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烏柏峰的山頭籠罩着層層結界,這裏是宗門煉器之所,也是十長老宮九章的洞府。十長老開爐煉器已經數月,靈火炙熱,煉器爐被烤成了透亮的白色,連帶着整個結界內的溫度也比別處超出許多。

普通人一靠近結界立刻汗如雨下,更別說進入結界內了,修為稍稍差一些的修士進入結界就是找虐。因此烏柏峰上除了煉器的內門弟子,鮮少有人光顧。

然而此刻卻有人慢吞吞穿過了結界,向着行宮緩步走去。

他是宮九章的弟子楚十八,平日裏宗門有要事發生時,都是他給宮九章通風報信。

當楚十八行至行宮門前時,他的衣擺已經冒出了細微的青煙。他撩起衣擺輕輕抖了抖,确認衣擺上的火星徹底滅了之後,他站定身體不緊不慢扣響了行宮大門。

“叩叩叩——叩叩叩——”

有規律的叩門聲傳出,行宮內卻沒有反應。楚十八也不惱,他舉着手持續地叩門,直到門內傳出一道不耐煩的聲音:“有屁快放!”

楚十八放下手站直身體,溫吞的聲音從他口中冒出:“師父,我是十八。”

行宮裏傳出了物件落地的聲音,宮九章暴躁地吼道:“老子知道!說正事!”

楚十八清了清嗓子,慢吞吞說道:“師父——八師伯的大弟子文青真人——他走火入魔了——”

行宮內傳出了一聲悶響,似乎有什麽東西爆了。楚十八不緩不急道:“文青真人在白芷峰傷了很多同門——”

行宮大門呼的一聲開了,門內探出一張被炸得黢黑冒煙的臉。宮九章胡亂擦了一把臉吼道:“這麽重要的事你怎麽現在才說!”

說着宮九章風風火火沖向了結界出口:“給為師看爐子!”

身後又傳來楚十八慢悠悠的聲音:“師父——文青真人已經被人控制住啦——”

宮九章腳下一滑,險些摔出去。他扶着結界咬牙瞪眼:“十八,為師對你不止說過一次了,說話要說重點。你下次說話再大喘氣,為師就給你改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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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十八右手圈起放在嘴邊,沖着結界外快速離開的靈光慢吞吞開口:“師父——控制住文青真人的人是小師叔——”

*

鏖戰過後,白芷峰留下了一地廢墟。修士們互相攙扶着爬了起來,齊齊看向坑中心的無栖二人。細小的議論聲響起:“這人是誰?竟然以金丹修為化解了文青真人的招式,太可怕了。”

“聽說他就是我們老祖前段時間收的小弟子。”

“難怪他能被老祖看中,天縱奇才,如果是我,我也想要收他做弟子。”

“可是他真的沒事嗎?那可是文青真人啊……”

無栖并沒有看起來的這麽輕松,他的修為比曾文青弱了不止一兩點。若不是曾文青走火入魔神志不清,他絕不可能如此輕松地放倒他。

方才那兩招,已經耗空了他全身靈氣。待一切塵埃落定後,他只覺得一股強烈的疲憊從胸口彌漫到了全身。

無栖額頭滿是汗珠,面色蒼白如紙,一縷鮮紅的血順着他的唇角滑下。他的身形搖晃了兩下,身體控制不住向下跪倒。

這可将池硯吓壞了,當下他也顧不得裝蛇棍了,整條蛇化作了靈光向着無栖沖過去:“小栖,你沒事吧!”

就在池硯要變大之前,無栖對着他擺擺手:“我沒事,不用擔心。你別變大,別吓着他們。”

池硯游到無栖身前,确認無栖真的沒事後,他爬到了曾文青的胸口恨恨說道:“幸虧你沒事,要不然我一屁股坐死他!”

無栖:“……”這真是池硯會做出來的事。

這時一道赤紅色的靈光快速襲來,眨眼間靈光落在了深坑前,化成了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人。中年人頭發花白,眉毛和絡腮胡連在了一起,遮住了堅毅的國字臉。

人群中響起了舒氣聲:“十長老來了,太好了。”

宮九章的神識在廣場上轉了一圈,最後落在了深坑中。他打量了無栖幾眼,開口卻說道:“都別傻站着了,受傷的同門速去醫館治傷。”

聽到宮九章的話修士們開始三三兩兩的離開,演武場上很快安靜了下來。

無栖艱難起身,正當他站起來時,宮九章已經走到了他身邊。

宮九章彎腰扛起曾文青,他贊賞地看了無栖一眼:“你是哪個山頭的弟子?很不錯,傷好之後去任務堂領尚,有空去我烏柏峰領幾件靈寶。小家夥有前途,繼續努力。”

無栖擡手擦去唇角的血,虛弱地笑了笑:“多謝十長老。”

宮九章微微颔首,随即腳下發力,他扛着曾文青縱身飛起,沒一會兒身形已經化作靈光消失在了天空中。

無栖慢吞吞走出深坑,環視一圈後,他看到傅敬舟正杵着劍半跪在地上深深看着自己。傅敬舟受傷不輕,俊朗的臉白成了一片,稱得目光格外深沉。

無栖舒了幾口氣,體內的靈氣恢複了幾分。他走到傅敬舟面前伸出手:“敬舟,我們一同去醫館吧?”

傅敬舟落寞地看向那只伸向他的手,就是這只手,剛剛輕描淡寫地制服了他毫無辦法應對的文青真人。片刻後他垂下了眼簾遮住了眼底的神色,随後雙手握着劍,艱難地掙紮着起身,聲音低沉道:“不用了,我沒事。我給師叔祖帶路。”

傅敬舟杵着劍踉跄走在山道上,每走一步,衣擺上便落下幾滴殷紅的血。他整潔的衣衫有些淩亂,素來挺拔的脊背微微彎曲,仿佛上面壓上了一座大山。

待傅敬舟走出幾丈後,無栖輕輕嘆了一口氣。池硯擡頭問道:“小栖,怎麽了?怎麽嘆氣了?”

無栖垂下眼簾看向臺階上的血滴:“我好像讓一個天才傷心了。”

池硯熟練地纏繞到了小樹枝上,不解地問道:“啊?為什麽會傷心?”

無栖抿了抿唇沒說話,片刻手他緩步跟上了傅敬舟:“走吧。”

*

宗門醫館已經很久沒這麽擁擠過了,醫館內的病床上躺滿了人,醫修們在醫館內外的空地上支起了臨時床位,方便救治更多的病患。

廣場上的青石板上血跡斑斑,醫修們在臨時床位中間穿梭:“讓一讓,讓一讓啊!能行能動的給不能動的同門讓個床位啊!”

王焱扶着腰慢吞吞走出醫館大門,看着滿場的混亂,他腳步頓了頓:“好家夥……”

今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王焱本來好好在洞府睡覺,結果睡到一半發現洞府中來了不速之客。還沒來得及反抗,他就被池硯揍了個七葷八素,儲物袋中的寶物被掏走了大半。

好不容易來到醫館,又遇到文青真人發狂。原本他在病床上好好躺着,醫者說他傷得不重,硬生生把他從床上攆起來。原本他心裏還有些怨氣,可看到頭破血流的同門,那股怨氣竟然不知不覺消散了幾分。

還沒等王焱感嘆幾句,旁邊突然伸出一瓶丹藥。正當他想看看到底是誰這麽貼心,耳畔就傳出了相熟醫修的聲音:“王師兄現在有空嗎?我有些忙不過來,你能幫我發一下丹藥嗎?”

說着不等王焱拒絕,醫修強硬将丹藥瓶塞到了他手中:“這是鎮痛丹,你看誰傷得重,就給他塞兩粒。”

王焱:……

這日子沒法過了!

好在傷得重的同門都送到了醫館內,廣場上安置的都是輕傷患者,發了一圈丹藥後,王焱的任務也就結束了。

宗門的丹藥效果好,大部分人得了丹藥之後傷痛減輕,也能閑聊上幾句。

王焱側身靠在醫館前的一棵樹上,他身邊的修士正繪聲繪色的描述方才的情況:“我的天,你們是沒看到啊。一炷香不到,整個白芷峰的洞府都文青真人給掀了。白芷峰天地失色日月無光,那叫一個天昏地暗飛沙走石……”

王焱摸了摸還在腫痛的後背,幽幽說道,“師弟,剛剛天還沒亮。你不要這麽誇張,好好說話。”

“嗨,反正就是這麽個情況。王師兄你是不知道,剛剛那麽多修士上前想要制住文青修士,都給他的靈氣給傷了。當時我真覺得自己要完蛋了,我尋思着,文青真人閉關前已經是元嬰中期修為了,發了狂之後至少得是出竅修為吧?除了長老和老祖出手,其他人應該不是他的對手了吧?”

“可是沒想到啊,咱小師叔祖只用了兩招就把他給制住了。要不是親眼所見,打死我都不信啊!咱小師叔祖真行啊,王師兄你昨天不是和傅師兄他們去見了小師叔祖嗎?你覺得他是個怎麽樣的人?”

王焱身體一僵,不小心扯了扯痛了傷口,連帶着表情都扭曲了:“啊……”他怎麽會沒見過小師叔祖?昨天才見過。不但見過,他還在十二個時辰內被小師叔祖的靈寵抽了兩次。

小師叔祖人确實不錯,只是他樣的靈寵……算了,不說也罷。

正當王焱準備給自己補一粒丹藥時,人群騷動了起來,大家朝着一個方向湧了過去:“來了!小師叔祖來了!”

“讓開讓開,讓我看看我們的小師叔祖長什麽樣!”

“哇,那個銀發的就是小師叔祖嗎?師叔祖玉樹臨風長得真俊秀啊!”

“小師叔祖救了我的命,我宣布,從今天開始我是小師叔祖的擁趸,誰都別想攔着我!”

“對了,小師叔祖怎麽來醫館了?是不是他剛剛也被文青真人傷了?”

“你們別擠,別吓到小師叔祖了!”

王焱的神識穿過人群落到了通向醫館的山道上,只見山道上出現了兩道人影。前面那人是傅敬舟,無栖離傅敬舟只有一丈遠,銀發青衣,步履從容,形若谪仙。

王焱雖不是第一次見到無栖,但驚豔之餘還是不由得遺憾道:“完了,我這宗門第一帥的頭銜要易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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