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萬馬

萬馬

王詩琳相貌不算絕美,但勝在年輕,而且王家應該專門給她講過帝王的喜好,導致她一行一動都很合趙寧的胃口。

夜深,九骓堂那邊來消息,說是趙姑娘不舒服。外頭下着雨,趙寧趕緊穿鞋,他太想要一個兒子了,登基數月,未有妃嫔有孕,也就一個周淑妃産女,還不是在他的後宮生的,是在東宮生的。

趙玉顏這一胎很重要,他要是有了兒子,帝位才會更穩固。

“聖上,聖上,您去哪兒?”王昭儀慌慌忙忙,外頭大監親自撐傘,與趙寧走遠了,王氏在後面問:“聖上這是哪兒去了?”

宮人不知道,或者是知道也不肯說,王氏心裏憋氣,大半夜的,天知道是被哪個狐媚子勾引走了。

趙玉顏動了胎氣,太醫來過,說臨産的日子近了,将來動胎氣會越來越頻繁,趙玉顏靠在軟枕上,滿頭虛汗,趙寧虛情假意擦了擦,沒坐上一刻鐘,立馬就起身走了。

這一來一回,不過半個時辰,往常他們什麽都不說,什麽也不做,也是能長長久久待在一處的。

趙寧一走,趙玉顏就說:“這孩子要不要也就這樣了,不要這孩子,我還能出宮嫁人。要了這孩子,名不正言不順,孩子送給哪個妃子養,我自己,無非也就那樣了,已經失寵了。”

趙棠自門外進來,“想好了?”

“想好了。”——方才一通胡思亂想,趙玉顏覺得自己雖然愛胡思亂想,但很多時候都是對的,例如男人不經意間的小動作,都在顯示她不再重要,他早就變了心。

趙棠覺得也不是不能操作,是個女兒,趙玉顏換不到皇後位置;真是個兒子,皇後之位也未必輪到她。只怪進宮太倉促,就算趙寧看在兒子的份上,想提拔趙玉顏,臣下也未必允許。

趙寧是個不擅長鬥争的人,連個王咽秦他都收拾不了,更別說立後這樣的大事。趙玉顏的希望注定落空,既然如此,不然放手一搏。

前一晚鋪墊了趙玉顏對王詩琳造成的威脅,果然第二日一早,王詩琳就帶人闖門來了,陣仗很大,來抓狐貍精。

趙玉顏是有孕不假,但她沒有證據能證明,她懷的是龍子,誰知道她懷的誰的野種,還寄居在九骓堂。這個永安公主趙棠也是野種,聽說她十分不得先帝喜歡,所以放嫁察罕湖十二載,這會兒又回來了,野種!

王昭儀好大的陣仗,趙棠當然要攔,幾個婢女都不經打,亂作一團,有個大膽的宮人将趙玉顏揪出來,“昭儀娘娘,狐貍精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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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你就是那個狐貍精,肚子都這麽大了,說,誰的野種!”——王詩琳将後路都考慮好了,就稱自己見不得有人穢亂宮廷,這是來整改後宮來了。

趙玉顏被幾個婆子夾着,永安公主被上了棍子,好幾個人拿着木棍将公主壓在廊下,宮女們哭着喊着,趙寧來的時候,就是這一番景象。

“啊!”趙玉顏沖開重圍,往趙棠身上撲,被個不長眼的用木棍挑開了,趙玉顏直接昏死在人群裏,沒多時,血流如注。

一切發生得那樣快速,趙寧想出聲,聲音都啞了,他向來知道趙棠消瘦,身子也不好,見到趙玉顏昏厥,趙棠趴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新貴王昭儀整頓後宮,整頓得永安公主驚厥吐血,整頓得聖上失了一個孩子,王昭儀被降罪,關入宗人府,尚未得出。

九骓堂閉戶,謝絕訪客,據傳永安公主自請出宮降罪,在九骓堂廊下跪了三天,趙姑娘失龍子,永安公主攬全責。

跪到第五天上的時候,趙寧請皇姐遷府,長公主府,工部已經修繕完畢。第七天上,九骓堂的永安公主出宮了,帶着她來時的箱籠,還有三個丫頭。

趙玉顏也一并出宮了,暫居長公主府,前朝清河長公主的宅子,清河長公主的命途并不好,最後投井而亡,就在這宅子裏。

千錦也跟着出來了,但永安公主說不要宮人,就帶她的三個丫頭,所以千錦是以照顧趙姑娘的名義出來的,她現在算是趙姑娘的人,而不是永安公主的侍女。

呼天搶地,一番大動,終于從深宮中挪出,趙玉顏百句千句要說,趙棠一言不發,以眼神要她忍耐。

是啊,要忍耐,她本貴女,嫁岐陽王嫁得,嫁宣家嫁得,哪一家不比皇家好。趙寧薄情寡義,這樣了,都沒忍心杖斃王詩琳。若有将來,她再回宮,她一定是皇後,權傾後宮的皇後。

工部也未做什麽翻新,只是将漏雨處都修補了一下,地上的青苔沒鏟,廊下的蛛網還在,後院還有幾處牆體殘缺。趙棠戴着帷帽,在春日裏輕咳,顧況坐在馬車中,兩指撩開一角,看她比上次相見瘦了許多,想來是為了出宮,又受罪了。

“大都督,前面是長公主,可要上前?”顧家的馬夫還是懂事的。顧況卻道:“改日再來,走吧。”

長公主出宮這樣靜悄悄,街上大雨漸漸滂沱,入府走上回廊,聽風收了傘,長雲長纓指揮馬夫卸下箱籠,趙玉顏扶趙棠,“公主大恩大德,玉顏沒齒難忘。”

落胎藥是前一晚吃的,趙寧來的那一下,是前一晚的血趙棠裝起來的,男人懂什麽切膚之痛,他不親眼看見,根本不知道孕育之苦。

趙玉顏說:“我打算去尋我父,他在揚州漕河上,我與我父不才,定會為公主所用的,只要公主開口,我們定結草銜環,湧泉相報。”

趙棠笑一笑,拍了拍趙玉顏的手,“珍重。”

趙玉顏想得是對的,如今沒名沒分生了趙寧的孩子,這一輩子,她的後位也無望了;想當皇後,就得清清白白的進來,沒有任何可指摘的地方,清白姑娘,出身高貴,那才是皇後的來處。

趙玉顏住東廂,莽莽挑了西廂,沒住正房,倒不是她信那些邪祟,而是趙寧又來了,只要趙玉顏還在一天,這正房就得讓出來。

顧況等在牆外,聽風進來說:“大都督來了。”

“誰?”

“顧大都督。”聽風道:“就在牆外,你去看一眼,我在裏面替你。”

“嗯。”

顧況站在樹下,穿的青袍,肩上顏色漸深,露水沾濕了衣裳,莽莽開了側門,站出來,“怎麽,進京後連牆都不會翻了,這牆才多高,我還以為你能越過十丈城樓呢。”

顧況轉身,見她是開門出來的,瞧她穿着大氅,問:“你呢,你也翻不出這面牆了?”

莽莽先是低頭,後擡起頭,莞爾一笑,“不是趙寧在裏面嘛,我不能翻牆,他有暗衛在樓上的。”

“嗯,”顧況拿出一包血燕,“聽聞你吐了血,這是快馬從南海送來的,多加兩顆紅棗。”

莽莽睃他,“臉紅什麽,你也想吃?”

“你受苦了。”顧況道。

“沒有,我受什麽苦,都是裝的,我,你還不知道?我身體很好,很能打的。你看,我真的——”莽莽握起拳頭,被顧況壓下手,“聖上今日召見我,我得入蜀,明日辰時就走。”

“那很好啊,樂家都是一窩窩囊廢,你去只有撿功勞的,我聽說莫黑山命不久矣了,你在路上慢行,等他病死就好了。”

“沒這麽簡單,”顧況拉着莽莽轉了個圈,确認她真的無礙,“自己保護自己,等我回來求娶你。”

“什麽求娶,誰答應你?”莽莽說,顧況撫她額發,“如果我能活着回來。如果我回不來,你就去找海畔,我給你留了些産業,你們一道回關城去,去察罕湖也行。別嫁葉玉真,葉家不是好去處。”說罷,他轉身要走。

“我不會聽你的,”莽莽說:“顧況,你別想安排我的後半生,我不會聽你的。”

顧況回頭,“我知道,所以你等着我回來求娶你,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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