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招搖

招搖

趙棠住在全京城最貴重的客棧，包了整家客棧，閑客免進。永安公主一擲千金的消息傳出老遠，這間客棧叫‘不凡’，一是因為價格不凡，二是來歷不凡，是本朝皇帝住過的，算起來是趙棠的太爺爺。接待過皇帝，又招待公主，這客棧更不凡了。

幕後老板也不是什麽秘密，就是蘇家的産業，蘇逢青雖是太子妃降級當了德妃，好歹是宮裏的貴重人，只要趙寧還是聖上，還真沒人敢打‘不凡’的主意。

馮氏掌家，關了不凡，讓長公主進來住，趙棠經常神龍見首不見尾，馮昭美遇了公主好幾回，今天終于遇上了。

“民婦給長公主殿下請安。”

馮氏守在公主常坐的廊下，趙棠很喜歡這條長廊，能遮雨，養了荷花，有些雨水的時候，雨敲蓮葉，更美了。

趙棠看了她一眼，也沒起身，道：“來了？”沒說坐，這長廊想來這些貴婦人也坐不慣，馮氏果然站着道：“公主住了半月有餘了，可有什麽不喜歡不習慣的，和民婦說，民婦讓她們改。”

為了公主的清譽，不凡客棧的廚子小工全換了女子，看門的都是仆婦，連貓都是母的。八成是趙寧為了她還能再嫁出去，不肯她将名聲壞在京城裏，特別是在他眼皮子底下。

趙棠拍拍手，說：“一切都挺好，你們辛苦。”

馮昭美又走近一步，說：“公主能否安排一下，民婦想進宮看看逢青，這孩子不善言辭，民婦怕她在宮裏吃虧。”

趙棠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說，得寸進尺。

“當然，不會讓公主白忙，知道公主近日在修繕府邸，這是蘇家的一點心意，望公主不要推辭。”——三千六百兩，蘇家真是商人，就沒打算喂肥趙棠，知道她府邸大修花費約莫是四千兩的樣子，就給了三千六百兩，不讓她虧，也沒讓她賺，就是這種吊着你胃口的打算。

一把魚食抛進池塘，初生蓮葉下魚頭湧動，趙棠也沒說同不同意，起身走了。

隔日，永安公主就離了不凡，換了家客棧住着，照樣招搖，但這次沒清場，還天天有人見到永安公主坐在客棧聽說書先生說書呢。

“話說單于非要娶公主，那是一段忠貞不二的愛情，至死不渝。這公主柔弱啊，竟然生了叛國之心，要和單于在一起。

說起他們夜奔的那一天，馬前就是單于的領地，馬後就是追兵啊，只要踏過了那條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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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那條河就如何，說啊！”下頭的人起哄，說書先生自然知道在哪裏斷章，偏偏不說，反而端起茶盞，下頭有人捧着收打賞的碗，“多謝各位，多謝。”

收了一圈錢，見還算盆滿，說書先生才又開了尊口，又看了樓上的永安公主一眼，繼續道：“話說那單于對公主是一見鐘情，絕對忠誠，那公主随他叛逃之後——”正要講郎情妾意，講兩情相悅，講長相厮守，樓上一柄飛刀就下來了，直立在書案之上。

說書先生被吓得一驚，拍堂木都忘了用，只見樓上走下來一人，她着白衣繡金線，腰間 、袖口都是銀絲繡帶，她說：“繼續講啊，講。”

趙棠換了個地方坐，她道：“什麽單于夜帶刀，帶中原公主私奔，我倒是要聽聽，你能講出什麽花兒來。”

千錦一臉肅穆的站着，聽風手裏轉着小刀，刀刃生寒，那說書先生剛要開口，趙棠說：“好好講。”

“話說那單于娶了公主，之後”——說了娶字，趙棠摸了一下耳朵，聽風又一把刀射過去，趙棠手敲桌面，“再想想，好好講。”

“話說那單于娶，”娶字還沒出來，趙棠又道：“錯了，重來。”

“話說那晚，單于帶公主過了交界的河，”......趙棠嘆氣，“還是不對，重來。”

聽風又摸出一把銀刀，“聽不懂人話是吧，我看你，”刀眼看着準備射向說書先生的腦袋，那先生忽然開竅，改口道：“錯了，錯了，我說錯了，其實這個不是個兩情相悅的故事，故事的最後公主終沒能過河，單于也抛下了她，另娶他婦了。之後二十年，他們再也沒見，後面公主嫁了個很好的人，雖然平凡，但不平庸。至于那單于，死于一場內亂，他也不記得公主了，總之故事男女主人公是各有各好，各有各的一生。”

聽風道：“聽着像那麽回事了。”

千錦笑，“從沒聽說過哪國公主要私奔的，這還算什麽公主，狗--屁不如。”

趙棠起身，“以後就這麽說，我覺得你找人寫出來，這個故事我愛看。”說着，丢下個銀錠，“當定金，找人寫了，拿一本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