消息,說自己在陶瓷展上碰到了朋友,去跟朋友吃頓飯,吃完就回家。
盧藝思問要不要來接林序,林序說不用了,盧藝思就讓他注意安全,早點回來。
霍钰成帶林序來了這家面店,兩人各自要了一份面,面條口感筋道,肉醬酸甜,價格公道,除了店面太小,坐着不能完全伸展外,沒其它毛病。
林序聽霍钰成講了學舞的原因,他有點傷感,原來……原來他們都是失去了父親的人,只不過林序與父親是天人永隔,而霍钰成的父親雖然還活着,但跟死了也沒什麽區別。
霍钰成剛剛說他需要錢,林序不明白:“你參加那些專業比賽,不是有很多獎金的嗎?”
霍钰成說:“我想在北城給我媽買套房子。”他這些年去比賽的獎金都存下來了,但想要在北城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方買一套房子還不夠。
霍钰成住在學校宿舍,而毛玉蘭現在還住在他們舞蹈室上面的房間,那不能被稱之為“家”,霍钰成想給母親一個家。
林序心想,霍钰成才十九歲,他認識的十幾歲的人,都在想着怎麽玩,或者讓家裏給自己買房買車,霍钰成跟他們都不一樣。
林序突然笑了,問:“他們給的價格很高嗎?我指的是今天的陶瓷展。”
霍钰成一怔,說:“挺高的。”
林序問:“多少?”他問出口之後,有些懊悔,覺得自己的問題可能冒犯了。
但霍钰成并沒有覺得被冒犯,因為對方是林序,他說了一個數字。
林序“哇”了一聲,說:“下回有這樣的好事記得叫我,我也去,我去給你當鋼琴伴奏。”
“這是在開玩笑?”
“當然不是,我可認真了。”林序确實是認真的,不過主要的原因不是錢,潘貴珍可有錢了,所以他現在勉強也能算個富二代。他不缺錢,但他想給霍钰成伴奏。霍钰成不喜歡在商業場合表演,可如果是自己來伴奏,說不定他就會高興些了。
起碼……他現在的音樂是有靈魂的。
霍钰成嘴角彎出不易察覺的弧度,說:“好,下次有機會我叫你。”
林序說:“那就說好了,一言為定!”
霍钰成說:“一言為定。”
林序裸着一口白牙,說:“我還想吃一碗雜醬面。”
霍钰成說:“好。”他喚來服務員,說再上一碗雜醬面。
林序問:“你經常來這裏吃飯嗎?”
霍钰成說:“嗯,這裏離展館近。”
林序聽出來了,霍钰成應該總是去展館表演,每次表演完之後就來這裏解決晚餐。
熱騰騰的面上來了,林序吃之前先用手機拍了張照片,他今晚要發朋友圈的呢。
林序吃完面後,霍钰成結了賬,林序問:“多少錢啊?”
霍钰成說:“不用轉了,我請你。”
林序笑得眉眼彎彎,卻道:“這怎麽好意思。”他明明就很好意思。
霍钰成瞥他狐貍樣一眼,說:“走吧,小孩該回家了。”
“我才不是小孩呢。”林序說,“再過一年,我也跟你一樣是大學生了。”
霍钰成沒跟他争論這個話題,他問:“你家在哪邊?”
林序說:“你要回學校嗎?我家的方向現在去學校的方向順路,我送你一程吧。”
霍钰成笑了聲:“我不用你送。”
“可是順路啊。”林序嘟囔道,“我不跟你一起走,難道還要走反方向嗎?”
霍钰成問:“你想走回去?”
林序說:“先跟你走回學校,然後我開個共享單車就回家了。”
霍钰成看他好像是認真的,提醒道:“這裏離學校也不近。”
“怕什麽?徒步三十公裏我都走過呢。”林序突然一頓,他想起來了,自己雖然不累,但是霍钰成今天在展館跳了一天的舞,現在還讓他走回去,這不是在人家的腳上捅刀子嗎?林序話鋒一轉:“但是走得我好累好累,算了,我還是不走了。”
霍钰成垂眸看他這個想一出是一出的人,說:“我給你打輛車吧。”
“等會,我查查。”林序拿出手機,查了下最近的公交車站和公交線路,然後說:“這裏有公交可以直接回到北城藝術學院,我跟你一起坐公交吧。”
霍钰成說:“也行。”可以先回到學校,他再打輛車送林序回去。
林序開了步行導航:“走吧,去公交站。”
“我認路。”
“啊?哦。”林序關掉了手機的步行導航,不是每個人都像他那樣,在一座城市生活了這麽多年,卻還像個外地人那樣的。這也難怪,他這些年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學校和琴行,近一些的還有公園,遠一些的地方根本不去,而且也很少搭公交。他想去哪裏,要麽是盧藝思送他去,要麽是自己打車去,偶爾還會騎共享單車。
林序走在霍钰成的旁邊,明亮的路燈下,他倆的影子挨在一起,林序突然沒有了話,他覺得安安靜靜也挺好的。他一腳踩在自己的影子上面,悄悄移動手的位置,與霍钰成的手的影子重疊,随着向前走的步伐,搖曳、分開、再次重疊……他玩得不亦樂乎,心裏好像落了一場白茫茫的雪,雪裏是更加明亮的世界,他和霍钰成走的每一步,都像是在為雪寫詩。
腦中閃過溫柔的旋律,林序立刻掏出手機和耳機,在編曲軟件上迅速記下剛剛的旋律。
霍钰成側過頭來,發現林序在作曲,沒有打擾他。林序跟霍钰成說過,他已經找到了自己熱愛的事物,那就是創作音樂。霍钰成知道靈感是可遇不可求的東西,街上人來人往,林序連半點注意力都沒有分給看路,霍钰成只好虛攬着他的肩膀,小心不讓別人撞到他。
等林序終于将旋律都記下來,回過神後,發現自己坐在了霍钰成的書包上面,旁邊是城市中随處可見的綠化帶,而霍钰成抱臂站在郁藍天幕下,靜靜地看着他。
林序摘下耳機,偏頭看他:“你的書包髒了。”
霍钰成說:“本來就該洗了。”
林序從來沒有自己洗過書包,倒也不是髒了就扔,只不過盧藝思說他的手很重要,不是用來洗書包的,所以要麽是她來幫林序洗書包,要麽是扔進洗衣機裏面洗。
林序不是扭捏的人,坐都坐了,已經髒了,他就心安理得地繼續坐下去,腦中想着要不要給霍钰成送一個新書包,雖然好像沒有什麽合适的理由。
“诶,我下午在陶瓷展的時候,有個展會送了我一套書簽。”林序從口袋中抽出書簽,“這套書簽還挺好看的,你平時不是也會看書嗎?我借花獻佛,這套書簽就送給你了。”
霍钰成上前一步,從他手中接過書簽,問:“為什麽要送給我?”
林序将活動內容告訴霍钰成:“我畫簡筆畫的時候,想的是你跳舞的身影,我覺得應該要送給你,你就收下吧。”原本想着一人一份,但沒來得及叫盧藝思也去那一份,現在都送給霍钰成也可以。
霍钰成說:“行。”
林序嘴角翹起,又問:“我剛剛是怎麽坐下來的?我完全沒印象了。”
剛剛霍钰成覺得邊走邊寫譜對眼睛不好,所以将書包放下來,拉着林序的胳膊讓他坐下,林序就像是個大型公仔一樣任人擺布。
“還能怎麽坐下?”霍钰成說,“我拉着你坐下的。”
林序說:“我真的沒有印象了。”
“你太沒有戒心了。以後要是一個人走,再想到靈感的時候,最好先找個安全的地方坐下來。”
“我盡量吧,不過這種情況應該也很難發生。”林序看進霍钰成的眼底,“畢竟靈感這種東西可遇不可求,我一個人走的話,估計很難有靈感。”
他噴薄的兩次靈感爆發的根源都是霍钰成,霍钰成是導火索,火的盡頭是無窮的音符和曼妙的旋律。他說話的時候暗示了些什麽,暧昧的光打下來,好像是電影故事裏浪漫的開場。
不知道霍钰成有沒有感覺到,他笑了笑,深藍的海天蕩起漣漪,他說:“很晚了,你該回家了。”
林序站起來,将書包撿起,他拍了拍上面的灰塵,覺得是拍不幹淨了。他将書包還給霍钰成,說:“你不要背在身上了,拎着走吧。”
霍钰成:“嗯。”
林序拿出手機,說:“直接打車吧,先送你回學校,然後我再回家。”他沒給霍钰成反駁的時間,手指飛快地選中定位,一下單就有司機接了。
“車還有五分鐘就到了。”林序捏着手機,心想從這裏到北城藝術學院有點距離,還可以跟霍钰成待一段時間。
霍钰成問:“可以聽聽你剛剛編的曲子嗎?”
“我還沒編好。”那頂多是個半成品,不過那并非林序不想讓霍钰成聽的原因,而是因為裏面的情緒太過明顯,霍钰成一定會聽出來的。
林序隐隐約約明白自己的心思了,但他不知道霍钰成怎麽想,他也不想那麽倉促地展現自我。車快要到了,這不是一個合适的時機。
霍钰成說:“好。”
林序說:“等我編好了之後,你會是第一個聽到的人。”
“好。”
車來了,他們上車後沒怎麽講話,因為司機是陌生人,他們都介意第三人的存在。
到了北城藝術學院後,霍钰成先下車,說:“回到家後跟我說一聲。”
林序說:“知道啦。”
霍钰成關上車門,司機從後視鏡瞟了林序一眼:“诶,你怎麽沒下車?”
林序說:“哦哦,我還沒到地方,麻煩開到旭景小區,打表算車費吧。”
司機說:“好嘞。”
霍钰成下車後,司機好像被群主解除了禁言,開始跟林序搭話:“剛剛那位是你的哥哥嗎?”
“啊?不是啊。我跟他長得像嗎?”
“不是很像,不過都是帥哥。”
林序哈哈兩聲:“謝謝,不過我們是朋友啦。”
“剛剛那位帥哥挺眼熟啊。”
林序來了興趣:“你見過?”
“讓我想想……”前面剛好是紅燈,司機踩下剎車,想了會,“他是不是跳舞的?”
林序說:“是啊,你也看過他跳舞?”
司機說:“我想起來了,我的侄女也是學跳舞的,我見過我侄女看他的視頻,他跳得很好呢。”
“對啊。”林序連連點頭,“他跳舞真的非常棒。”
“你也是跳舞的?”
“不是,我是歌手。”林序大言不慚,以後的歌手也是歌手嘛。
“你是歌手?”司機明顯不信,“你多大了?”
“我十八了,長得顯小。”林序面不改色地給自己報高了兩歲,他不想跟司機聊自己,想把話題轉回霍钰成的身上,“你的侄女很喜歡我朋友嗎?”
“是啊,她把你朋友當成榜樣了,說以後也要跳得像他那麽好。”
沒想到啊,霍钰成居然都有“鐵粉”了,而且估計還不少,林序由衷地為霍钰成感到高興。
到了地方之後,司機給林序算了七折,林序堅持要按原本的價格給,司機遞了個本子過來:“你不是歌手嗎?給我簽個名,等以後你火了,你的簽名可比這點車費值錢多了。”
林序哭笑不得,只好在空白的紙頁上工工整整地寫下自己的名字,說:“那多謝啦。”
司機說:“不客氣,你記得跟那個帥哥說你到家了,不要讓他擔心。”
林序:“……好。”
他懷疑司機給他打七折,不是因為真的相信他以後會火,而是看在了霍钰成的面子上,他這是沾了霍钰成的光啊。
他慢慢往家的方向走,拿出手機,想要跟霍钰成說這事,卻發現霍钰成剛剛給他發了條消息:【你是第一個送我回學校的人,謝謝。】
林序的嘴咧到天邊去了,他突然不想說司機的事情了,而是停下腳步,拍了一張月亮的照片,發給霍钰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