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山海
山海
林閑說這話時眉眼彎起，帶着很深的笑意，只是語調上揚，說不清是真的詢問還是在打趣。梁折将毛巾搭在脖子上，往後靠着床頭，歪了下頭表達自己的疑惑。
“你男朋友在你旁邊？”陳女士問。
林閑沒否認：“是啊，你想見嗎？”
最終并沒有見上，陳女士也使用了話論機制，裝聽不見，答非所問且轉移了話題，沒聊幾句就挂了視頻。
林閑将手機扔到桌上，說：“她估計還是沒做好心理準備。”
“她很反對？”梁折問。
“之前很反對，聽都不能聽，我一提，不是裝聽不見就是翻臉。”林閑很輕的蹙了下眉，“最近不知道怎麽回事，轉變了很多。”
他話頭一轉：“你爸媽知道嗎？”
梁折将毛巾擔在椅背上，頓了一會像是在回想：“知道吧，但是裝糊塗。”
戎縣只是個平凡，甚至有些落後的小縣城，當地人的思想觀念不算開明，可能都理解不了‘同性’這兩個字。所以他沒有在父母面前明确挑明過自己的性向問題，但平時或多或少有透露一些。
“裝什麽糊塗？”嚴權穿着短袖短褲，身上的水都沒擦幹，哆嗦着往被子裏鑽。
“沒啊。”林閑說。
嚴權不爽道：“行了行了，不說就不說。”
隔天林閑一早就起了床，迷迷糊糊下床時還被梁折抓了下手腕：“去哪？”
林閑：“院子。”
“這麽早？”見他起了，梁折索性也坐直，他抓了下頭發，嗓音有些低啞，“我跟你一起。”
清晨的溫度偏低，院子裏花花草草上的露水都沒散去，兩人蹲在水龍頭邊肩挨着肩刷牙。收拾好後，林閑接了個電話說：“對，往前開，不清楚路的話再給我打電話。”
挂了電話，梁折問：“怎麽了？”
林閑想了下，也沒隐瞞：“我買了個冰箱，等會到。”
見梁折準備開口，林閑：“先聽我說，冰箱是在上次去上屯趕集時買的，你去小巷裏買米皮，我在外邊等你，前邊剛好有買家電的，我就買了。”
“買了冰箱方便一點，剩菜剩飯，蔬菜水果之類的都可以放。”阿公阿婆年紀大了，飯量小，很多東西吃不完，放着壞掉了又舍不得扔。
林閑觀察着梁折的臉色，最終偏頭小聲說：“就随便買了一個，不是很大，也沒有，很貴。”
等裝貨的卡車緩緩駛入院子，看着巨大的包裝，梁折沒忍住挑了下眉，偏頭看向林閑。
林閑沒懂他這個眼神：“嗯？”
“不是很大？”
很大嗎？
按大少爺的認知，确實不算大，林閑擡手摸了下鼻尖，偏頭沒答。
冰箱是雙開門式的，從柴房搬不進去，最後打開了中堂大門，放在中堂靠近柴房的小角落裏。
阿公阿婆看着冰箱，抓着梁折的手，說了很多，語速都比平時快了不少。在梁折的視線看過來時，林閑直接轉身去幫工作人員拆泡沫。
等全都弄好後，梁折才有機會跟林閑搭話。
“剛才阿公阿婆一直說用不着，讓我退貨。”梁折說，“但是我也有給他們買冰箱的想法，就沒聽他們的。”
林閑：“你買我買都一樣。”
梁折沉默了一會，最終沒說什麽。
嚴權起床後，看到雙開門式的大冰箱還愣了一會，當即清醒，上前就問：“卧槽，楞個大的冰箱誰買的？啥時候買的？”
中堂的大門還敞着，阿婆指了指院子。
嚴權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就見兩個身高腿長的人站在洗手池邊，身形颀長，穿着紮染的花襯衫，一藍一紅，加上有院子周邊綠油油的玉米林濾鏡，好看得過于紮眼。
嚴權朝他們倆走過去，走得有點快，被中堂大門前的門檻絆了一下，身體不受控制的往前撲，踉跄了幾步才穩住。
一擡眼，就見林閑眉眼微挑，問他：“還沒睡醒？”
嚴權盯着他看了幾秒，突然偏頭：“醒了醒了。”
真是要了老命了，他竟然覺得林閑好看得過分，特別是穿上這身衣服，眉眼帶笑時，總是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這一偏頭就看到了梁折，看見他哥身上這件藍色花紋的，嚴權當即明白了：“好家夥，情侶裝是吧，我懂我懂。”
他做了個告辭的動作，轉身想進屋子，結果又被拌了一下。
林閑聽他無能咆哮了一通，笑道：“好傻。”
“嗯，一直這樣。”
這是待在阿公阿婆家的最後一天，兩個老人家聽說他們下午就要走，中午備了一大桌菜，樣式極其豐富。
林閑靠近梁折，小聲耳語，語氣裏多了幾分得意：“你看，冰箱派上用場了吧？”
“嗯。”梁折小聲回應他，“未蔔先知。”
林閑剛來時就喜歡吃外婆做的土豆餅，外婆知道他喜歡後，一下就弄了一鍋，後來變着花樣的做，炒的炸的蒸的，要什麽有什麽。今天的一大桌菜中，用土豆做的就有四道。
大家都喜歡吃，吃了個心滿意足。
下午還是舅舅來接他們，阿婆扶着門框看他們收拾東西，深陷的眼眶中含着淚花。出門時，兩個老人步履蹒跚，跟在後邊送他們。
臨走，阿婆還掏出三個紅包，嚴權一看，就拉着行李箱忙裏着慌的上車：“阿婆！紅包收起來！我們有錢，你自個兒留着買吃的！”
林閑驚訝他的速度，反應過來正準備跑，就被阿婆抓住了手腕。
“乖孩子，收着。”
林閑不敢掙脫，更不敢動，怕力氣太大傷到阿婆，只好求助：“梁折梁折。”
梁折将阿婆手中的紅包抽出來，林閑剛松了口氣，就見這人把紅包塞進他襯衫領口旁的口袋裏。
“？？？”
梁折放進去後，拍了下他的肩：“收着，上車。”然後看了眼他自己的行李箱。
紅包靠近胸膛，硌着皮膚。林閑不懂為什麽要收下紅包，卻莫名懂了梁折最後的眼神示意，他将兩人的行李箱都放入後備箱，然後上了車。
落座後，他揪出紅包放到一邊。又等了一會，打開車窗往後看，梁折還在和外婆推脫。
突然，梁折回頭，兩人視線對上的那一瞬，林閑将車門打開，同時往邊上坐。
沒過一會，梁折就扶着車門鑽進來。
林閑沒有撤得很及時，兩人撞在一起，發出□□碰撞的沉悶聲。
“沒事吧？”梁折問。
“沒事。”
舅舅沒忍住笑了一聲，邊啓動車子邊道：“每次離開都這樣子，跑得不快根本走不了。”
車子啓動後，走了一小段，嚴權将頭探出車窗揮手：“阿公阿婆下次見哈！很快再來看你們！”
林閑往後看，就見兩個老人站在院門口，笑着跟他們揮手，身邊圍着兩只小狗。
風吹過來的那一瞬間，漫山遍野的玉米葉都在嘩嘩作響，層層疊疊，蕩起的綠波一直蕩到山的另一頭，拐了一個彎後，冒着炊煙的小房子逐漸模糊。
林閑轉身，半晌才拎起那個紅包：“你怎麽幫我收下了？”
梁折：“你可以收。”
“嗯？”
嚴權轉頭插了句嘴：“這是你第一次來，或許也是最後一次，況且你是折哥他……好朋友，老人家的心意，還是該收的。”
聽他這麽說，林閑也沒在糾結。
回去的途中林閑沒暈車，他靠着車窗看向外邊，突然說：“總感覺這裏的天空離得很近，擡手就能抓住雲。”他擡手淩空抓了一把。
梁折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群山屹立，青蔥油綠，晴空萬裏，白雲壓頂，一眼看過去，猶如畫般一派安然，歲月靜好。其實這樣的風景他日日都能見，這是大自然賦予這裏的浪漫。
“我們行駛于高原之上，藍天之下。”梁折說。
林閑看着他笑：“這麽文藝範？”
“配合你。”
“真的是在高原之上？”
“嗯，雲貴高原中段。”
“那怎麽不會缺氧？”
梁折偏頭笑，半晌才回答：“可能還不夠高？”
“應該吧。”林閑不再糾結這個問題。
嚴權道：“山咔咔你倒是看得起勁兒，北桉是沿海城市，你知道大海長什麽樣吧？”
“也沒什麽好看的，一望無際。”
“我們都還沒看過海呢，你仔細講講。”
林閑看了眼梁折，道：“北桉的海很藍，像是另一面天空，起風時，蕩起的波紋看不到盡頭。沙灘很廣，踩上去是軟的，有時腳底會有點癢，因為小螃蟹挖洞挖錯了地方。黃昏時人很多，玩水踏浪堆沙子，夜幕降下去後，沿岸跑道上的燈都會亮起，那條跑道很長，有個名字，叫海濱浪漫線，有人跑步有人閑聊也有人談情。”
“聽着真享受，天吶，我都不敢想象，黃昏時躺在搖椅上，看着太陽落入大海，喝着椰汁，吹着海風，這種滋味有多爽。”嚴權暢想道。
“錯了。”
“啊？什麽錯了。”
“黃昏時大概已經海風轉陸風了。”林閑說，“而且海風吹着一股海腥味，椰汁也不好喝，還會有很多蚊子，大概率不會很爽。”
嚴權：“你不要打破我的幻想！”
兩人又拌了幾句嘴才結束了這個話題，林閑打了個哈欠靠在梁折身上。
“下次我帶你去看北桉的海。”林閑小聲說。
“好。”梁折手指纏着他的頭發，“睡吧。”
林閑這一睡就睡到了下車，舅舅将他們送到A區前面的十字路口後就走了。
七仙女那幾個老早就蹲在路口，各各痞子樣，像極了攔路虎。他們也确實攔了，推搡着嚴權就是一頓親切的語言問候。
嚴權：“不是，你們有病吧？全搞我一個？”
不敢搞梁折，跟林閑也沒熟到能打鬧的地步，況且這哥打起架來也不是好惹的。
艾哥兒：“你心裏能不能有點數！不搞你搞誰？”
一群人推推搡搡，臨走時還問梁折要不要一起去吃個飯，被拒後一行人就離開了。
兩人拖着行李箱上了六樓，打開門後開燈，梁折問：“要不要喝水？”
林閑慢半拍的擡眼，半晌才出聲：“嗯？”
梁折好笑的看着他，語速很慢，帶着點打趣意味：“怎麽感覺你每次睡醒都呆呆的？”
林閑依舊慢了半拍：“滾。”
他剛轉了個身，就被人拉了回來，嘴唇被堵住掠奪，被壓着親了好一會，林閑才去推人，偏頭後呼吸有些急促。
梁折放開人，正準備說話，就被他攥着衣領壓了回來，重新吻在一起摔在沙發上。不知道親了多久，梁折才手撐着沙發拉開距離。
林閑喘着氣擡手将眼鏡摘了扔桌子上，與梁折對視一眼後，當即頓了一下。梁折眼中的□□濃得吓人，目光更是□□。
林閑挑了下眉：“你在想什麽？”
“不知道為什麽，很想把你這身衣服撕下來。”紅色紮染襯衫的扣子已經歪七扭八，隐約可見白皙的皮膚。
紅色跟林閑簡直絕配，每次看一眼，都讓人移不開視線。不過此時，他又覺得這紅色礙眼。
林閑解着襯衫的扣子。
“文明點，不用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