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山河

山河

馬場還剩三人,宣寒光、顧況和趙棠,趙棠這馬沒有似雪乖順,但似雪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一直在躁動,可能是見了趙棠,又被顧況牽着,一個大動作,想将顧況甩下馬。

顧況也不可能當着趙棠的面對她的愛駒下狠手,只能讓着似雪,眼看就要被甩下馬,趙棠吹了聲口哨,似雪又乖了,這一乖,站在原地,完全不肯動了。

“長公主,第一和第二,看來只在你我之間了。”宣寒光騎着他的愛駒寒光從後斜方欺上來,一樣想吹停趙棠的馬,趙棠在馬背上一個擡腿,想将他踢下馬背,“既然你不守規矩,那就下去吧。”

宣寒光避過第一腳,準備笑談公主手下留情。結果莽莽的第二腳又來了,兩匹馬挨得相近,宣寒光只得勒馬。

不過一瞬功夫,寒光又追了上來,宣寒光正想說公主謙讓。結果永安公主在這裏等着他,只見她整個人下了馬,一手抓馬缰,擡起一條腿就往宣二公子胸口踹去......宣寒光被踹了肋骨,只得徹底停下,而永安公主飛身上馬,一個人去向終點。

這是今日宴會最大的看點:宣家老二險些被永安公主一腳踹下了馬背。

趙棠一個人策馬跑到終點的時候,心氣兒也平了,被顧況說幾句又如何,她一個寡婦,選擇回京,自然是會被人說的。

宣家将彩頭捧到公主身前的時候,她只拿了那一對蝴蝶琉璃佩,其他的,都沒要。

楊簡看到了那對琉璃佩,眼神愈發明透,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顧況也想要,但她明顯不想給他。

海畔心裏暗暗嘆氣,大都督這是不了解公主,公主是最心軟的人,嘴上不饒人罷了。

海畔牽走似雪,長纓在路上等她,海畔已經離開趙棠四個月,這四個月裏,她知道的并不多,長纓等在那裏,她問長纓,“我什麽時候和聽風換回來?”

很難換回來了。宮裏的人都認識了聽風,認識海畔的那一撥舊人也還在,別人不說,趙寧身邊的舊人多得是,長公主身邊的人不能換來換去,會讓人起疑心。

海畔也就這麽一問,長纓說:“在外面不好嗎,公主沒有哪一天喜歡在宮裏的。”

顧況很明顯是對公主有意,海畔眼見顧大都督為公主做了許多,有心想幫着說幾句,又被長纓打斷,“公主你是了解的,她想做的沒有做不成的,別逼她。”

永安公主回去沒再騎馬,宣家安排了馬車,宣寒光親自送長公主進城,貴婦們議論紛紛,覺得宣家是想攀附長公主,想要與岐陽王府争一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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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今天沒來,但關于趙棠的故事沒少聽,例如她招惹了顧況,又抛下顧況與宣寒光攜手而歸,是以終于抓到了她的把柄,并吐出一口濁氣,罵了聲:“蕩--婦。”

回宮的路上,趙棠望了一眼朱雀大街,朱雀大街有前朝清河長公主的宅子,據說這宅子不大吉利,因為清河長公主就在這舊宅裏香隕了。

宣家确實懂事,宣寒光什麽也沒說,但給長公主的春日禮信裏附了一份名錄,趙棠若無其事地回了宮,又與趙玉顏說了很久的閑話,直到趙玉顏困乏,她才挑夜燈開始研讀名錄。

聽風坐在窗臺上,講這一天,“雨露過來了,說春裝該做了,問公主想做什麽款式的衣裳。”

莽莽頭也沒擡,“趙姑娘今日可好?”

“挺好的,她識趣,什麽事都不如孩子平安重要,她懂。”

“嗯,”再沒多話,趙棠看過一遍,借蠟燭火光燒了名錄,聽風看着她,問:“你有什麽打算?”

王咽秦就沒安什麽好心,建議顧況去西郊大營練兵,說得好聽,厲兵秣馬,蹉跎歲月罷了。

而且顧況就是從西南方撤下來的,他剿匪時傷了腿,前期打得差不多了,後面的人去打掃顧況先打過的戰場,升得倒是快。

蔣家的新貴,三年前吃了顧況的好處,現在又來了。趙棠問聽風:“滇南王今年八十有三,你說他還能活幾年?”

“誰?”聽風笑道:“活不了幾年了吧,這麽大年紀,還能吃得下東西?”

聽風別的沒見過,老汗王病重的時候,是吃不下東西的,日漸消瘦,慢慢也就沒了。

今日跑馬,宣家是真看出來了一點名堂,例如永安公主和督察院左副佥都禦史大人确實交情非凡,有沒有兒女私情不知道,但永安公主在楊大人這邊的分量不一般。

再就是顧大都督,明顯顧大都督與永安公主也有些交情,至于是哪一種交情,他們不關心,但王太師壓着宣氏一族,亦可與永安公主先聯手一局,看看效果。

如果公主辦的漂亮,那就再談。

宣家有宣家的打算,趙棠身份高,但只是虛設,宣家不過也是投石問路,看她一看罷了。

沒有用的長公主,宣家不需要;而趙棠的價值,需要她自己去實現。什麽喪夫、年紀大,宣家根本不在乎,他們要的是一個有用的長公主,如果趙棠争氣,他們不介意用一個宣寒光去為趙棠做夫婿,彌補長公主遠嫁的缺失。

宣寒光自己也知道,所以這才有了宣二公子親自送永安公主回宮,并送上了這場春日宴,和與公主跑馬。

宣家給的消息:莫黑山病重。

莫黑山是老滇南王的女婿,過去是滇南王的将軍,骁勇善戰,趙寧還是太子的時候,老滇南王或許是想示好,想将自己女兒送進東宮。

趙寧沒敢要,可能是怕老滇南王,或者是不想讓一個釘子安在東宮,監視他的一言一行。

後面老滇南王為自己女兒請封了一個公主,還是先帝給的名號,名號給得很大方,‘鎮南公主’,鎮南公主嫁趙寧不成,轉而低嫁了滇南王麾下将領莫黑山。

算一算來,這公主已經成親十年有餘了。

那時候她還是聽汗王講的,皇帝給季南風封了公主,叫鎮南,她問誰是季南風,大汗說是季青松的女兒,季青松川蜀自封為王,也算霸主。

那年的莽莽頂着長公主的名頭遠嫁漠北察罕湖,連個封號也沒有,名字也沒有,大家都不知道怎麽稱呼她。大汗叫她公主,其他人也跟着叫公主,誰想這公主在察罕湖十二年,皇朝像忘了她一般。

趙棠不想去深究,先帝究竟為何這樣待她,為何都好,先帝終究是她生父。可将她一嫁十二載,多少的生恩養恩,在漫長的十二載裏,也就這樣磨光了。

莫黑山正當盛年,卻一病不起,聽說是急病,忽然腹痛,卧床不能起,已經病了半月有餘,情況越來越差,現在不能進食了。

如果莫黑山身死,而老滇南王又已經八十好幾,鎮南公主與莫黑山的兒子也才将将八歲,剩下的都是一群孤兒寡母,顧況這時候入蜀,才算良機。

後宮不得幹政,趙棠無法開這個口,這口得讓趙玉顏開。

自永安公主參加了宣家的春日宴之後,別的春日帖流水一般送進九骓堂,公主挑挑看看,遇見有趣的,也會給趙玉顏看看。

趙玉顏入宮後就沒再出過門了,日日聽春雨,偶爾也想出去轉轉,可還不到時候,這日永安公主收了些有趣的小玩意,讓她自己挑着玩。

是蔣家送來的小東西,一對娃娃,娃娃裏面還套着一個娃娃,最裏面是一個蛋,也描了彩繪,趙玉顏覺得很有意思,便握着那蛋把玩很久。

午間的時候,她命人将那娃娃和蛋都拿走,她要休息了。

下午時刻,趙寧過來看她,趙玉顏獻寶,又想将那娃娃套娃娃,并着最裏層的蛋拿給趙寧看。

原先還沒什麽,可趙寧拆了兩層,拆到最裏面一層的時候,就将那木頭雕刻的娃娃蓋上了。也沒坐多久,走的時候吩咐趙玉顏好好休息,他改日再來看她。

“是蛇蛋,一條已經孵化,另一個還沒有。”探子回報,“可能是趙姑娘拿在手裏太久,導致破了殼。”

“燒了。”趙寧眉頭緊皺,王咽秦也不知收了蔣家什麽好處,什麽人都敢往禦前送。蔣家辦這事有沒有腦子,你說有腦子,那就是戕害龍種;你說沒腦子,那也好意思去拿破蜀的功勞?

王太師推薦的是蔣家,莫黑山病重,蜀中無大将,老滇南王年紀太大了,而莫黑山的兒子才八歲,确實是一舉收複川蜀的好時機。

王咽秦還想高升一步,就得有功勞,他選蔣家也是有講究的,調顧況回京從來都只是個幌子,顧家根基深,不可能為他所用。

蔣家只是新秀,沒顧家這麽繁茂的根基,往蜀中插釘子,打開入蜀的狹路,這是他的山河棋局,也是他政治生涯裏以前和以後都不會遇見很多的良機。

趙玉顏什麽都不必說,蔣家也不會這麽沒腦子,娃娃最裏面的蛇蛋是趙棠換的,為的就是撤下來蔣家,讓趙寧主動換顧況入蜀。

顧況堂堂男兒,自當建一番功業,在京師寥寥度日算什麽意思,王咽秦想布他的子,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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