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千慕

第2章 千慕

這是一個紛亂不止的時代。

為了并吞小國、拓展自己的疆土,國君們無不大開殺戒,目的雖是奪取資原財産,卻打着讓天下太平的口號,展開了一連串的掠奪行動。

什麽視民如傷,這樣的景象一點都不符合現今這個世代。說起各國的狀态,無不是國內雖看似安詳,但遠方戰場的厮殺聲卻仿佛可以聽見,只要仔細聞,說不定還能聞到些許鮮血的味兒。

軍人踏着整齊而又莊嚴的步伐,面無表情的踏碎親人目送的淚水,手拿着尖銳的兵器,無懼的前往戰場。

那些害怕葬送性命的懦夫摻雜在高興為國抛頭顱灑熱血的将士裏,他們的哭喊被撕殺的聲音掩埋,沒人知道他們最後的遺言是什麽,更不知道他們最終在哪裏化為塵土。

國內維持着一樣的安詳、一樣的和平,可是那都是假象。談論着八卦的女人依舊在笑,淚水卻彙聚在眼眶,一起玩耍的孩子們在比較誰的父母比較厲害,卻從未看過父親的長相。

國君如果知道他的子民活在如何痛苦的情緒下,他是否會中止這戰亂呢?

答案似乎連想都不需要想。

國君依舊玩着他的并吞游戲、人民繼續苦不堪言。

這是一個紛亂不斷的時代。

這天又是陰雨綿綿的一天。

千慕窩在斷垣殘壁的一隅,她縮着小小的身體,盡可能不讓自己被雨水打到,倘若被打濕身子,着涼了也不會有大夫肯治療。畢竟她是個孤兒,孤兒在戰亂時刻是最多卻又最不被人憐憫的。

大家都自顧不暇了,誰還有精力去關心那些失去依靠而流落街頭的孩子呢?

千慕打着哆嗦,她并不是待在一個有完整遮蔽物的地方,就算沒有全濕也差不多了。「好冷……」唇齒打顫,千慕有種等等就會見到死去的父母的幻覺。

自她有記憶以來,父親就不在身邊了,聽說是長年在外征戰,但千慕并不孤單,因為她還有溫柔的母親跟大她四歲的哥哥可以撒嬌。

但是好事不來壞運連番,兩個月前母親收到了父親戰死沙場的噩耗,一個獨自撫養孩子長大的女人最大的精神依賴就是盼着自己的丈夫回家,結果等是等到了,卻是一張寫着已确定死亡的通知單。

那麽遺物呢?屍體呢?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千慕聽到自己的母親對那些通報父親死亡訊息的軍人詢問着。

「他的東西都帶在身上。那天他是被敵方困着并且用火燒死的,幾乎什麽都沒有了。」軍人似乎已經見過或者回答過多次這樣的問題,他面無表情,仿佛死的不是一個人,或者說對他而言這樣的事情已經算是平常了。

母親聽見後,她低下頭喃喃自語着什麽,千慕有些害怕,她沖上前想要抱住母親,但母親卻突然尖叫一聲,然後沖到一旁的石壁,撞壁而死。

軍人似乎不意外眼前的女人會選擇自殺,他微微挑眉,說了句我去找人幫忙後就離開了,只留下目睹母親慘死的千慕不知所措的待在原地。

後來母親的屍體被搬去哪裏處理千慕也無從得知,只是她和哥哥千邏卻莫名其妙的被趕出了原先的住所。

這兩個月來,他們兄妹倆過着有一餐沒一餐的落魄生活。

「吶!千慕?千慕!快醒醒!」千慕覺得有人正在叫着自己并且搖着她的肩膀,她睜開眼睛,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睡着了。「哥哥?」見千邏一臉擔心的蹲在自己面前,千慕不明就理。

「妳如果繼續睡下去,醒不來怎麽辦?」千邏拉起千慕的手,他道:「我們該走了。」

「哥哥,我好餓……」千慕摸摸自己幹癟的肚子,她已經兩天沒有進食了,現在幾乎沒有什麽力氣可以走動。

「我們去找食物吃。」千邏撇撇嘴,他說道。雖然嘴上是這麽說,但他也很明白路上根本不可能會有食物,就算去乞讨,每個家庭都很窮了誰還會有施舍的閑情?

似乎也明白食物很難取得這件事,千慕索性不再喊餓了。

知道千慕是個懂事的好妹妹,千邏摸摸她的頭,然後輕聲道:「等等我們混在人比較多的地方吧!這樣的話或許可以偷到一些食物。」

「嗯!」千慕點頭。她知道偷食物是不對的,可是人真的到了生死關頭的時刻,生理需求的滿足往往大于道德上的良心。

「那麽妳要牽緊我的手喔!走丢了可不好。」千邏對千慕溫柔的笑了,他拉着妹妹,混入了人多的市集裏。

對于七歲的千慕而言,大人看起來是高大而冷漠的,她緊緊牽住哥哥的手,但是雨水是濕滑的,不管她再怎麽努力,最後她和千邏的手還是分開了。

本來想要趕緊叫住千邏,但很快的,人潮把千邏跟千慕推散開來,她甚至連出聲叫住哥哥的時間都沒有。

「怎麽辦?」千慕有些無助,她急的淚水奪眶而出。而那些經過她的大人們也不知道是沒注意到她還是故意視而不見,誰都沒有停下來關心她。

千慕開始在人群中奔跑,她大喊着哥哥,但雨聲的喧嚣卻無情的蓋過了她稚嫩的叫喊。

感到絕望與害怕,千慕默默的縮去角落,她蹲坐在那裏,看着熙熙攘攘的人們,看着那些冷淡的大人們牽着自己的小孩開心的走過,她自卑的把自己縮成一團。

「哥哥……」千慕小聲低語着。

「哥哥?」

有一雙腳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千慕順着視線擡起頭,她看到了一個男孩,一個歲數和千邏差不多的男孩,他的穿着貴氣華麗,頭上也戴着富家子弟才能佩戴的飾品。這男孩的眼神銳利而有自信,比起同齡小孩更有種領導的風範。

千慕看傻了,她覺得眼前的人比任何人都像個神,值得她去崇拜去效忠的神。

那男孩見千慕只是看着自己卻什麽反應都沒有,他再一次開口。「妳剛剛喊着哥哥?」

「啊?嗯……」傻傻的點頭,千慕這才又想起自己和千邏走散了,她的淚水又再度彙聚。

「行了行了!哭了多難看!」男孩似乎不喜歡看別人哭,他皺起眉,伸出手捏了捏千慕的臉。「妳哥哥呢?莫非和妳走散了?」

千慕連忙點頭。

「看妳這樣子,八成妳那哥哥是不要妳了。」男孩果斷的說道:「要不要來我家?」

「可以嗎?」沒有刻意去想男孩前一句話的意思,千慕只是興奮的想着自己又要有家了。

家對她而言,就是一個吃得飽穿的暖也睡得好的存在。

「當然啦!只要我說一聲,讓妳住下來,不是什麽難事,可是──」男孩沉下臉,他認真道:「我只要一個最厲害最冷靜的人當我的心腹,不然沒資格和我住在一起。妳能夠做到嗎?」

心腹?什麽是心腹?千慕并不明白男孩的意思,可是她卻隐隐約約的感覺到,只要她什麽事都可以符合男孩的要求,那麽她就可以擁有一個家。「行!當然行!」連連點頭,千慕連思考都沒有,就直接嚷着自己做的到。

似乎被千慕的舉止給逗笑了,男孩摸了摸千慕的頭。「我叫欹暮馳,從今以後就是妳的哥哥了。但是妳要明白,像妳這樣的人我已經撿回家很多了,若是要我開心,想要待在我的身邊,只有最強最有資格稱作我心腹的人才可以,知道嗎?」

「知道!」千慕快速的答道。随後她便跟着欹暮馳回到了當時國內掌握重權的大臣──欹家的府邸。

那年,千慕七歲,欹暮馳十一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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