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快遞站
快遞站
五月二十一號的日子,非常特別,特別到什麽樣子呢。早晨四點多鐘的時候,林之望就醒了。
他給安然的耳朵上,戴了隔音耳機。自己悄悄準備去了。
但不知,安然已經發現了。只是戴上耳機,繼續睡了。
氣球是林之望一個一個吹的,氛圍是林之望一個地方一個地方做的,戒指是林之望早早準備好的。他本來是打算今天晚上在歐洲求婚的。但事有變動,他選擇了家裏。
安然六點鐘就醒了,林之望一進來,就想拿掉他的耳機。不料安然睜開了眼。
“是叫我起床嗎?林之望。”安然問,他可不想懶床了。
林之望愣了一下,他進來只是想拿走安然耳朵上的耳機而已,并沒有打算叫他。“是……,啊,不是。”
看了一下時間,林之望道:“剛六點,還早。你繼續睡。”
安然聽話。林之望正要拿走安然耳朵上的耳機,安然就又睜開了眼,“你幹什麽?”
“啊……我。哦,我找耳機呢,沒想到在你頭上戴着。”林之望這謊撒得不要太離譜。也只有願意陪着演戲的才不會拆穿了。
安然道:“好。你說我是不是要早點起來?”
林之望拿走耳機放下道:“不用啊。你就睡,睡到自然醒就好了。”
安然閉眼,“好。聽你的。”
還在想着怎麽給安然來個開頭好呢,他并沒有覺得安然發現了。期間,他預定的花束到了。
又睡了一個小時,安然實在是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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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起來,下到地上,輕輕握着門把手,透出一點點縫,看看外面。好像該有的都有了,林之望怎麽還不過來叫他。正想着,林之望突然轉身,安然趕緊光腳踩着毛毯,跳到床上。幸好床是軟的,不然他的腰,該疼了。
好像身後有動靜,林之望正準備着開場白,他往後面看了下。怎麽門開了,他趕緊去把門關好。不然安然一下出來,他還沒準備好怎麽辦。
但是門怎麽會開呢?他明明是把它關好的。難不成安然已經出來了?他趕快把門打開,安然揪着被子,心中一緊。哪知道,林之望只是看了看安然在不在床上,在的話他就放心了。他又把門關好。安然茫然了。林之望這是個什麽操作,他要不要主動出去。
想了想,他決定在房間裏制造點動靜。他想把水杯打碎,可是房間地上鋪的全是毛毯,就算玻璃杯一下掉到地上也不會輕易摔碎。要是使勁把玻璃杯摔碎,那他可就太作了。那要是把玻璃杯砸到牆上呢。那好像也不行,地上有毛毯,清理的時候太麻煩。
視線轉移到房間床頭的抽屜上,他想到辦法了。
房間一下震裂的聲音,讓在準備開場白的林之望,吓得趕緊跑過去。
“怎麽了?安然。怎麽了?”
安然仰頭看他,“抽屜關不上,我就用了下力。”
“哦,哦。”
安然就想出去了,他剛站起,林之望就攔着他,“你要不要再睡會?”
“不要。”
“我陪你睡會?”
“不需要。”
安然出去,林之望什麽也藏不住了。
這氣球吹得大小都有,細看着實是不好看,但這是林之望的用心啊。客廳有束花,彩帶挂在上面,倒是挺好看的,安然笑道:“一個五二一,你緊張什麽。”
還沒準備好開場白,這讓林之望怎麽開口說呢。林之望笑了笑,“弄得不太好,怕你笑話。”
忽然,安然雙手搭上了林之望的肩膀道:“怎麽能是笑話呢,我高興。幸苦你了,林之望。”
可能是因為開場白緊張的緣故,林之望沒有要補償。
但是安然主動親吻了林之望,擦他嘴唇,非教林之望反客為主。吻越吻越深,林之望把安然靠在牆上,想深入做點什麽。解開他的睡衣扣子,安然讓林之望如願了。
一個半小時後,他們穿戴整齊,互相整理着對方的衣服。林之望的笑容比早晨更烈。
“別笑了,又不是第一次。”
雖然不是第一次,但安然說完就溜了。
五二一,特殊的日子裏,安然也給林之望準備了一份禮物,是條銀色的項鏈。同城發件,他要去快遞站點拿。但他也是為了一個驚喜,和林之望說,他只是去拿一個快遞。卻不知,他的危險已經接近了。
林之望在家,等待着安然回來。因為他的求婚還沒開始呢。他站在窗邊,望着樓下的位置,手中的戒指不覺滑了一下,掉到地上。
沒感到什麽異樣,林之望蹲在地上,在飲水機下面的夾縫中,找到他的求婚戒指。
本來好好的豔陽天,突然烏雲密布,天空下了雨。剛開始是小的,後來是大的。
看來出游計劃可能又要耽擱了。安然怎麽還不回來呢?
拿了一把傘,林之望把戒指放到家裏,出去找安然。
快遞站點的人出去了,安然打了個電話。那頭說有事出去了,很快回來。安然就在門前等了一下。
誰知道,林之望和快遞站的叔叔一前一後過來。
“安然。”
林之望和安然一起站到屋檐下。安然道:“你怎麽來了?”
“下雨了,來接你。”
快遞站叔叔開了門,安然取了快遞,就到林之望的傘下了。
危險馬上來了。
安然的快遞怎麽就掉到下雨的地上了呢。他離開林之望的傘下,到前面去撿快遞。
下雨不知減速的貨車,過了紅綠燈直線駛來,
“安然!”
貨車不知怎的沒有按響喇叭,速度反而不受控制,林之望看見那貨車上的人不看前方。來不及多想,林之望把站起的安然往前推走,貨車撞人僅一瞬間的事情。雨傘承接着大雨,有人滿身倒在地上,那一片的水都紅了。
貨車上了道牙,撞壞了牆,司機才恍惚過來。快遞站叔叔報了警,叫了救護車,司機才後知後覺自己撞了人。
天大的苦難降臨到安然頭上。痛哭不止,撕心裂肺,大雨從來不會同情誰,它下得更大。
車禍手術需要親屬簽字,林之望爸媽聞訊趕了過來。
醫院簽過字後,鄭褚月首先給了安然一巴掌。
“人不是他撞的,你打他幹嘛。”林之望爸爸,林馳飛勸阻。
“他害的。”鄭褚月毫不留情的說。
安然有多痛苦,就有多弱小,他縮到了牆角。
他默默祈福,希望他的林之望沒有事情。哪怕瘸了傷了,只要活着就好。
鄭褚月要幹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她不讓安然蹲在手術室外,将他趕到別的地方。可是鄭褚月再怎麽趕,手術室都離不開安然的視線。
“你不知道,我現在有多厭惡你,安然。你最好找個遠點的地方蹲着。”鄭褚月一點面子都不給安然留。
放了狠話,安然也在說,他可以離遠點。但是就是要等林之望平安無事才好。不然,他是不會離得很遠的,更不會走的。
硬的不行來軟的,鄭褚月端了一杯水過來,給安然。
“喝吧。別讓我兒子醒來,看見我虐待你。”
自從他們倆的事情後,鄭阿姨對他的好,都是來之不易的。安然不敢拒絕,接下了水,道:“謝謝阿姨。”
看着他喝下去,鄭褚月放了心。沒有人知道,她那杯水裏,加了安眠藥。時間不多,但足夠她完成那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安然開始變得越來越困,他身上幾處地方,都被他自己掐緊了。他不知道為什麽,他會這麽困。林馳飛看到他自己掐自己,于心不忍,想要扶着安然,坐到座椅上睡一會。被安然拒絕了。他不能讓自己舒适,他要等着林之望,等着林之望平安,平安的從手術室裏出來。這是他現在最大的願望。
奈何事總不随人意,安然還是睡着了。
第二天下午的時候,安然在醫院的床上醒來。林馳飛找醫生開了營養液,給安然輸上。所以當他醒來的時候,并沒有那麽虛弱。
“林叔叔,林之望呢?”安然下意識的站起就要去手術室找。
“他……”林馳飛欲言又止,妻子交代的他始終無法完成。
安然正翹首以盼的等着消息,可是他只聽到林叔叔說了一個字,就再也聽不到第二個字了。
“林叔叔,林之望呢?”安然再次詢問。林馳飛沒有回答。
鄭褚月及時趕來。“換好衣服,我帶你去。”
安然的手頓時無處安放,他的衣服呢,他正需要衣服。他穿着病號服,在房間裏看啊看,找啊找。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激動又緊張的原因,衣服就在床上,他也看不到。還是林馳飛把衣服遞給他,他才有衣服可以穿。他拿走,進到衛生間裏換。
馬上出來了。昨天的雨水很大,衣服潮濕,他也不管。
“走吧。”鄭褚月說。
離開醫院是安然想不到的,安然不敢問,只是看着鄭阿姨要把車開到哪裏去。
殡儀館到了。安然的心髒都快要出來了。他不下車,他不敢下車,他更不想相信這是殡儀館。
“阿姨,你是不是走錯了,這怎麽是殡儀館呢。”
安然努力壓制自己,不讓自己往那不好的方向想。
“沒有。就是殡儀館。”
“我兒子死了。”
鄭褚月的話如驚天霹靂,入到安然耳朵。
安然保持着笑容,眼珠卻早已紅了很久,“不可能,不可能的,阿姨。你不要騙我,我是不相信的。”
“你下來看,就知道了。”
搖頭是安然最後的倔強,“不看,不看,林之望不會死的。我知道,阿姨。”笑容是掩蓋悲傷的最好情緒,“你別開這樣的玩笑了,阿姨。我知道,林之望不會死的。”
“你下來看,就知道了。下來!”
鄭褚月怒吼他幾遍,拽着他下來,他才邁出一步,下來了。他的腳步遲遲不動,不敢往前走一步。而他,光看着殡儀館三個字,就已經淚流滿面到不行了。
他試圖躲避,鄭褚月偏讓他看清。
“走。進去。”
安然十分抗拒,但又不得不面對。誰都不知道,他的內心此刻是有多麽的四分五裂。
殡儀館中,鄭褚月把他拉進一個房間。安然想要躲開,他依舊掙紮着道:“阿姨,你是不是走錯了,這怎麽是林之望在的地方啊。”
“沒有,這就是林之望在的地方。”
鄭褚月先向前一步,掀開冰冷身體上的白布,道:“你看,這不就是我兒子嗎。”
随後,鄭褚月積壓許久的情緒也爆發了,“這是我的兒子啊。不惜為你,差點和我關系決裂的兒子。你自己說說,你們幾年的感情抵得過我們相處幾十年的母子嗎。”
“我,我……”
安然一步一步靠近,直到最後看到真是林之望時,他的情緒徹底藏不住了。他不相信也不行了,這是林之望的臉啊。
“別碰他!”鄭褚月讓他看清是林之望後,又把他拉到一邊,說什麽就是不讓安然碰他。其實,就算鄭褚月讓安然碰,安然也不敢碰,他不敢碰那具冰冷的身體啊。誰都不知道,他有多希望,躺在那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具冰冷的身體。哪怕這是殡儀館,他也希望,那躺在那的是活生生的人。
安然被鄭褚月趕出了殡儀館。回到家裏,他看到了客廳茶幾上的一個小盒子。打開來看,是戒指。安然馬上懂了什麽,原來林之望還計劃着,在昨天的時候向他求婚。可惜他再也等不到那個場面了。他自己把戒指戴上,吻着中指,痛哭起來。
等到遺體火化的那天,是個晴天。
五月二十八日,林之望于上午十點在堰江郊城火化場火化。
楚原、黎江和安然等人,見證了這一切。
黎江也不相信,林之望就這麽死了。可是那就是林之望的臉啊。
楚原和黎江怕林之望走後,安然出事,所以把他送回家裏。家裏的氣球變小了,但是黎江楚原都知道五月二十一日,是林之望求婚的日子。因為黎江和林之望給愛人的戒指,都是一塊買的。
不過安然想一個人靜一靜。楚原黎江到最後,還是被安然給推了出去。
送走了他們,安然想了想事情,随後就取下中指的戒指。把它放到家裏,讓它在世見證他們二人至死不渝的愛情。
而他,一個人來到堰江的珠峰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