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九章
“師兄,你記不記得,咱們這一路上來都沒遇上什麽年輕的女子,是因為都被那甄小姐給吃了。”
“還有這甄府,也是怪的很。”
兆子為先前化成了一支山雀,順着偏門的門縫鑽進來,轉了好幾個院子,發現都是緊鎖着大門。他便飛了進去,發現這些院子的屋檐下都生了蛛網,院中的花園裏也是雜草叢生,看上去是許久未有人打理的模樣。
按理說甄家應該不差這些錢才對,怎麽會變得如此落魄。
“甄小姐的父親也不對勁。”兆子為眉頭微蹙輕聲說道,“他并未如二管家所說出去談生意了,他就在家中。不過好像是生了病,院子裏是沖天的藥味兒。丫鬟們一刻不停的看着熬藥的爐子,看那架勢,幾乎是恨不能用湯藥把甄老爺腌上。”
章逸軒覺得奇怪,問道:“你可看見他們熬得什麽藥?”
“這我當然是認不出。不過我趁下人們不注意,偷了點兒藥渣出來。”說着,兆子為從袖中的乾坤袋裏,找出了用荷葉包着的一些藥渣。
章逸軒接過藥渣,放在鼻尖下細細的聞了聞,頓時覺得不對勁:“你确定這是甄老爺要喝的藥?”
兆子為十分肯定的點點頭:“我看着她們端進去的!端出來的時候碗就空了,不會錯的。”
章逸軒用指尖擺弄着藥渣對他說道:“這沒藥,桂皮,郁金香草還有朱砂,都是給死人防腐用的。”
“師兄你是說——甄老爺也死了?”
章逸軒微微搖了搖頭:“這還不好說。但是,這院子裏沖天的妖氣和鬼氣,早就不适合人類居住了。倒是适合魔族一類養精蓄銳。”
要是說起魔族來,其實算一個統稱。像黑蝕鼠那樣,是從魔氣中誕生出來的低級魔物,但更多的魔族,其實原本都是普通的人類,或者是尋常的妖物,不過是因為執念太深,或者心存邪念,通過吸取他人陽壽,或者靠做傷天害理之事來提升自己修為,這樣的人時間久了身上變回出現污濁的黑氣,也被稱為魔族。而從人或妖怪轉變成魔族的過程,就叫做堕魔。
只是這堕魔的過程也絕非那麽容易。甄府現在出現這種情況,看來多半是有人在後面做幕後推手,而甄老爺和甄小姐多半是被人害了。
正當兩人盤算着接下來該如何行動時,門外傳來了動靜,是大門被推開的聲音。
“趕緊躲起來!”章逸軒拉着兆子為往裏屋跑,本想着讓他躲到床底下,但是兆子為生的實在是高大,鑽進去實在是不方便。但是別的地方兆子為又不肯去,怕一會兒章逸軒出了危險自己來不及出來。
章逸軒聽着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心急如焚,小聲嗔道:“你怎麽這麽麻煩!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快找地方藏好!”
兩人正着急呢,兆子為忽然一拍腦袋道:“哎我去!師兄,我會化形啊!”說着,兆子為跳到床上一念咒,化成了一個和被褥顏色差不多的圓枕。
章逸軒也趕緊脫了鞋躺在床上裝睡,只是他剛一躺下,就感覺兆子為變成的圓枕滾進了被子裏。章逸軒皺了皺眉頭,但還是沒把他趕出去,而是輕輕的在他的身上拍了拍,示意他不要亂動。
外面來的人很警惕,現在門外聽了一會兒,确保屋內沒有動靜後才打開門鎖進入屋內。
步履很輕,帶着一些濕漉漉的泥土味兒和濃到嗆人的花香,章逸軒差點就沒忍住打了個噴嚏。這氣味太過濃烈,以至于顯得她身上那股血腥味兒和妖氣都越發的詭異起來。
那人越走越近,踩在地毯上細膩的腳步聲,章逸軒還聽見了幾聲釵環間碰撞的脆響,看來這人應該是甄小姐了。
“郎君。”甄小姐試探着喚了一聲,章逸軒并沒有醒,反倒是被子裏貼着他躺着的兆子為,被這聲嬌滴滴的稱呼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輕輕的抖了一下。
不過好在被子夠厚,不怎麽明顯,倒是章逸軒氣他不老實,伸手在他身上掐了一把。
甄小姐又端詳了片刻,斷定章逸軒睡熟了,便走上了拔步床,撩開蜜藕色紗帳,輕輕的坐到了床沿上。
章逸軒盡可能的克制住自己因為被香味熏得難受的表情,但甄小姐并沒有放過他,而是越坐越近,還伸出手在他的臉上摸了摸。
那指尖的溫度,簡直冷的像河底的淤泥一般。
錦來城四季如春,即便是最冷的臘月,也不會把人凍成這般。
不僅僅是甄小姐指尖的溫度,她的動作也很吓人,一雙又冷又硬的手,輕輕的劃過章逸軒的美貌,眼睛,鼻子,最後在嘴唇上輕輕的摩挲着,不僅如此,口裏還念念有詞道:“多好的臉啊,要是抹上點胭脂就更好看了。”
正當章逸軒頭皮都發麻的時候,甄小姐的手終于拿開了,她輕柔的給章逸軒蓋好被子,輕聲道:“郎君,我們晚上再見面。”
說罷,便又如來時一般輕手輕腳的離去了,當然也沒忘記鎖門。
聽到她走遠了,章逸軒趕緊從滿是詭異香氣的床上跳下來透氣。但是門窗又都封着,他暫時也不敢鬧出太大動靜,便只能去空氣還算清新點的堂屋裏緩一緩。
兆子為剛剛藏在被子裏,自然是不知道剛剛甄小姐對章逸軒做了什麽,但是看着章逸軒滿臉惡寒的用手帕擦臉,便隐隐猜到了一些,上前抓住他的手柔聲道:“師兄,別擦了,臉都紅了。”
要是被尋常人摸兩下也就罷了,只是這甄小姐是人是鬼還不好說,所以章逸軒有些不自在。不過想着先前比這惡心的場面也不是沒見過,也就沒多矯情,繼續跟兆子為商量對策:"剛剛她的話你也聽見了,晚上還要跟我見面。只是他們什麽時候過來人不好說。時間緊任務重,當下最好的法子是分頭行動。你去別的院子繼續調查,我在這裏守株待兔。"
兆子為一聽就猛搖頭:“不行不行。我不放心你。剛剛那個甄小姐喜歡你喜歡的,恨不能吃了。我還是在你身邊守着比較好。”
“你得聽話!”章逸軒瞪圓了眼睛看着他,認真道:“我有預感,這事兒解決的越晚就越麻煩。”
兆子為也不是那不識大局的人,只是自己出去把章逸軒一個人留在這裏,他實在是不放心。最後他跟章逸軒商議,讓小沙在外面候着,要是有事立刻聯系他,千萬不能自己一個人硬撐。章逸軒應下,叫他快些去,說不定還能趕在晚上與甄老爺他們見面之前回來。
兆子為又依依不舍的上去抱着章逸軒埋頭蹭了兩下,才化成一只小蟲從窗縫邊飛走了。
從章逸軒待着的院子出來後,兆子為東躲西藏,看見一個挑夫正提着兩擔新鮮的蔬菜從後門進來時,他便趴在了挑夫的肩膀上,跟着他去廚房那邊看看。
到了廚房所在的院子,兆子為總算是從這諾達的府裏感受到了些許的人氣兒了。只是院中忙碌的下人們也都愁容滿面印堂發黑,似乎是在擔心什麽事情。對于挑夫送來的菜也都不仔細看,直接讓他放在牆角,領了錢就快走,別在這裏多逗留了。
挑夫似乎是走了很遠的路才來,汗都浸透了粗布短衫,他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讨好着問做菜的師傅能不能給碗水喝。廚師有些不耐煩,随手從案板上裏摸出一截黃瓜丢給他解渴:“這裏沒你喝的水,快點兒趁着天還沒黑趕緊回家吧。”
兆子為仔細一看,這廚房裏也并不缺水,怎麽會沒有給挑夫的水喝。兆子為便從挑夫身上飛走,到院中一看,便發現了不遠處的一口水井,但是井口被青石板封住了。兆子為打開靈識順着井底看下去,發現埋着的屍體不比女私塾裏的少,而且從穿着上來看,似乎都是甄府的丫鬟。
看來這廚師知道井裏有什麽東西,說不定這井就是他封起來了。于是兆子為便準備從他身上打探消息。
當挑夫出門不久之後,兆子為便在後門化成他的模樣,急匆匆的跑到廚房這裏,說自己錢袋掉了,要回來尋。
廚師雖然不耐煩,但看在也是老相識的份上,便讓他快些找,找不到就明日再來,天馬上就要黑了。
“天黑不打緊,要是錢袋掉了,我家那婆娘不得要了我的命。”兆子為裝作找錢袋的模樣東張西望,順着他的話往下試探。
廚師将一份做好的冷盤遞給丫鬟讓她去傳菜,輕聲道:“你要是不走,倒時候遇上比你婆娘更可怕的東西,我可就不管了。”
“啊?還有那種東西嗎?”
廚師正要說時,忽然有人進來了,是二管家。他一來廚師立馬就閉嘴了,兆子為便覺得有些不妙。
二管家冷着臉,眯起眼睛細細的打量了兆子為一番,問道:"這人是誰?"
廚師趕忙解釋道:“是給咱們府上送菜的老王。”
兆子為也趕緊跟着點頭:“是啊二管家,我回去的時候錢袋丢了,這不,回來找找。”
二管家越發懷疑的盯着他:“那你找到了嗎?”
“還沒有······”
“那就別找了。”二管家從袖子裏摸出一串銅板遞給他:“拿着這些錢回去吧。”
“謝謝二管家!”兆子為裝作畢恭畢敬的樣子正要伸手去接,卻不想立刻被二管家扣住了手腕。
他擡頭,對上了二管家目光陰沉的雙眼:“不過回去之前,你得先告訴我,你是怎麽知道,我是二管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