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此去
此去
高氏派人回去傳信,說王氏要在娘家住幾天,請大人不必擔心。楊簡關在書房不出門,楊素也不說他,該如何說,真的要說,也只能莽莽來說。
沒等到小公主的滿月宴,葉玉鞍就見到了永安公主,深夜裏,葉玉鞍與府中謀士說完話,窗外就風動。
“是哪位英雄,夜探窗下。”葉玉鞍果然君子風姿,聽風要敲窗,裏頭人就推開了窗,聽風後退一步,永安公主趙棠站在窗外。
“永安公主有禮。”葉玉鞍略微躬身。
莽莽一笑,笑道:“你認得我?”
“不認得,但公主就是我想象中的樣子。”
聽風抱臂,莽莽道:“我也不太懂你們這些中原人的樣子,明明未曾見過,卻說我是你想象中的樣子,聽起來好像我是你的意中人一般。”
葉玉鞍微微一笑,“公主要進來否,外頭風大。”
“不必,我就是來問你一句,你如實回答即可。”
“公主請問。”
“葉玉真求娶我,他自己怎麽不來?”這是莽莽最想知道的問題,岐陽王看上她什麽了,權勢?她沒有。娶她不如娶趙玉顏,起碼趙陽現在還是新皇的左膀右臂。
論家世,論有用,她都不是最佳選擇。如果葉玉真想拿她做擋箭牌,為了某一日的謀反當作的擋箭牌,那更是荒謬,她沒有用,她是沒有用的。
葉玉鞍道:“公主何不等玉真來了,親自問問他。”
“葉玉真要來,什麽時候?”
“娶公主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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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話!我問你葉家為什麽娶我,你說讓我問葉玉真,我問他什麽時候來,你說娶我的時候。你說的有一句真話嗎?”莽莽轉身,“聽風,我們走。”
一陣風一樣,葉玉鞍又是一笑,關上了窗。
次日,太師夫人攜女進宮,拜見淑妃娘娘和封太後,淑妃收了不薄的禮,也不好再攔,讓人帶路長秋宮。
雨露先不明白太師夫人的來意,淑妃點她:“你懂什麽,她女兒王氏嫁了楊簡,楊簡從隴西回來就生病,這明擺着是給女婿讨公道來了。”
“娘娘高明。”雨露給淑妃戴了高帽子,轉身喚來一個小丫頭,“快去長秋宮,說王太師的夫人拜見公主來了。”給了小丫頭幾個銅板,小丫頭轉身就跑,抄近路去了。
聽風在屋頂坐着,正巧見到小丫頭拍後門,她丢一顆果子下去,問:“誰追你,跑什麽跑?”那小丫頭想不到屋頂有人,仰着頭道:“有勞這位姐姐,通知公主,說太師夫人來了。”又慌慌忙忙的,“娘娘宮裏還有事,我先走了。”
“鬼追一樣,跑什麽跑。”聽風進屋內,同長纓說:“什麽太師夫人來了,太師夫人,誰啊?”
莽莽在午休,長纓眉頭一蹙,“沒誰,你也認識的,楊大人的丈母娘。”
“楊大人的丈母娘,她來做什麽?”聽風恍然,“你們公主和楊大人?”
“誰和他,放屁!”長纓被長雲拍了一下後腦勺,“閉嘴!出去說,不要吵醒公主。”
聽風坐在宮殿瓦上,還招呼長纓長雲一起上來,“快看,哪個是丈母娘,哪個是妻子?”這是諷刺王氏。
王氏為了裝賢惠,故意穿秋香色,顯示主母風度,這一來,和其母親的打扮也差不多了。長纓長雲趕緊叫聽風下來,“別造次,太後嚴厲,快下來。”
封太後雖與女兒有小小不睦,但親母女就是親母女,王氏是誰,小小太師之女,興師問罪問到長秋宮來了,簡直放肆!
封太後端着茶杯,與太師夫人高氏說了幾句,興致寥寥,完全沒有叫公主出來見客的意思。高氏也知趣,本想帶着女兒告退的。
但王氏這些年在京中得意慣了,本來出身就好,再加上楊簡争氣,京中的貴婦圈沒人敢給她臉子看。她仰仗自己矜貴,也因為楊簡在都察院,沒人和都察院的官僚過不去。
但這是皇家,楊簡的官都是皇家給的,說翻臉,就沒一秒停頓。
太師夫人想帶着女兒告辭,王氏偏不懂事,擡高聲音道:“聽聞永安公主回京,臣婦想一見,若公主不見臣婦,就是心裏有鬼。”
“放肆!”高氏呵斥女兒。
太後道:“讓她說。”
王氏還以為封太後不知情永安公主與楊簡有私,還真擡起頭,大聲道:“太後容禀,永安公主不守婦道,剛剛新寡喪夫,就勾引臣婦之夫,如太後娘娘不信,則請永安公主出來,臣婦願與公主對峙。”
“啪!”高氏好大一個耳刮子打在女兒臉上,紅着臉道:“太後恕罪,容臣婦帶不孝女回家,改日再來向公主賠罪。”
“呵,”封太後一聲冷笑,蓋了杯子,“你以為這長秋宮是甚麽地方,你們母女以為我長秋宮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來人,”千錦和刀環一起進來,封太後道:“污蔑皇家公主,掌嘴。”
“是。”千錦簡直被王氏的一番話氣笑了,永安公主是要婚配岐陽王的,誰能看上一個有婦之夫,未免也太瞧不起岐陽王了。
千錦第一反應是王氏胡說,第二反應是怕王氏萬一說的是真的,那豈不是公主嫁不成岐陽王了,那她怎麽辦。她還指望着給公主當陪嫁,将來陪着公主去岐陽王府的。
是以千錦打王氏,格外用力,連續三個耳光,王氏嘴角見腫。
王氏咧着嘴角,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橫樣,她說:“打我,打啊,最好打死我,你女兒再嫁楊簡,是不是就名正言順了。封太後,永安公主,你們莫不是以為這天下都是你們母女的,這天下是有公理的,要麽你們今天就打死我,要麽你女兒就是要被千夫所指,被人嘲笑一輩子。”
瘋婦!千錦心中暗罵。
封太後有自己的思量,是啊,打了王氏,豈不是就是真的了,王氏死了不要緊,可高氏今日也在,若真的因此影響了莽莽和葉玉真的婚事,倒是得不償失。
太後示意千錦住手,王氏冷笑,“怎麽,太後娘娘,我說中了,你怕公主有個壞名聲,嫁不了岐陽王了吧?太後娘娘,您難道不知,老岐陽王妃與我母親是認識的,您一定知道,打死我沒有用,除非——”
“除非甚麽,楊大人的夫人好利的嘴,竟威脅起太後娘娘來了?”淑妃從屏風後轉出來。
指路了長秋宮,周淑妃越想越不對,她放了高氏和王氏進宮,怕事後封太後将賬算在她頭上。她道:“本宮倒還不知道,王太師家的好家教,竟就公然诽謗起皇室公主來了,看來楊大人教妻也不嚴,或者本宮應該這麽說,二位今日來長秋宮,太師大人和楊大人可知道?”
“孽畜,還不跪下給公主和太後娘娘謝罪!”高氏踹了王氏一腳,王氏梗着脖子,“趙棠呢,叫趙棠出來,叫她出來!”
氣頭上的女人,王氏本不想和永安公主直接杠上的,可趙棠分明是避而不見。憑何避而不見,分明心裏有鬼。
如果她出來見了,王氏見過她,可能也就心裏有數,不會來這麽一招。可趙棠不見她,王氏就不相信,一個失去和親作用的公主,還有什麽用。先帝不喜歡她,新帝也不歡迎她,嫁給葉玉真,明明已經是皇家能給她的最大體面,她為什麽不珍惜,為什麽還要和楊簡藕斷絲連。
王氏想不通,想不通的時候,一根草就能讓她崩潰,她說:“請公主出來吧,我有幾句話想問她。”
雨露本跟在淑妃身後,這下輕輕退了出去,繞到海棠閣,“長纓姐姐,長纓姐姐在嗎?”
莽莽大夢初醒,她沒睡上一個時辰,卻做了很長的夢,夢裏,她出生時霞光漫天,欽天監說是吉兆,聖上很高興,要封她做鎮國長公主。
可欽天監又說鎮國公主不吉利,因為前朝的鎮國公主清河長公主死得很慘,叛軍攻入城門,清河長公主自缢未遂,後面服毒,又被救活。被救活後,又被賜婚,賜了個殘暴之人,長公主成婚後跳了後院的水井,可新婚丈夫覺得沒面子,敲了水井,還将長公主的屍體撈上來,挫骨揚灰。
長公主,什麽長公主,那是清河長公主,那不是她。
可怎麽又不是她,趙寧新賜的宅子,不就是清河長公主的府邸嗎。
像是大夢一場,也想是大夢一場,也望只是一場大夢,可頭痛心悸的感覺越濃。莽莽起身,外頭雨露在說:“出大事了,各位姐姐,楊大人的岳母和夫人都來了,在長秋宮,她們要見公主。”
“聽風,梳妝。”莽莽喊。
聽風哪裏會中原女子的梳妝,她是會梳頭,但只會給海夫人梳頭,會的發式,是海夫人的發式。
“梳頭,就照海夫人那樣。”聽風會意,又翻出一套最接近海夫人衣裳制式的塞外套裝,莽莽點頭,“就這樣。”
淑妃沒想到自己也能在長秋宮裏喝上一盞茶,并且是封太後主動請的,王氏跪在地上,高氏心焦如焚,只期望自家丫頭機靈,曉得去搬救兵。
王氏堅持要見永安公主,封太後不發話,淑妃心裏盤算:本就想讓永安公主讓出葉玉真,趙玉顏的歸處還未定,如果永安公主和楊簡成了,那不如就順水推舟,成就一番好事。
打定了主意,淑妃出來調解,“想來禦史夫人是誤會了,楊大人也不是那樣的人,咱們永安公主更不是那麽輕浮的人,楊夫人見了就知道了。”給身後人使眼色,“去請永安公主,就說禦史夫人進宮請安來了。”
淑妃宮裏的人去請永安公主,封太後道:“不必了,千錦,去請公主。”
“是!”
千錦好大一個白眼,這王氏,還禦史夫人,想什麽呢,永安公主又不是瞎了,放着岐陽王不要,看上一個有婦之夫,絕無可能。
聽風給莽莽梳完妝,新寡的草原上當權的夫人,海夫人的模樣印在了莽莽的臉上。是以王氏第一眼見到莽莽,原先準備的質問、指責,都說不出口了。
尤其莽莽還說:“趙棠願回察罕湖,為大汗守寡,如若可以,終身不嫁。”
這......封太後一雙眼睛刀子一般擱在高氏身上,她養的好女兒。高氏更是慚愧,不敢擡頭。
這與淑妃所想的不一樣,她可沒想讓永安公主再回察罕湖,她嫁不嫁,與自己無幹的,不是她周敏兒逼的。
永安公主與王氏一道跪在地上,永安公主不起,王氏怎麽能起。
這一跪,就到了晚上,宮裏落了鎖,宮門緊閉,王氏也沒能出宮門。
趙棠跪着,請願回察罕湖,封太後氣得差點閉氣,周淑妃着人去請聖上,趙寧過來,險些沒被皇姐給吓死,她怎麽又穿這樣。
王氏跪不動了,高氏想請永安公主休息,可封太後和淑妃怎麽會如她們的願,兩個婦人空口白牙就想打亂皇室的計劃,臣下之婦妄圖指摘皇家公主婚事,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