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三章
兆子為護着章逸軒跳進池塘之後,跌入了另一片空間。
可是從四周的景色看起來,他們依舊在甄家的院子裏。夜風劃過灌木叢時,帶來了陣陣散發着腐爛氣息的花香,過高的植物們在清冷的月影下并不顯得風雅,反倒是帶着一種讓人透不過氣來的陰森。
“師兄,接下來該怎麽走了?”兆子為提着劍,警覺的看着四周問道。
章逸軒側着耳朵聽了片刻,輕聲道:“正西,走十步。”
這一次,兆子為沒有遲疑,提着劍撥開擋路的花叢,直接就在沒過人高的灌木裏走了十步。
“看見一株紅色的花了嗎?把它燒掉。”
兆子為看着眼前長得格外高大的茶花苦笑道:“師兄,這上面可都是紅色的花。”
章逸軒皺緊了眉頭,又側着耳朵聽了聽,提示道:“那朵花跟別的花不一樣,你仔細看看,絕對能分辨的出來。”
兆子為正想再問問到底有什麽特征時,章逸軒忽然捂着頭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呻吟,随後便十分疲憊的緩緩的睜開了眼睛,說他不能再得到更多消息了。
“那朵花是整個甄府的陣眼。只要燒掉了這花,華無拘和容錦桓便能從這陣中解脫出來,否則這些妖花也夠他們對付一陣的了。”
見章逸軒說的如此緊迫,兆子為真想幹脆把這花圃燒了個幹淨,但是紅蓮淨火一旦燃起來,就很那停下,萬一這妖花沒少幹淨反倒傷了那兩人,便得不償失了。兩人仔細的分辨着茶花樹上的每一朵花時,兆子為有些好奇的詢問,章逸軒是如何得知這件事的。
“從你去打探其他消息時,我便開始想着,如何能更深一步的刺探甄小姐的底細。”
“讓我覺得意外的是,她不僅擅長用香料,還擅長控夢。而甄小姐控夢的秘密,就在于她有一枚恂蛇蛇骨制成的骨哨。于是我便假裝受了她的控制,開始進入她的夢境,并且嘗試着與院中的花靈對話。這些線索,都是花靈們告訴我的。”
骨哨的事情讓兆子為感到十分的意外:“上次我們不是已經把恂蛇消滅了嗎?怎麽還會——”
“是消滅了。但是那時候你陷入沉睡,并不知道後來的事情。”章逸軒解釋道,“在你沉睡後,我急着要帶你回門派醫治,結果忘記處理恂蛇的屍體。等到大長老派人回去善後時,被告知恂蛇的屍體的已經不見了。”
“而有能力收走恂蛇屍體的,又能将其制成控夢的骨哨,還能讓甄小姐走上魔路,這樣的事情,我覺得多半是跟魔尊和假掌門有關系。”
聽了章逸軒的分析,兆子為也覺得十分有可能。否則不會這麽巧,他們只是随便出來替七師姐跑個腿,就能遇到這麽大的事情。
如果真是那魔尊動的手,可能遇害的人遠遠不止他們看見的這些了。事情拖得越久,錦來城的百姓們也就多一分危險,兆子為便打起精神認認真真的尋找那朵花了。
他仔細的找着,忽然發現,在一條較為粗壯厚實的枝葉下,藏着一朵小小的花苞。顏色要比其他花瓣更淡,在盛放着的群芳中比起來,實在不起眼。但是兆子為先前見多了那美的肆意張揚的花,早就産生視覺疲勞了,如今看見這樣一朵待放的花苞,覺得溫婉內斂,就像未出閣的女子那樣羞答答的可愛。
兆子為伸手輕輕的摸了摸如絲絨般細膩柔軟的花苞,又重新找葉片将其掩蓋好,還念念有詞道:“等會兒我放火的時候,你可要小心些,別被傷着了。”然而這花苞卻像是有靈性一般,忽然自己掉在了地上,惹得兆子為以為是自己粗手笨腳的把花弄折了,連忙喊章逸軒過來,問問能不能用他的木靈之氣,把這朵小花苞的命續上。
章逸軒接過花苞時,忽然察覺到了什麽,将這小花苞放到耳邊聽了聽,随後又遞給了兆子為,讓他用火。
“師兄,你說的陣眼,不會就是這個花苞吧?”
章逸軒點點頭:“這朵花說了,她很喜歡你,願意敗在你的手裏。”
這話說得兆子為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伸手接過了花苞,緊接着在掌心燃起了一團赤色的焰火。花苞在火光中漸漸舒展開,開的很慢,但是很美,就像是火焰的焰心一般燦爛。
“她還真喜歡你。”忽然,章逸軒面無表情的說道。
兆子為沒發現他已經有一點生氣了,還看着掌心裏的小花問道:“為什麽這麽說?”
“她跟我說,她等了這麽久,睡了這麽久,能夠在你的掌心綻放,她很開心。”
兆子為聽了這話越發的不好意思起來,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這麽喜歡自己,兆子為便跟章逸軒商量着,要不要把這紅蓮淨火撤了,換成普通的火好了。因為被紅蓮淨火徹底燒灼過的東西,最後都會灰飛煙滅,再無輪回的可能。
“她說不用了。她幫着她們家小姐害了很多人,她覺得這是她自己應得的。”章逸軒冷着臉補充道,“你若是想讓她少受點罪,還不如把火焰再加重一些,這樣也能減輕她的痛苦。”
兆子為總算是從這句話聽出了章逸軒的酸味兒。難得遇見他這個樣子,兆子為露出一個淺笑:“師兄,你不會吃醋了吧?”
章逸軒別過臉去嘴硬道:“我才沒有。快點,一會兒該被甄小姐發現了。”
“師兄,真沒有嗎?”
“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幼稚呢。”章逸軒說的滿不在乎,卻低着頭不敢看兆子為的眼睛。
“确實,我可愛吃醋了。”已經燒完了花的兆子為湊到章逸軒的耳邊,輕聲呢喃道,“師兄在配合甄小姐演戲時喊她娘子,可是給我嫉妒的心都發酸。”
章逸軒被他的鼻息噴的面頰滾熱,一路從耳根紅到了脖子,但還是堅決的推開了他:“別不要臉了,還有正事兒呢。”
“不行不行,我心裏受傷了,要師兄哄哄才能好~”
“兆!子!為!你趕緊給我閃開!”
“不要嘛~師兄,這裏沒人,樹又這麽高,不會被看見的。親一下,就一下,好不好?”兆子為把章逸軒攔在茂密的花叢中,根本不讓他躲開。
章逸軒看着眼前像個大型犬一樣搖尾乞憐的兆子為,說不心動那是騙人的,可是眼下還有正事兒等着去辦,他害怕等會兒兆子為得寸進尺,再耽誤了時機。
“師兄,別猶豫了,快點兒吧。等會兒被人發現了就不好了。”說着,兆子為伏下了身,輕輕地拖着章逸軒的背,叫他閉上眼睛。章逸軒見拒絕不了,索性順了他的心意,輕輕的張開唇,回應着他的索求。
只是兩人不知道,花圃中的迷魂陣剛剛就解開了。先前一直被困這的華無拘跟容錦桓就在他們所在位置的不遠處,聽見他們的聲音便趕了過來。只是還沒等容錦桓打出招呼,就被身後的華無拘捂着眼睛和嘴巴拖了回來。
“桓桓,不許看他們,會長針眼的。”
“嗚嗚嗚嗚嗚嗚嗚!”
等到兩人難舍難分的親完,華無拘帶着小臉兒憋通紅的容錦桓過來了,問他們現在的情形如何。
章逸軒輕咳了一聲掩飾住心虛,正色道:“我先前通過假裝被甄小姐控夢,了解到這院中是有陣眼的。剛剛我們已經破解了陣眼,現在走起來應該暢通無阻了。你們那邊情形如何?”
“巧了,我先前也假裝被控了夢。”原來,華無拘自從上次被恂蛇襲擊過後,雖然入睡變的困難,但是對于自己在夢中的行為掌控卻更加好了,于是在他聞到曼陀羅花粉時,便假裝沉睡,聽到了極為特別的恂蛇骨哨後便入了甄小姐編的夢境之中。
“這甄小姐,還真是喜歡鏡花水月的東西。”容錦桓感嘆道,随即問他們,都在夢中看見了什麽,是不是比甄小姐原形更可怕的東西。
然而兩人都搖搖頭。他們看見的,是極為樸素又安靜祥和的夢。
夢中的甄府,要比現在的甄府小上一些,院牆也沒有這麽高。院中的花不止有紅色的朱砂紫袍,還有白的茉莉,粉的芍藥,黃的廚具,紫的丁香。院中的格局幹淨中正,一眼就能看上去是個富貴又內斂的家庭。
夢中的甄老爺也并不是提線木偶般僵硬,而是看上去容光煥發,慈眉善目,在書房裏看着賬目談着生意,還會跟老友品茶下棋,十分暢意。
而夢中的主角,就是甄小姐。她是典型的大家閨秀,深居淺出,擅長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還練得一手好女紅,屋內不少擺件陳設都是她親手繡的,尤其是一組《春賞朱砂紫袍》的屏風,更是足足耗費了一年的時間才繡成。甄老爺也十分喜歡這屏風,每每跟客人談起這屏風,都說甄小姐是他的掌上明珠,也是畢生的驕傲。
不過這《春賞朱砂紫袍》并不是甄小姐一人繡出來的,裏面還有大管家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