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俾林酒
俾林酒
“你媽說了什麽?”黎江見安然臉色不好。
安然攥着電話,慢吞吞,每字很清晰的說:“出事了。”
“什麽啊?怎麽了?出什麽事?”黎江還不明白。
另一手抓着行李箱,安然仍是慢吞吞,每字很清晰的說:“林之望,他,他們家出事了……”
“……我天,我都不知道,我怎麽形容我此刻的心情。他們家出事了,我們怎麽辦,好不容易過來了。”黎江說。
“有多不容易啊?”安然說。
“可不容易了,我為了到這裏,鬼知道我給我們教授磨了多少嘴皮,發了多少誓啊。真別說,我是真不容易。”黎江感嘆大四的他,請假不易,不過最後的結果是他想的,他請到了。不然他現在也身處不了異國。
後面,黎江持續的碎叨,安然已經聽不入耳了。心,被一件事牽動,安然依舊無法平靜,甚至不會思考,被方向指引着的他,推着行李箱朝着前面走了。
“安然。哎,安然,你怎麽走了,等等我。”黎江跟過去。
不熟悉這裏,黎江看看路邊的指示牌,他識英語,但不認地方,對方向也不敏感。“這是要去哪?安然。”
“找人。”伴随着腳步和行李箱的聲音,安然說了兩個字。
“那…,我這追人,也不用剛來這裏第一天,就去吧。顯得我太心急了吧。彰顯不出我作為男人的魅力。”黎江還不知道自己誤會“找人”的意思了。
對他的錯誤理解,安然不慌不忙的解釋,“你想錯了,黎江。我找林之望。”
“啊?找林之望?你瘋了!”黎江恍如受到了驚吓。
“怎麽了?我找林之望,有問題?”安然對于黎江的反應有一點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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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有問題了,他們家出事了。這在國內沒什麽好說的,二話不說就過去了,可是國外的情況,我們又不了解,貿然過去了,我們,我們可能會死啊……”黎江說。
安然看他一下,“你電影看多了吧,黎江。我十九歲的,都不怕,你二十二歲的,怕什麽。你有功夫,我有功夫,你拳法超脫,我打法敏捷,我們一起,游走在異國他鄉。找人而已,人犯我們,我們适當防衛,也不是去找死,我們還怕什麽。”
被安然的話撫平心緒,也被安然誇到了,黎江心裏敞亮笑道:“好。看來啊,安然,我叫你和我一起來這裏,果真沒叫錯。”
腳步和行李箱的聲音,還在繼續。
“對了,安然,你哥家在哪,我們這是要到什麽地方,看起來,你比我熟悉這裏。你來過嗎?”黎江說出了自己的猜想。因為安然在這裏不問人尋路,完全就跟自己家一樣,方向感特別強,每一個路口,每一個轉彎,都像是有跡可循,有明确的目的地。
“我護照都是新辦的,沒來過。只是提前查了一下這裏的地圖,記了下來。”安然說。
“哦,這樣。好吧。我只能說,你的記憶真是特別厲害,那地圖要擱我這,我肯定記不下來,也不會有你這麽熟悉。”安然的記憶力超強這事,讓黎江有點小興奮。他感覺這次出來對了。
“你過獎了。”安然也謙虛。
“對了,安然,是什麽地方,遠嗎?我們還要走多久?”黎江問。
“多久不知道,不過應該快到了。在下一個路口。”異國林之望家的地址,安然也記得清楚。
“哦,好。反正跟着你走就對了。”黎江說,他很相信安然。
走着,走着,好像…是快到了。
安然欲睜的眼睛,和他說,下面的事情他不想回憶了,時間在這一刻轉回現實。此時是己亥年歷五月二十九日,上午十點多,安然睡在沙發上,一半迷糊,一半清醒。清醒的時候,他走到畫桌前,拾起畫筆,将突發的靈感呈現到上面。
也是此時,堰江的市醫院,頂層獨立病房的V房中,有人的兩個指頭動了一下。然後手指輕輕攥在了一起,似乎是陷入了某種深沉的記憶中。
回憶又開始了。這次是,同一時刻的不同兩人的記憶,出現在了同一時間點上。
“安然,趴下!”
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安然微愣,完全忘了正在爆炸的大樓中層,局勢蔓延,危險馬上接近。安然第一時間不是閃躲,而是轉身向後看去。
林之望又染了藍發。危險之際,林之望撲倒安然,用身體護住了他。好在最後,林馳飛也護到了沒有及時趴下的黎江,不然的話,後果真是不敢想。
“傻小子,你不知道躲啊,快起來。”林馳飛訓黎江。
黎江一愣一愣的起來了,他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場面,害怕的同時又不知道怎麽做。
“沒事了。”林之望站起來。
“……哥。”安然望着他。說不盡的話,都在喉嚨中。
林之望又蹲下,遞出了自己的右手,道:“起來。”
安然緩緩伸手,“好。”
“不好。我們快躲,之望。”眼見大樓這次快要倒塌的林馳飛說。“還不跑,傻愣什麽!”林馳飛拽着黎江。
林之望拉着安然正在快速奔跑。似乎晚一會兒,他們的生命就此終止。
“我的包……”黎江突然轉頭身後。他帶的提包,裏面裝着出來時的全部錢財。
“傻孩子,命都要沒了,還管包。跑!”林馳飛的話不容辯解,同樣,特別清醒的話語。
身後的樓層,正在一步一步變成廢墟,安然轉頭,林之望立馬道:“別看,只管往前跑,就安全。”
看着因大樓倒塌被湮沒的行李箱,安然眼眶紅了,平靜的一聲道:“我的護照,沒了,哥。”
林之望道:“那都是小事,沒命重要。回頭補辦就好。”
安然聽了之後,慌亂的內心,一下子恢複了剛剛的平靜。
他們跑至危險的另一頭,路遇跑車夾道的不明匪徒,持刀下車。
沒見過這種真刀相見的特殊場面,黎江都要哭了,“林之望,你大爺的,你們家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啊,又爆炸又堵人的。”
林之望上前,“怕就躲遠點。”
說實話,黎江看見這些人慢慢逼近,真的很慫,長這麽大,他頭一次這麽慫。
安然走來他這裏,和他說:“我也很怕,黎江,可是我們身處異國,這個時候,靠的是本身。如果我們不自己保護自己,就真的可能像你說的,會死的……”
“他大爺的!”黎江吼了一下。安然感覺黎江可以了,可以使出自己的拳頭。
咬咬牙,黎江說道:“我拼了!”
“我們一起。”安然說。
偏頭看了後面,林之望心想他們真不該來。
匪徒迎面而來。為首的是位華人,滿身上下,穿耳戴飾,脖上的斷珠繞着脖頸纏了兩圈,另一頭是垂下來的,他那笑裏藏刀的嘴臉,令人十分厭惡。
“林大哥啊,這是怎麽了這是,出門不開車啊。”為首的調侃。
又繼續,“走那麽遠路累不累啊。有什麽困難,和我說,我給你解決啊。”
林馳飛沉穩應對,“解決啊?”
“啊。”為首的相當性應了下。
“那,解決你吧。”林馳飛絲毫不慌。
為首的有棕褐色的頭發,和他那嘴臉倒是一致的很,他叫黃優兒,現三十七歲,華人籍。“不怕死啊,林大哥。”黃優兒也不自亂陣腳。
“跟你比,我活得長,既然橫豎不過死,那我拉個剩餘壽命比我都長的,陪我,我不是賺了。”林馳飛有意無意想讓黃優兒失去對話的主導地位,他就是一死,也不能讓人這麽擺弄。
兩次打壓的怒火,黃優兒果然受不住了,他臉一變,不再廢話,拔出鋒利的刀,“上。”
林之望沖在最前面,黃優兒把目光盯在了林馳飛的兒子身上,他笑容醜陋,忍不住的說,“你說,林馳飛,我是先解決你,還是,先解決你兒子。”
“只要你夠膽,盡管來。”林馳飛說狠話。
“放屁!我這個人,什麽沒見過。大血大腥,我都見過,還愁沒有膽子嗎。你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了,我就不信,刀從喉前過,你不求饒。”黃優兒放下狠話。
“那來試試。”林馳飛也不知道有沒有把握,畢竟他們人确實多,不過這個時候,他也只有拼一拼了。
林之望的左臂被人用刀砍了一道,很深的口子。黃優兒下手很重,他笑了,他知道林馳飛很憤怒,但,他黃優兒要的就是這個。這樣,他們打得就更加有趣。
輪到安然保護他的哥哥了,他拉着胳膊受傷的林之望,匪徒上來一個,就踹走一個,踹不動了,就奪來匪徒的刀,想要拿它吓唬他們。但匪徒們可是從血坑裏爬出來的,什麽沒見過,又怎麽會怕安然手中的刀。眼見安然有刀不會用,林之望右手拉他右手,兩個人一起,把刀指向匪徒,傷了幾個匪徒的次要部位。
兩人配合十分默契。黎江就要抱頭痛哭了,他打倒一個,起來一個,打倒兩個,一個接一個起來。不是人多,而是一會兒就滿血複活的敵人匪徒,他真打不過。
安然林之望來幫他,安然給他一把刀。黎江雖有拳頭,但拿真刀幹架還是頭一次,他拿不穩,一下掉了,還差點就掉在腳上,那不是個笑話嗎。這可讓匪徒們嘲笑夠了。
“滾。”林之望一腳踹在笑得最厲害的匪徒身上。其他人趕緊擺好姿勢,準備接下來的打鬥。
三人處在一個包圍圈裏,商量着如何應對剩下的人。
“十五個,還有十五個。”林之望快速數過說。
“黎江,拿出你的氣勢,幹倒兩個沖出去,負責引人過去。安然,你在北邊,牽制幾個,我放倒幾個,就去幫你。”林之望做起指揮。
“好。”安然說。
“那你們快來幫我,我一個人不行的。”黎江擔心安全。
“好。跑你總會吧,你帶着他們繞圈跑,拖延時間。”林之望說。
“要前後左右堵我,我怎麽辦?”黎江問。
“要過來了,來不及廢話了。命是自己的,自己想辦法。”林之望朝着上來的匪徒出手了。
這時,一群異國記者,包括偶然在此國的本土記者,不怕死的節奏,沖過來了。
各種提問:
“請問,林先生,剛才俾林酒家的爆炸案,你怎麽看?”
“請問,這位先生,你是要和林馳飛林先生你死我亡嗎?”
“哦,本臺報道……”
“請問這位先生,你和林先生是敵對關系嗎?”
“哦,本臺為您持續報道……”
黃優兒的兄弟們,大都經歷過異國敵視,怕在報道上暴露自己的身份人臉,引來不明報複,紛紛停手,勸說大哥離開。黃優兒異國摸爬打滾那麽多年,自然識些時務,主動退讓坐車離開了。
被傷了腳和手的,也瘸着疼着跟着大哥離開了。
各種提問仍在繼續……
林馳飛不做回應,任憑記者湧上前來追問,也不做一個回應。林之望就這樣跟着他爸,走在記者堆裏。還有安然,和黎江。
“哥,傷口不清理會感染,我陪你去醫院吧。”安然擔憂。
“沒事,我經常随身帶藥。剛才也把準備的消炎藥灑傷口上了,用衣服遮一下就好,沒多大事。”林之望輕松說着。
聽他是這樣的語氣,安然內心不由揪了一下,“哥,你在這裏經常受傷嗎?”
林之望随口一句,“也不是,碰着什麽阿貓阿狗的,有時會用到。”
“阿貓阿狗?阿貓阿狗啊。”安然真把“阿貓阿狗”當成阿貓阿狗了。林之望頓時笑了一下。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說,對吧,安然。”黎江說。
“或許吧。”看上去,安然是舒了口氣,但他想着林之望的事情,他不知道林之望一家在異國除了被炸樓,被圍堵之外,還有着什麽樣的坎坷。
一群記者追随着“林先生”,來到了變成廢墟的俾林酒家。
“林先生,請問你對此景,有什麽說法?”
記者又提問了。
林馳飛望着眼前曾風光好景的,承載無數夢想的俾林酒家,不由泛起了熱淚。
“俾林酒家是行業巨頭,有酒廠,盛産的大部分酒,口碑都不錯,大家都知道。無論是二十年前,還是十二年前作為林老先生之子的林馳飛先生你,帶人馬卷土重來,還是十年前的東山再起,無不打出漂亮一仗,翻身成海,令人驚嘆不止。那麽現在,俾林酒家,你的半生心血,就要毀于一旦了嗎?林先生。那麽,你對此有什麽說法呢?”
記者問題犀利。又指出的很全面。
林馳飛心裏有絲後悔了。如果,當初聽了父親的遺言,在本土發展上市,結果也不至于如此。“可能當初的選擇是錯誤的吧。”林馳飛的心裏話。
反思之後,他終于直面了鏡頭。
“各位記者朋友,大家好,我是俾林酒家的董事長林馳飛先生。”
“我父親的俾林酒家,自我接管至今,經歷衆多風雪,此前的磨難我們不管怎樣,都能過去,可是十二年了,這十二年,俾林集團盛大過、也被诋毀過,還有一些造謠不等,我們這群人呢,沒什麽特點,就是堅強,但是這一次,他們把我們的集團炸了,甚至想要解決了我。”林馳飛稍作情緒調整。說的都是中文。
接着說,“在這裏,我要感謝剛剛過去的記者朋友們,不是你們,我可能現在已經倒在地上了。剛才有位記者朋友也說了,大家都知道,俾林酒家酒廠盛産的大部分酒,口碑都不錯,早年更有獨家秘方所釀的俾林酒稱霸四方,一時無上榮光,多家酒業力求合作,多少人想分一杯羹,可謂是占據風頭。”林馳飛說到這裏又頓了下。
然後又接着說,“現在,有人明争暗搶不行,就想毀了它,不過呢,他還留了情面,我要謝謝他,讓我不至于破産。炸毀大樓是他的第一步,讓我的合作者恐慌,夥伴們膽戰心驚,讓我害怕,讓我們退出,但在這裏,我可以嚴肅的聲明一下,我可以退出,但我父親的俾林酒家,永不朽。因為它,俾林酒帶給人的精神永在,‘滿腔酒意盡揮熱血,頭顱無時青山依在’,這是我父親創造俾林酒的初衷。好了,記者朋友們,話說多了,可能你們聽的都有點想收起你們的話筒了。不過在這裏,我仍是要感謝記者朋友們的到來,讓我有了公衆發言的機會。”
“Goodbye , good friends . ”林馳飛英文說。
“再見,朋友們。”林馳飛中文說。
被林先生的發言震撼到了,記者們的掌聲早響了起來。
同一天,林先生的發言,早上晚上,在國外國內,新聞播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