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中國昆曲在全球藝術推廣大賽上榮獲亞洲傳統藝術代表文明獎，此次代表中國參賽的是年僅21歲的新青年——鹿聞笙。昆曲是首個被列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産代表作名錄的戲種，其藝術形式可以追溯到14世紀，是仍然活躍在戲曲舞臺上的最古老的中國戲種。鹿聞笙選手在一直以探索創新的方式在全球推廣中國昆曲……”
列車隆隆作響呼嘯着向前奔馳，廣播電視裏的新聞節目一板一眼的念着稿子，絲毫沒有影響到列車內的人。
嬉笑聲、交談聲、叫賣聲充斥着這個密閉的空間，大人們肆意揮霍着時間。也只有小孩子才能耐下心來仰頭盯着新聞裏那個身着黑緞三灰線繡盤銀前胸後背團龍筒蟒服的男人。
小孩子的世界裏從未見過如此漂亮的衣飾，不經入了迷發出‘哇’的一聲贊嘆，連自己口水滴下來了都沒發現。
這小女孩正沉迷時，突然聽到一聲帶着氣音的輕笑。這聲音如玉石輕擊，很悅耳、也很動聽。
她扭頭四處張望了一番，很快就鎖定了目标：是坐在窗邊那個一身黑色的大哥哥！
那人一身黑，簡直和要去搶銀行沒什麽區別。黑衛衣、黑褲子、黑帽子、還戴着個黑口罩。
小女孩一下子就警惕起來，畢竟父母老師經常挂在嘴邊的壞人，簡直就是拿來形容眼前人的專屬名詞。
那黑色哥哥注意到了小女孩的目光，跟着回望過來，眼裏還有沒掩去的笑意。
那個黑衣壞人‘好心’給小女孩指了指衣領的位置。
衣領怎麽了？
小女孩拿手一抹，啊！怎麽濕了？她趕緊低頭看，原來都是自己的口水打濕的。
小女孩面色慌張起來，臉都憋的通紅。完了完了，肯定要被媽媽說了。
小女孩害怕的樣子又逗樂了那人，這行為無疑更加被小孩讨厭了。
這黑衣人看了陣笑話，終于善心大發，打算挽救下自己在小孩子心中的信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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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兜裏掏出顆糖遞小孩兒面前，小女孩盯着他伸過來的手掌不為所動。
黑衣人估計也不是第一次被當作壞人了，非常娴熟且有經驗地扒開一顆糖的糖紙，拉下自己口罩往嘴裏一丢。
“沒毒，放心吃吧。”
這小孩卻呆住了，眼睛牢牢鎖定在面前黑衣人的臉上。
黑衣人有些奇怪，“你看着我幹什麽，拿糖啊！”
小孩被這人的嗓音喚回神來，她見過這黑衣人。就在剛才她還看人看的入迷，這人分明就是電視上出現過的漂亮大哥哥，剛剛在國際上得了獎的昆曲演員——鹿聞笙！
小女孩的嘴巴長得滾圓，忍不住大聲“啊”了一嗓子。
鹿聞笙被這小女孩的動靜吓了一下，步子都無意識地微微後退了半步。
怎麽了怎麽了！這小孩剛還好好的，怎麽一驚一乍的，喊的和被拐賣了一樣。
顯然有這想法的不光是鹿聞笙一個，周圍不少乘客都被小女孩尖細的叫聲引得往這邊看過來。
這其中就包括小女孩的媽媽，這位柔柔弱弱、矮矮小小的中年婦女此刻爆發出了無限的力量，一個箭步沖過來把鹿聞笙和自家寶貝女兒隔開。
這位勇敢的母親此刻像個護食的猛獸，用她兇狠的目光牢牢鎖定鹿聞笙。
鹿聞笙被盯得背後發毛，整個車廂的人都用不善的眼神對着他指指點點。
鹿聞笙只能默默地退回自己的位置，還幽怨地望了一眼那個小破孩。
鹿聞笙看回去的時候，看見那小孩捂着自己的嘴巴，雙腿興奮地晃來晃去。
這小孩兒怎麽回事？鹿聞笙正想着，就看見小女孩望了眼自己，又看了電視。視線不停地在兩頭來回交換。
電視？鹿聞笙也擡頭望過去，屏幕上正好映出鹿聞笙站在舞臺中央水袖翻飛的樣子。
救命！列車電視上怎麽還有這東西！
鹿聞笙瞬間明白了小女孩剛剛奇怪的反應，看來這小女孩是認出自己了。
鹿聞笙回過頭去，輕輕把口罩拉開一個口，将手指豎在唇邊。他沖着這個小小的少女，輕眨了下右眼，唇齒輕啓，“噓——可以幫我保密嗎？”
小女孩還沒經歷過社會的險惡，哪能知道成年男人的小套路，被哄的連忙點頭。
鹿聞笙呼了口氣，看向窗外。
沒想到當年那個破落的小村子，現在發展的這麽快，連這兒都有關于他的新聞。
他有多少年沒回過家了？算算應該差不多有七年了吧，不知道哥怎麽樣了？爺爺消氣了沒？
離家時的雞飛狗跳還歷歷在目，爺爺氣得拿拐杖指着他鼻子罵，連他最珍重的書畫都一股腦兒往自己身上丢。
不過，爺爺應該沒再繼續弄那些破爛廢紙了吧。他們家當年已經過的很艱難了，再加上周圍鄰居對着他們指指點點的，要不然鹿聞笙也不會毅然決然的在剛念完中學就跑出去闖蕩。
7年了，他終于闖出了一番名頭，能有臉回家看看了。
鹿聞笙緊緊抱着他的黑色背包，那裏面就裝着他這次獲獎的獎杯。
列車吱扭吱扭的慢了下來，廣播裏的女聲開始播報，“各位乘客，我們己經到達……”
到了！
鹿聞笙背好他的小背包，領上行李箱就往外走。
鹿聞笙的行李不多，除了他最重要的背包以外，那箱子還沒他的腰高，也不知道這點兒行李夠他在這兒呆幾天的。
鹿聞笙下車後到的地方已經和上車時的高樓大廈截然不同。
縱觀還在車站裏，但朝外望去，目之所及處都被綠色包圍着。這一方小小的車站好像是被人破開了這與世隔絕之地、硬生生插進來的一樣。
鹿聞笙将口罩掀開一個角，使勁吸了口這久違又熟悉的空氣時，就感覺自己的衣角被人拽了拽。鹿聞笙低頭一看，正是剛剛在列車上的那個小女孩。
那孩子定定地望着鹿聞笙，突然喊了句，“漂亮哥哥！”
鹿聞笙被小孩子直白的語氣鬧了個紅臉，他左右瞅了瞅，問道：“小孩兒，你媽媽呢？”
小女孩搖了搖頭，鹿聞笙嘆了口氣，列車停下時上車下車的，到處都是人擠人，估計這小孩兒和父母走散了。
鹿聞笙蹲下身與小女孩對視，“你叫什麽名字？”
小女孩緊緊抓着鹿聞笙的衣角不松手，“小小。”
鹿聞笙點點頭，把手伸出來放到小女孩面前攤開，“那，小小。你願意和我一起去廣播站找媽媽嗎？”
小小眉頭緊鎖猶豫了下，似乎在考慮這個大哥哥是不是要丢下她逃跑。鹿聞笙沖小小安撫地一笑，小女孩立刻被漂亮哥哥迷惑，頭腦發昏地把手遞過去，暈暈乎乎跟着走了。
電視上都出現過的大哥哥，應該不是什麽壞人吧。
鹿聞笙把小女孩送到廣播站說明了情況後，立馬有警察姐姐照顧小女孩。鹿聞笙原本想走，但小小一見漂亮哥哥要丢下她，立馬大哭不止。
鹿聞笙慌亂地給小女孩抹眼淚，“不哭不哭，哥哥不走，哥哥在這兒陪你好不好呀。”
眼見小小有止住眼淚的趨勢，只聽一聲撕心裂肺的“小小！”
不僅吓得小女孩又要淌眼淚，連鹿聞笙都被吓得差點兒一屁股摔地上。
小小回過神來，怯生生喊了句：“媽媽。”
原來是這小女孩的媽媽來了！
鹿聞笙回頭望去，頭才轉了一半，一股勁風襲來，臉上火辣辣地疼。
鹿聞笙整個腦袋都偏過去，他捂着臉一臉懵逼，他這是，被打了？
小小驚呼一聲，接着又哇哇大哭起來。鹿聞笙聽到小小的哭聲不禁頭疼，他才剛剛哄好的人，這下哭得更厲害了。
經過車站工作人員和警察小姐姐的解釋，小小媽媽才明白是鹿聞笙把她女兒送過來的。這位前一秒還恨不得吃了你的母親，下一秒又化為春風一般的溫和，連連鞠躬道歉。
鹿聞笙擺了擺手，拒絕了對方的答謝禮物。趁人不注意，拔腿就跑，一溜兒煙就沒影了。不知道的還以為鹿聞笙剛剛不是做了好事，而是拐賣了兒童一樣。
鹿聞笙解決了這回家路上的突發小狀況，重新拾起沉重的心情，踏上歸家路。
此時，鹿聞笙已經在自家小院兒附近轉悠了好幾圈了，只要拐過這道路口，直直往前走個兩百米就是他印象裏出生成長的家了。
可他沒勇氣拐過那道目之所及的小路口、他也不知道怎麽和家裏人開口說第一句話。
所以他只能在這兒晃悠，他在這兒已經晃悠了起碼有半個小時了，來來回回經過的人都盯着他看。
在鹿聞笙印象裏，這裏是個不大的鎮子。各家各戶來來回回都互相認識，不像大城市，連鄰居家有幾個人、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雖然不知道鎮子裏有沒有變化，是不是還像當年一樣。但他這麽瞎晃總歸還是太醒目了，鹿聞笙終于下定了決心，擡腳往路口走去。
“就是他！”
鹿聞笙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大喝。驚得鹿聞笙一個激靈，嗯？什麽情況？
沒等鹿聞笙理清情況，身後就襲來一股大力，将他牢牢壓在地上，手被扭折在背後。
鹿聞笙此刻還有閑心想：我靠，他今天也太不順了吧，出門是不是應該先看下黃歷，這都第二次被背後偷襲了。
鹿聞笙被壓的嚴嚴實實，土壤灰塵從口罩的縫隙裏漏進去。土被口罩兜得可牢固了，鹿聞笙想開口解釋兩句都張不開嘴，生怕一張嘴土就被自己全吞裏，只能嗚嗚嗚了幾句。
背後壓着自己的人聲音意外的好聽，低冽又清冷，“你是幹什麽的？鬼鬼祟祟地蹲守在我家？”
背後人也意識到了鹿聞笙的窘迫，他腿還是壓着鹿聞笙的身子沒松，只不過微微往下移了移，将鹿聞笙的上半身往起來提了一下。
的虧鹿聞笙是唱戲的，平常需要練練身段，下腰這些也都沒問題。不然照身後這人的動作，非把鹿聞笙的腰給拉折了。
身後人騰出一只手，扯下鹿聞笙的口罩，冷聲道：“現在說吧。”
鹿聞笙咬牙回頭張望，想看看把自己弄成這幅鬼樣子的人到底是個什麽模樣。
鹿聞笙微微一側頭，整個人就怔住了。
他看着眼前熟悉但成熟了不少的面孔，眼眶微紅，聲音都在發顫，“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