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章

第 59 章

樂曲走到尾聲,就在這時,比臺上表演的幾人更加令人矚目的是:幾人身後徐徐打開的畫卷。

這畫卷直接占據了小半個舞臺的位置,古樸的羊皮紙色給舞臺增添了一份似幻非幻的複古感。

畫中是孟光夫婦舉案齊眉的恩愛樣子,更妙的是陸今安與鹿聞笙此刻的站位與姿勢和畫中人完全重合。

站位、神情乃至動作都一模一樣,平面與現實交合在一起。

讓人不禁感嘆究竟是畫中人有了情感活了過來,還是畫中人走出了原畫師的桎梏來到了現實。

真真假假、如夢似幻的場景布置讓場上所有人盡享了一場視覺盛宴。

場下觀衆還在如癡如醉的時候,場上的陸今安也同樣一副呆呆愣愣的樣子。仿若也陷入了一場大夢,連身後的背景變成了滿場的畫卷都沒注意到。

而陸今安的這副模樣,反倒是給畫中的孟光點上了真實的臉龐。

鹿聞笙挑挑眉,他可沒想到陸今安到了場上的表現能有這麽好。

之前排練的時候,這人就算是笑都帶着一絲僵硬,怎麽看怎麽別扭;怎麽一站到人前,連這麽含情脈脈的眼神都能不違和地做出來。

做的挺好,就是看得人臉都燒得慌;不過還是希望陸今安下次能給他點心理準備,不然他驟然一回頭,能被陸今安這眼神直接吓到忘詞。

然後陸今安本人完全沒意識到他自己的眼神有什麽問題,借着舞臺上灼熱的燈光,他引以為傲的理智都燒沒了,這會兒還能憑借肌肉肌肉坐在這裏畫畫都不容易。

随着鹿聞笙最後一句詞的語落,陸今安頭頂的燈光也暗淡下來,下一部分該陸今安動了。

但陸今安像是沒反應過來一樣,鹿聞笙給人使了幾個眼色。

可陸今安這個平時賊靠譜的人到了這個關鍵時刻,光盯着鹿聞笙一個勁兒的看,一點兒反應也沒有,也不知道這人心裏琢磨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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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聞笙眼前一黑,心裏咯噔一下,暗念道:別掉鏈子啊,別吧別吧,都這種時候了,千萬別掉鏈子啊。

這一刻,場上的鹿聞笙心裏閃過一大堆念頭,可實際上才過去了一秒都不到。

鹿聞笙決定自救,雖然陸今安平時很靠譜,但萬一呢?

不能把賭注都押在別人身上。

鹿聞笙這麽想着,緩緩靠近陸今安的方向。

鹿聞笙此刻的位置也和他身後的畫卷人有了錯位,畫中人和畫外人就此有了分別。

正好此時的燈光灰暗了一些,觀衆對于舞臺後方的畫卷看得也不再那麽清晰了。

畫卷裏的人變得逐漸朦胧不清,鹿聞笙卻還清晰的印在觀衆的眼中,倒真像是畫中的精怪活了過來。

若不是鹿聞笙本人清楚現在的突發狀況,估計所有人都以為這一幕是特意設計好的。

顯然不止觀衆們為鹿聞笙此刻的樣子所傾倒,就連陸今安都眼也不眨的挪不開視線。

鹿聞笙貼近陸今安時,身上的馨香鑽入陸今安的鼻息,攪亂他的思緒。

這味道主要是來自于鹿聞笙臉上的化妝品,還有固定假發的桂花油。

明明都是額外添加的工業合成物,按理來說應該是刺鼻又難聞的;陸今安也不是沒聞過,鎮上那些嬸嬸們身上經常帶着類似的味道。

可這味道到了鹿聞笙身上,卻變得完全不同了。

所有的不舒服好像都因為眼前人而變得無關緊要,陸今安首次意識到這些工業制品也不是這麽讓人難以接受。

最重要的是,陸今安好像透過這複雜的混合香精,嗅到了一絲絲鹿聞笙本人身上的味道。

這味道陸今安也是聞過,就在白煜來到他們家後,鹿聞笙每晚都會蹭到他的床上來。久而久之,連自己的枕頭上都浸滿了這股不屬于他的味道。

陸今安也形容不上來這是什麽感覺,他是一個對品質要求極高的人。雖然嘴上從未主動透露過,但吃的用的,他都有一套自己的選擇标準。

他把自己嚴格禁锢在這套标準裏,一言一行都從未有過分毫的越線。

從鹿聞笙第一天闖入他的生活開始,他就已經知道,這是一個和他絕對合不來的人。

可自己究竟為什麽,容忍了鹿聞笙一步一步侵入到他的安全底線內呢。

陸今安一直想不明白原因,他明明應該嚴辭拒絕鹿聞笙,把這人趕出自己的警戒線;可他卻下意識地轉移着自己的注意力,放任着自己對鹿聞笙的容忍程度,對一切不合理都視而不見。

到這一刻,這股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陸今安生活裏的味道,以強烈的姿态提醒他正視自己的異常。

陸今安陡然察覺,鹿聞笙早已在自己的安全範圍內,把他的生活攪得一團糟了。

陸今安垂了垂眸子,微微收斂了下下巴,避開了此刻鹿聞笙與自己過近的距離。

陸今安低下頭,雖看不見鹿聞笙本人,但卻不能改變鹿聞笙已經與他靠的極近。

兩人的衣袖在石桌上糾纏在一起,不分彼此;鹿聞笙的假發沿着衣袖滑下來,一路落到陸今安的手上,微微輕掃刮動着。

塗抹過桂花油的發絲閃着潤澤的光芒,像一把小扇子一樣“撲哧撲哧”的在陸今安心尖上扇動。

陸今安眸光閃了閃,趁鹿聞笙不注意,只是微微開合了下手心,那束原本在他手上嬉鬧的假發就被他攥在了手裏。

抓住了!

滑滑的、刺刺的、戳的人癢癢的。

陸今安一顆飄忽不定的心終于落下來了,他牢牢捏緊手裏的那一小撮,有着多年盤平安扣經驗的陸今安把這一撮頭發都能玩出花兒來。

鹿聞笙對此毫無知覺,這也不是他的真發,被抓着也沒什麽感覺;其次,他也想不到陸今安竟然能幹出在舞臺上揪住他頭發不放的事。

這種事情太不像穩重的陸今安能幹出來的,也難怪鹿聞笙沒有察覺到陸今安的不對勁。

鹿聞笙壓根沒想到陸今安的心早就飛了,他還滿腦袋都在救場上呢。

陸今安正盯着手裏的發絲,結果眼前突然一黑,他和鹿聞笙兩人被遮擋的嚴嚴實實。

陸今安,連帶着他手裏的罪證還沒被人發現,證據就全隐藏在黑暗裏了。

這才是原本陸今安應該幹的活兒,結果現在全被鹿聞笙一個人幹了。

鹿聞笙一把舉起陸今安從上場開始就一直畫的圖,揮舞着手臂把整幅畫抖開,這畫正好能蓋住鹿聞笙和陸今安兩人。

按原計劃,陸今安比鹿聞笙個子高一點、手臂也長一點,由陸今安來展示這幅畫的效果可能會好一點。

結果現在這活兒變成鹿聞笙幹了,這就導致鹿聞笙就算把雙手大開,畫紙的四個角也微微向後垂着,鹿聞笙和陸今安兩人直接被這張畫紙給蓋了個嚴實。

兩個人在舞臺上,就好像是光明正大的縮在同一床紙被子裏一樣。

……

鹿聞笙心态還挺好,反正他舉畫、或者是陸今安舉畫應該也都差不多,主要人物能看清就行了。

四個邊角都是留白,至于他們被蓋在了舞臺上,這問題應該……也不大吧。

問題确實是不大,不過這個問題不大是對于觀衆來說的;對于臺上的兩人來說,問題可能有點大。

鹿聞笙現在覺得自己就像個小人國的矮人一樣,連一張紙都能把他給壓垮喽。

好在這是最後一幕了,接下來只要等燈光全滅他們就能跑了。

鹿聞笙整體來說對于今天的表現還是很滿意的,反正現在也沒人能看到他,他龇着個牙樂呵呵地等着下場。

鹿聞笙挺高興,臺下的觀衆可高興不起來。

原本在上一幕,鹿聞笙他們背後的大畫卷一點點模糊,鹿聞笙飾演的人物逐漸與畫中人分開。觀衆們還以為畫中人從此逃離了畫紙的禁锢,可以自由自在的活着了呢。

結果在故事結尾,鹿聞笙舉起陸今安筆下的畫紙後,觀衆們心都涼了。

陸今安的畫和他們二人剛剛逃離的畫卷竟然一模一樣。

但還是有一點不同的,那就是這副縮小版的畫紙上清晰的印着二人的臉龐。

鹿聞笙舉起畫紙,他和陸今安兩人縮在畫後面,再也看不到身影,就像是原回到了畫紙的世界。

陸今安和鹿聞笙消失在了畫裏,他們最終也沒有逃離他們該有的命運。

燈光越來越暗,這一次觀衆們意識到不會再有之前一樣的轉折了。

他們二人徹底消失了。

直到這個故事結束,場上僅餘一副夫妻二人無法逃離的畫卷,光禿禿的立在舞臺中央。

之前兩夫妻自由自在生活時,使用過的茶杯還在冒着熱氣、畫筆上的墨跡還未幹涸……

一切都和之前的模樣一樣,仿佛這夫妻二人只是去小憩了一會兒。

可誰都知道,他們不會再回來了。

一切的吵吵鬧鬧歸于平靜,只剩下幾個小物件,表明之前的一切都不是幻夢,鹿聞笙和陸今安飾演的角色是曾真實存在于這個世界的。

有些淚點低的女生已經紅了眼眶,之前嗑糖嗑的有多開心,現在就有多堵得慌。誰能知道,鹿聞笙之前發的這些糖裏,竟都是包了玻璃渣的!

等整個舞臺徹底昏暗,黑得什麽都看不到了後,黑暗中還能隐約傳來此起彼伏的抽鼻涕聲。

人類的悲喜并不相通,鹿聞笙可等謝幕等了好久,終于等到看不清路了,一把拽着陸今安就趕緊往臺下跑。

白煜的戲份早就結束,在臺下等着二人。

她看鹿聞笙下來了,趕忙迎上去問道:“你們最後一幕什麽時候改的?我怎麽不知道?”

剛剛結束一場令人激動的表演,鹿聞笙不想在這個時候談這些舞臺事故,于是擺擺手打诨過去,“沒事,你不覺得剛剛那個效果也還可以嗎。”

表演效果确實沒問題,白煜以為這是鹿聞笙臨上臺前有了新想法,緊急和陸今安改的,就再沒說什麽。

鹿聞笙這陣正處于腎上腺素飙升的狀态,直接左手一個陸今安、右手一個白煜,“別說這個了,今天為了慶祝我們演出成功,一起吃烤肉去啊?”

鹿聞笙的建議立馬取得了白煜的雙手贊同。

鹿聞笙把目光挪向陸今安,正奇怪這人怎麽沒反應,然後發現陸今安壓根沒看自己,他順着對方的目光往下看去。

……

…………

“……你抓着我的假發做什麽。”

鹿聞笙的頭發在最後一幕一直被人抓着,這麽久了,表演都結束了,鹿聞笙終于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不對勁。

陸今安被人點破,被燈光照得發昏的腦子重新開始轉動。

他一擡頭,鹿聞笙和白煜的兩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陸今安臉一紅,“唰”一下就松開了。

似是覺得自己這個行為太過可疑,陸今安拳頭抵唇輕咳一聲,“你這個、假發質量不錯。”

鹿聞笙看了看大家一起批發的假發,心道: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麽離譜發言,這還是我曾經那個喜形不露于面的老幹部哥嗎。

鹿聞笙開始覺得自己有些跟不上陸今安的審美了。

鹿聞笙雖然有些錯愕,但看陸今安好像真的挺喜歡的樣子,試探道:“那、送你一個?”

陸今安急匆匆的結束話題,“烤肉是吧,我沒問題。”說着,就一馬當先的走在最前面,活像身後有鬼在追。

鹿聞笙聽到烤肉二字,轉頭就把陸今安的不對勁抛在了腦後。

有烤肉的誘惑,誰還管陸今安的異常啊。

鹿聞笙和白煜手拉手好朋友,一起蹦蹦噠噠的跟在陸今安身後。

“不過。”鹿聞笙托着下巴,“我怎麽總感覺自己忘了什麽呢。”

白煜拉了拉慢了半拍的鹿聞笙,“忘什麽忘,趕緊回去收拾東西走。到時候等節目一結束,就能立馬直接吃烤肉去。能被忘的說明都不是什麽重要事。”

鹿聞笙被成功說服,點點頭一拍掌,贊同道:“有道理!”

三人就這麽忘卻周邊事,快樂地奔向烤肉。

而此刻,在一片漆黑的舞臺上,張滿村躲在厚重的布料下憋得雙臉通紅。

他發誓,等今天結束,他這輩子都不做平板支撐了。

張滿村的手顫顫巍巍地支在地上,滿臉的生無可戀。

啊!

怎麽還不結束啊,不就一首曲子嗎!

十來分鐘有那麽長嗎?

不過,從剛剛開始怎麽就沒什麽聲了?

張滿村疑心是自己太累了,連聽覺都出了問題,就算音樂停了都不敢探頭往外看。

啊~

鹿鹿還磨叽啥呢,咋還不來接他啊。

喂喂喂、hello?

有人嗎、表演結束了嗎?他能起來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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