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鹿聞笙已經坐在椅子上和對面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十來分鐘了。他屁股微微前後扭了扭，想舒緩一下渾身的不适。
陸今安的到來拯救了他，這位半小時前還動作利落地揍了他一頓的人，此刻卻是一副乖乖好少年的樣子。不僅給他端水果零食，還能給他爺爺泡茶捶腰。
陸今安一邊給瞪着鹿聞笙吹胡子瞪眼老人按腰，一邊給老人順氣，“師父，小鳳剛回來，先讓他喘口氣吧。”
小鳳是鹿聞笙的小名，鹿聞笙小時候人長得漂亮，像個小姑娘一樣。只要和人說：人群裏最亮眼的那一個，那準是鹿聞笙沒錯了。
鹿聞笙人長得像個白淨小姑娘，做的事兒可一點也不像小姑娘能幹出來的。爬樹、揍人、掏蛋，該幹的事兒是一個也沒少幹。
鹿聞笙的媽媽也是個标志大美人，鹿聞笙長得随媽媽，兩人站一塊兒都不需要做親子鑒定，那是妥妥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但鹿聞笙這人只能看照片，絕對不能接觸真人。
但凡和鹿聞笙一起玩過的，都知道這是個混世魔王。他幹出的行徑會讓你完全忽視他那張臉，讓人恨得牙癢癢。
鹿聞笙的父母小時候也愁：這孩子，這麽下去可怎麽行。
鹿聞笙爸爸不知道是不是成天和一些書書畫畫待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了，性格十分看得開。
“沒事，這孩子還小，你看他每天風風火火、上蹿下跳的多有活力，臉還長得這麽好，和只小鳳鳥一樣。”
小時候的鹿聞笙對這個小名一向十分得意，他對這個小名的關注重點都在“漂亮”上！渾然不覺鹿聞笙父母起這個小名的重點在“鬧騰”上。
這個小名自從鹿聞笙14歲離家就再沒人叫過了，而陸今安突然喊了句“小鳳”，鹿聞笙還沒反應過來是在說自己。
鹿爺爺感受着陸今安熟悉的按摩手法，冷哼一聲，“還知道回來！回來做什麽，當初不是本事挺大，招呼都不打一聲，一個人大半夜偷偷摸摸跑了嗎！這麽多年沒一點兒消息，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死外面了呢！”
鹿聞笙縮着腦袋，沒敢和爺爺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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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的事情确實也是他做的不對，可要不是爺爺态度太強硬，還追着他屁股後面打，他至于一個人偷跑嘛。
鹿聞笙雖然不覺得自己當初的想法有錯，可是他也知道他解決問題的方法不對。因此不管心裏怎麽想的，面子上還得順着爺爺。
鹿聞笙偷偷瞄着陸今安哄老爺子的樣子，察覺到爺爺沒那麽生氣罵完了，才敢張口道歉。
鹿聞笙也不是那種矯情的人，讓他開口剖析內心情感還不如給他一刀子。鹿聞笙的道歉方式就是梗着脖子喊幾句：我錯了！
畢竟是自個兒的親孫子，離家那麽多年了。鹿爺爺自打孫子離家後就成天惦記着，別看現在一副喘不勻氣的樣子，實際上早等着孫子給自個兒服軟呢。
因此就算是鹿聞笙這種看起來是被人逼迫式的道歉，爺爺也欣然接受了。
這不，鹿聞笙剛一張口，老爺子象征性的埋怨了幾句，這事兒就翻篇了。
爺爺發洩完自己心中的不滿，細細打量了一圈鹿聞笙現在的樣子，心疼地把陸今安擺在桌上的水果零食使勁往鹿聞笙懷裏塞。
“小鳳喲，怎麽都瘦成這個樣子了，趕緊多吃點，需要什麽叫你哥陪你去買。”
鹿聞笙前一秒還戰戰兢兢的怕自己再被爺爺揍一頓，後一秒就感受到了來自爺爺覺得你吃不飽的溫暖。
他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我餓了會吃的。”
說完，鹿聞笙觑了一眼爺爺的表情，看樣子老頭子好像确實是不生氣了，這才松了口氣。
鹿聞笙盤算着幹脆把會挨罵的事一次性說完，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這次利落解決了，之後就高枕無憂了。
鹿聞笙的手不由得攥緊了身旁的背包，趁着爺爺心情還不錯的時候一骨碌兒全交代了，“爺爺，我這次回來是拿了獎的！您當年不願意讓我去唱戲，可現在我靠着唱戲能養活我們一家人了，您也不用再被人家說三道四了。”
老爺子一下熄了聲不講話了，鹿聞笙從爺爺面無表情的臉上也看不出到底生沒生氣，但鹿聞笙這人別的啥都沒有，就是膽子大。
自己和爺爺當年就是因為這個吵架離家的，再向爺爺提起這事，就算不生氣，也肯定不會高興到哪裏去。
可鹿聞笙像是沒察覺空氣微妙的變化一樣，蒙着腦袋橫沖直撞的，“我還把獎杯給爺爺帶來了，我現在也算是個小名人了，以後肯定有不少人請我唱戲。咱們以後再也不用靠那些破破爛爛的廢紙生活了，你們也不用像以前一樣過得緊巴巴的了。”
鹿聞笙說得起勁，根本沒注意老爺子的拳頭都已經攥緊了。
陸今安和老爺子在一起相依為命生活了這麽多年，對老爺子的情緒感知可比鹿聞笙敏感多了。
他看了眼頭腦簡單的鹿聞笙，嘆了口氣。給鹿老爺子的茶杯裏添上水，遞到老爺子手裏。
溫熱的觸感讓老爺子緊繃的心松了下來，他回頭瞅了瞅這個明明是抱養來的、卻比親孫子還省心的徒弟。
再回頭望望一臉傻樣，還等着自己誇的親孫子，頓時覺得一口氣上不去也下不來。
鹿老爺子幹脆眼不見為淨，把陸今安給自己倒的茶水一飲而盡。嘆了口氣，搖搖晃晃地拄着拐杖回房去了。
鹿聞笙等了半天，既沒等到爺爺的苛責，也沒等到爺爺的贊揚。他摸了摸腦袋，“不是，這什麽意思啊？”
陸今安把桌上的茶具收收好，好心給自己的小師弟提醒道：“小鳳，你當時去唱戲師父雖然不同意，但你現在能自己再外面闖出一片天來，師父還是很高興的。不過他老人家年紀大了，喜歡的東西我們就別插嘴了。”
鹿聞笙幹巴巴地“哦”了一句。行吧，陸今安說得還是有道理的，爺爺年紀大了，确實應該少說些氣他的話。
鹿聞笙待在沙發上瞅着陸今安忙活來忙活去的，也實在是幫不上忙。倒不是鹿聞笙不想幫忙，主要是這房子裏堆滿了雜七雜八的破爛，他連上個廁所都要避開地上的絹紙錦帛，省的不小心踩壞爺爺的心頭寶。
鹿聞笙看着陸今安對房子的一切了如指掌，能從一堆破爛裏準确的撿出自己需要的東西，頓時有一種錯覺：他好像不是回家的，而是來做客的。
陸今安現在好像倒成了他爺爺的親孫子、這個房子真正的主人。
當年爺爺把陸今安抱回來的時候就說過：這小孩兒沒了父母，小鳳也沒了爸媽。他姓陸、我們也姓鹿，說不定就是上天給的一段緣分呢，我們注定要當一家人的。
當年的鹿聞笙不覺得這是段緣分，因為他的父母和陸今安的父母在同一天沒的，兩家的車相撞，只留下了孩子。
對鹿聞笙來說，他才不管誰對誰錯，他只知道因為陸今安來到家裏，他的爸爸媽媽從此以後再也不會出現了。
為此鹿聞笙那段時間特別讨厭陸今安，有什麽鬼點子全往陸今安身上招呼。
現在看看，幸好有陸今安。爺爺一天到晚折騰他那些古畫，要不是有陸今安替他擋着，爺爺非把他的看家本領全都塞鹿聞笙腦子裏；他也不能像現在一樣，自在地去唱戲。
陸今安簡直是替他擋災的大好人啊。鹿爺爺在小時候就手把手教鹿聞笙認識各種材料，可鹿聞笙哪兒是能坐得住的人啊，爺爺嘗試多次未果，痛心疾首。
然而柳暗花明又一村，陸今安竟是個搞這閑情逸致玩意兒的種子選手，爺爺大喜，把陸今安收為徒弟，将畢生所學都傳授給陸今安。可以說是比親孫子還親了。
這下可好，雖然過程曲折、鹿聞笙還挨了不少頓打；但起碼最後結果皆大歡喜，每個人都挺開心。
鹿聞笙眼瞅着陸今安擦了桌子、洗了茶具、收拾了零食果盤、還順便把洗手臺的水漬擦了個幹淨，內心不由感嘆：這可真是個賢妻良母，不知道以後會便宜了誰家的。
陸今安把家裏收拾妥當，回頭發現鹿聞笙無事可做，只能眼巴巴地盯着他看。猶豫片刻，想着小師弟太久沒回家，估計對小鎮都不太熟了。
陸今安決定從自己繁忙的日程中犧牲一點兒時間，“我陪你出去逛逛吧。”
“啊？”鹿聞笙沒明白話題怎麽突然跑自己身上來了。
他當年離家的時候和陸今安的關系也沒好到可以一起出去逛街吧，鹿聞笙別別扭扭拒絕道：“不用了。”
然而已經成年了的陸今安顯然是一個有自己想法的人，并且對自己決定的事情頗為認真。
他壓根沒管鹿聞笙小孩子氣的拒絕，直接穿上外套拿上鑰匙，用行動對鹿聞笙做出回答，“走吧。”
鹿聞笙看着陸今安迅速的行動力，驚呆了下巴。
不是，他記得陸今安這人小時候明明可沉默了、不動也不愛講話。他沖對方叨叨叨十句，對面像個老烏龜一樣蹦不出一個屁來。
行吧，人都是會變的。
鹿聞笙只能磨磨蹭蹭的跟在陸今安的屁股後頭，兩個大男人隔了兩米遠，鹿聞笙還穿着那身拐賣兒童服。
小鎮變化不大，還是那副老樣子。
鹿聞笙遠遠還聽到有人拉着陸今安，指着他嘀嘀咕咕的：“小陸啊，你小心點。我看後面那黑衣人跟了你好久了，估計不是什麽好人，哪有人出門戴個黑帽子黑口罩，全身上下就露雙眼睛的，別是什麽危險人物。就算是男孩子也要小心保護自己啊。”
鹿聞笙簡直要爆粗口，瑪德，究竟是誰要小心保護自己啊。
就這個看起來柔弱的男孩子還在幾個小時前，把我摁倒在地上毫無反抗之力，老子手都要被他捏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