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莫奈藍(3)

第39章莫奈藍(3)

這一群男人顯然完全沒把她當外人,看到激動的時候直接喊。

蘇印數次被他們的聲音引得擡頭,她看不懂比賽,但他們眼睛裏充滿了奇妙的光讓她很好奇。

按照郕歸一的年紀,這一幫人估計跟他差不了多少,此刻一群大老爺們眼巴巴望着電腦屏幕的樣子,完全就是一群熱愛游戲的青少年。

“別追了兄弟!”

“哎!哎?唉!”

“我感覺這局有戲。”

“別奶,兄弟。”

她将剛剛郕歸一提到的地方做了補充,整理好文件格式,打開設置,搜索打印機的網絡,可試了幾次都連不上打印機,她放下電腦走到打印機旁邊,機器燈亮着,液晶顯示屏也寫着待機中,她又走回沙發搗鼓電腦。

就在她一籌莫展準備抱着電腦到打印機旁邊時,剛好撞上郕歸一回頭,見她蹙眉,他站起身朝她走來:“怎麽了?”

“連不上打印機。”

“我看看。”

男人的大掌從她手背蹭過,帶起一片異樣的感覺,蘇印将筆記本遞給郕歸一,縮回手放在身側看他。

看着他将她剛剛做過的操作重新做了一遍,依舊顯示連不上,他又走到打印機旁關掉重啓。

等待打印機重啓的過程中,蘇印看着他的目光時不時劃過電腦屏幕,順着他的視線,電腦前那群人都坐直了身子,神色緊張。

看着他們全神貫注的樣子,莫名覺得有些可愛,剛剛還吵吵鬧鬧的幾人此刻緊繃着神經,就像在等一場盛大的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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郕歸一再次坐回來,蘇印前傾身體看着電腦屏幕,這次倒是有了顯示,連接的很快,打印機轟隆一陣後,并沒有紙出來。

蘇印轉頭眨了眨眼睛,郕歸一的表情也很精彩。

“我再去看看。”

見他神色尴尬,蘇印抿着嘴努力壓下嘴角:“好。”

郕歸一再次站在打印機旁邊,打開紙盒後從旁邊的抽屜裏抽出一沓A4紙塞了進去,機器立刻開始工作,紙頁從出紙口緩緩出現。

“天火!天火!天火!”

電腦裏和電腦外都在喊,屏幕前的三個人眼睛放光,覃川和衛加昀都紅了臉,覃川更是喊得脖子上青筋顯露。

比賽似乎陷入了焦灼。

郕歸一揚起頭看向屏幕,很快便收了回來,取出打印好的紙走回沙發遞給蘇印:“有筆嗎?”

“有。”

她把筆從包裏掏出來遞給他。

郕歸一簽的很快,蘇印接過剛從機器裏出來還有熱度的紙,簽上自己的名字,交換,各執一份,這件事終于完畢。

蘇印将文件裝進大手提包裏,意外的是這位心心念念想看比賽的人還坐在她身邊。

他欲言又止。

“怎麽了?”

“你等會兒我,我有事要跟你說。”郕歸一語氣帶着商量,好像怕她不同意,又補了一句,“正事。”

她看了一眼屏幕,心下了然,确認道:“你要看完比賽?”

“應該快結束了。如果這局贏了,中國隊就是今年的ti冠軍。”

“這個比賽很重要?”蘇印不解,“我對游戲不太了解。”

“大概就像足球世界杯,奧運會。”郕歸一試圖找一個她能共情的比賽項目。

蘇印不看球賽,除了08年奧運會,再就是最近的裏約奧運,女排時隔十二年再次問鼎,還是熱搜說的,類比一下,聽起來好像确實挺重要。

“今年本來不抱希望,但中國隊wings異軍突起殺進了決賽,現在二比一,如果贏了這個冠軍就屬于中國。”郕歸一淺淡的眸子熠熠生光。

聽他說的熱血激昂,她也被這種為國争光的緊張情緒感染,蘇印點頭應了聲:“好,那我在這兒等你。”

他們看比賽的時候,蘇印就坐在原地發呆。

現在是上午十一點多。

在一個夜晚最熱鬧繁華的酒吧街,上座率最高的酒吧裏,有一群男人守着一臺電腦,看比賽的很認真。

屏幕裏情緒激昂解說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衛加昀跟覃川不再唱雙簧,兩人一個坐在沙發上,一個坐在椅背上,雙眼緊緊盯着屏幕;單叢陽不再松散的靠在沙發上而是身體前傾,雙手握在了一起捏着的位置泛白,看得出來他很緊張;郕歸一反應倒不明顯,就一雙眸子亮晶晶的,仔細看去,從他凝滞的細微表情裏才能感受到他的緊繃。

蘇印坐在沙發上看比賽,也看他們,腦海裏瞬間閃過很多畫面,這種為了一個喜歡的事情全情投入的樣子,很感染人。

她下意識拿出sketchbook開始描速寫。

描着描着,她不由自主的對着某一個輪廓上了心,這年頭無論美學還是整形都會提到黃金比,郕歸一的側臉就是那個黃金比,像極了她當初才開始畫人體老師教的模板。一點不多也不少。

她早在一開始就知道,他生了一副好骨相。

“敵法!”

“白虎無了!”

“拆拆拆!”

“兩大哥沒買活!”

“快拆基地,快拆!快拆!”

覃川和衛加昀又叫了起來。

終于——“讓我們恭喜wings拿下本屆ti冠軍!”

解說員在電腦裏說道。

“nice!”

覃川站起來在原地轉了兩圈,抑制不住的興奮。

“讓一追三,劣勢局翻盤絕了!”衛加昀語氣中是壓抑不住的激動。

兩人摟住彼此拍了拍肩膀,仿佛上場的是自己。只見過單叢陽冷臉的蘇印此刻也在他臉上看到欣慰的喜色,這群人眉飛色舞的仿佛自己上場打了勝仗。

郕歸一則輕快的朝她走過來:“走,我送你去公司。”

“這麽開心?”

蘇印被他眉眼間的喜悅神色感染,感覺他走路步子都輕快了許多。

“必須開心,”郕歸一伸手幫她提起她的包,“熬了一夜才等到這個結果。”

他答得太過理所當然,蘇印突然覺得,男人無論多少歲都是少年大概是真的。

她雖然對這個游戲不太了解,但工作室裏的同事都緊跟流行趨勢,她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她看過他們玩的挺火的一個手游倒和他今天看的比賽模式上有些類似。

“這是個什麽游戲?感覺跟我同事他們打得手游也差不多。”

“本質上就是個塔防游戲,MOBA類本身就差不多。”

“MOBA?”蘇印不解。

郕歸一跟她解釋:“Multiplayer Online Battle Arena的縮寫,譯為多人在線戰術競技游戲。”

“哦。”她半知半解的點點頭。

工作室之前合作了一款乙女游戲,因此她對網游頁游手游都了解過一些,去年年底有消息說有一部網上連載的男頻小說動畫化,講的也是游戲,是一個升級練號自制裝備然後打副本的網游。

事實上有很多原本做動畫的人轉行做了游戲,動畫和游戲的關系大概屬于同根同族,只是方向不一樣,蘇印擅長二維動畫,三維動畫也做過,但不多,她對游戲的了解也僅限于此,她還停留在小時候比較出名的幾個游戲,比如《超級瑪麗》和《大力水手》,對這種幾乎沒什麽認知。

上了車,她突然想到什麽,眼睛微亮:“你應該很喜歡這個游戲吧?”

“還好,以前還玩,現在都不打了,怎麽了?”

郕歸一替她拉開門。

“就是想到第二次見面,在影院裏遇到你的時候,當時還在想怎麽會有一身西裝的人出現在影院,後來首映結束發現影院裏出現了各種各樣的男性,好像是一部國外的電影,田田說是游戲改編的。”

蘇印好奇道:“是這個游戲?”

“不完全是,我們在這兒等會兒,司機開車過來。”郕歸一停下腳步給她繼續解惑,“實際上是先有的《魔獸世界》,《DOTA2》只是它其中一個地圖,後來被單獨拎出來改了才有的,繼承了魔獸,但是它是一個單獨的玩法。”

“既然已經不一樣,游戲對你來說有什麽吸引的點?”

外面太曬,蘇印又往門口站了站,還有些冷風,郕歸一順勢往後避了避,将風口完全讓出來。

“《DOTA2》充滿技巧策略變化,游戲均衡性好,沒有所謂的傳統強勢英雄,一代補丁一代神,主要是看英雄搭配、團隊策略和技術輸出,而且,”郕歸一看她一眼,“它有全球獎金最高的電競賽事。”

看他一副鄭重的樣子,蘇印的好奇心徹底被吊起:“能有多高?”

這個與動畫可謂是異卵雙胞的行業,很多動畫師轉游戲原畫,游戲掙錢方面蘇印也只是略有耳聞,但是具體怎麽樣沒了解過。

“你剛剛看的那場ti——2100萬美金,以後還會更多。”

郕歸一前面說的那些什麽英雄、補丁、輸出什麽的,她一個都沒聽懂,聽見了2100萬美金的瞬間,她呆住,只覺得還行。

迅速在腦子裏換算,一美元多少人民幣來着?

“大概有1.3億人民幣。”

以後還會更多……

真令人咂舌。

震驚片刻後,她沒頭沒腦的蹦出一句:“動畫真沒錢(前)途。”

她說的煞有介事,郕歸一笑出了聲,笑聲自胸腔發出來,低沉的震顫很是好聽:“那你要不考慮一下轉行?”

他的建議很誠懇,但不實用。

蘇印果斷搖頭:“暫時沒有應對學長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勇氣。”

當初為了游說蘇印加入同軸,江煥那可是無所不用其極,要讓同軸失去一張王牌,他肯定不幹,但說實話,一般人與其在動畫公司做三千塊一月的k幀,不如去游戲公司,這幾年國內游戲發展的速度比動畫要快。

他顯然對這件事有所耳聞,嘴角微勾:“不過,你要是感興趣,《DOTA2》英雄設計的還不錯,你也可以了解一下角色設定,跟你們動畫人物設定很類似,裏面一些打鬥場景,你也可以參考。”

蘇印一副受教的模樣點頭,但很快就垂下頭:“可能,用不上了。”

郕歸一愣了一瞬瞬間了然:“我聽說《破曉》出問題了?”

“學長說市場評估不太好,贊助還出了問題,雖說暫緩但也近乎夭折。”蘇印露出苦笑。

車在店面前停下,郕歸一快走兩步上前替她拉開車門。

“沒有別的解決辦法?”

蘇印搖頭上了車:“還在想。”

提起這件事,她很矛盾,這可是她入行的第一個企劃,她不能不顧工作室的發展堅持這個項目,但不做這個她會很遺憾,或許以後也不會有新的。

《破曉》沒有同題材“前輩”參考,贊助投資又都是做了全面考慮才得出結論,項目短期內看不到什麽前景,誰都不願意參與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

郕歸一跟司機說了地點,回頭跟她繼續道:“按照商業的角度來說,電影上映都需要一個契機,合家歡的選擇賀歲檔但競争激烈,五一大部分是進口片而且時間也短,暑期檔倒不錯,但面向的受衆大部分都是學生,國慶檔主打獻禮片。”

“你們的定位是成人向動畫,除了這幾個熱門檔期,選擇什麽樣的社會背景或者話題上映,是你們着重需要考慮的問題,但我覺得這種題材還挺少見的,大家都做神話,有時候出其不意沒準能成,現在放棄不太明智。”

聽着前面她還以為他也建議夭折,聽到後面倒是寬心了許多。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客觀事實是,他們沒有把握在各種熱門檔期裏殺出重圍,也無法保證觀衆選擇他們的作品,這也是贊助方的考量。

觀衆在節假日選擇一部影片,最大的原因是放松平時疲憊的自己,出發點一定是口碑好劇情輕松,價格适當的電影。

沒有人願意為一部爛片花錢,也沒有人願意為一部看不懂的電影花錢,因為看不懂就代表着無聊,而一旦覺得無聊,本身應給獲得享受的事情就變成了折磨。

試想一下,把你和一個不來電的相親對象關在一個密閉空間兩小時,對方還一直唧唧歪歪一些你不感興趣的東西,你是什麽感受。

當然,一部電影上映一定有考量過受衆,目标觀衆看懂并覺得有意思,那麽就會面臨口碑兩極分化的情況,有争議是件好事,但對于投資方來說投資時就會更加謹慎。

“繼續堅持就代表要承擔很大的風險,沒人願意冒險。”

如果贊助方願意給他們機會,她也不至于這麽頭禿。

“如果一定要考慮商業的話,現實就是這樣□□。”

郕歸一倒也沒客氣:“但你們工作室運營的還不錯,一直接外包算不上真正的實力,你們需要的是一個屬于自己标志性的原創作品,我的建議是不妨抛開這些,政府扶持下就當試水放手一搏,即便到最差的情況,我想你們工作室的人都願意陪着一起熬過去。”

他說的是事實,《屈原》确實給同軸打出了名聲,但靠外包養原創太耗費精力也傷大家的創作激情。

她一直猶豫,找個什麽都不懂的老板就代表工作會不受他們控制,可找個不幹預創作的老板,人家不一定願意投這個看不見回報的項目,而且她也忘了最重要的一點——夥伴們的意見。

江煥在意的那些外在因素之外,更深一層是內在問題。

動畫行業的工資本就不高,工作室裏能堅持到現在的也都是全憑熱愛,她在這裏焦頭爛額,卻從沒想過夥伴們的意見,他們又不是什麽世界五百強的大公司,每個進動畫行業的動畫師也會有自己的職業規劃和目标,大家想要做什麽才是最重要的。

江煥成立同軸的初心就是不辜負熱愛動畫的人。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郕歸一沉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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