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楚十八下手又準又快,等無栖和池硯回到洞府前時,只見門前整齊的菜地光禿禿,快要長成的菜和正在成長中的幼苗統統不見了。
池硯一看就急了,小金蛇氣得在泥土中直打滾,大着嗓子嗷嗷直喊:“我的菜菜啊,我辛辛苦苦從種子種下去的菜啊!都沒了!你還我,你還我!”
楚十八臉一點點漲紅,他局促地站在菜地旁,無措地看着滿地打滾的池硯。在他的認知中,只要沒有靈氣的植物都是雜草之流。拔草的時候,他還納悶,小師叔洞府前的雜草挺會長,長得挺整齊。萬萬沒想到,這是無栖和池硯種下去的菜。
無栖看了看光禿禿的田地,又轉頭看向楚十八,“師侄修為不錯。”他倒不是在陰陽怪氣,而是真心實意地誇獎楚十八。
能在他和池硯眼皮底下薅了他家的菜,一方面證明他們兩人大意了,另一方面也證明了楚十八的強悍。
正如無栖所言,楚十八修為不差。作為宮九章的弟子,他已經是元嬰修士。
楚十八低下頭搓搓手,低聲說道:“對不起。”
池硯奮而彈起,沖着楚十八面門毫不留情道:“你完了,你拔了我們的菜,你等着賣身還債吧!小栖,拿那個什麽來,我要讓他寫賣身契!拔我一棵菜,賣身一年!”
無栖以手握拳放在唇邊咳了兩聲:“池硯,你冷靜一些。”
池硯緊繃的身體放平了片刻,就在衆人覺得他已經安靜下來時,他再度支起了身體:“對,小栖說得對,我确實要冷靜。”
“我家門口種着千萬顆菜,要是拔一棵菜就得賣身一年,你得賣身千萬年。”
池硯上下打量着楚十八嫌棄道:“你活不到那麽長。那咱還是克制一些吧,你先賣身一千年再說。”
楚十八瞅了瞅池硯,又看了看無栖,原本大而明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層霧氣,看起來像是委屈的大狗。
寧知:“……”想當初他不小心摸了無栖一把,就被池硯咬得七葷八素,差點一命嗚呼。現在看來池硯對他還算留情面了,至少他沒像楚師叔一樣,需要賣身還債。
無栖輕笑道:“師侄不用理池硯的話,只是拔了一些菜罷了,一會兒再種上就是了。既然師兄讓你來當歸山幫忙,我就不客氣了。當歸山雜事繁多,以後要麻煩師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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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十八不着痕跡舒了一口氣,面上的笑容又多了起來:“多謝師叔。”
*
楚十八性子慢,但是做事一點都不慢。在他的幫助下,沒幾天無栖的洞府就變了一番模樣。淤泥經過沉澱和疏松之後變得格外肥沃,種下去的種子很快就能萌發。種下去的大多數種子都不是靈植,正是因為如此,它們的長勢格外好。
當傅敬舟再一次踏上當歸山的地界時,他被滿眼的嫩綠驚到了。他只不過閉關了大半月,當歸山竟然又變了模樣。
上一次上山時,山上的小道還是泥土路,這一次山道上出現了規整的青石和鵝卵石小路。小路兩側随處可見長勢喜人的果樹,有些果樹挂着滿樹繁花,有的已經長出了細小的果子,不難想象再過數月的豐收場景。
正當傅敬舟駐足凝視時,耳邊傳來了一道溫吞的的聲音:“嗯?這不是——傅師侄嗎?”
傅敬舟循聲看去,只見楚十八手右手握着一把剪刀蹲在新開辟出來的菜地旁,右手掐着一把翠綠的菜。他的靈氣幾乎感覺不到,看起來同普通的農夫沒什麽兩樣。
傅敬舟站直身體,對着楚十八恭敬行了個禮:“楚師叔。”楚十八怎麽會出現在當歸山?他平日裏不是一直呆在烏柏峰給宮長老守結界嗎?
也許是看出了傅敬舟眼中的疑惑,楚十八慢悠悠地說道:“師尊讓我來當歸山給小師叔搭把手。”
雖然同在一個宗門,楚十八和傅敬舟并不是很熟。為了不太冷場,楚十八主動問道:“聽說——你前段時間受了傷,現在身體好些了嗎?”
傅敬舟長袖中的手不自覺地攢緊,聲音也低沉了幾分:“好多了,多謝師叔關心。”
楚十八微微颔首,随後期待地看向傅敬舟。他該說的話已經說完了,現在輪到傅敬舟了。
傅敬舟敏銳的捕捉到了楚十八的意思,沉默片刻後,他問道:“師叔剪菜?”
楚十八滿意地點點頭:“嗯!”
閑聊兩句後,兩個不善言辭的人陷入了沉默,大眼瞪小眼。
這時菜地中冒出了一個金色的小腦袋,池硯搖頭晃腦:“你們無極仙宗盛産師叔嗎?”傅敬舟和寧知管小栖叫師叔祖,他們又管楚十八叫師叔,楚十八的師叔還是小栖……
小蛇糾結萬分:“人修宗門錯綜複雜的稱呼讓我頭疼,你們的稱呼就不能簡單一些嗎?”
楚十八溫吞問道:“那你想我們怎麽做?”
池硯扭了扭脖子理所當然道:“直接喚名字啊!這還要糾結什麽?比如你叫楚十八,他叫傅敬舟,你們兩見面直呼其名,多明白多直接多坦率啊。”
楚十八眉頭微微皺起:“總覺得……有種挑釁的感覺。”
無栖溫和的聲音從一邊傳來:“不用理會池硯的胡言亂語。敬舟,你身體好些了嗎?”
傅敬舟不由得站直了身體,眼神變得堅定起來:“師叔祖,我的身體已無大礙。”不等無栖回話,他恭敬地行了個禮:“敬舟此次來當歸山,還是想請師叔祖賜教。”
傅敬舟正色道:“我深知自己同小師叔祖之間的差距,我也知道,這一次切磋,我必輸。但是我依然想請求師叔祖給我這個機會,讓我能真正看清自己差在哪裏。”
從入山門的那一刻開始,自己就是大家公認的天才。他勤勉努力,在修行一事上刻苦又執着。在勤修苦練下,傅敬舟一直覺得自己在同齡人中難逢對手。
直到他遇到了無栖,看到他輕描淡寫制服了發狂中的文青真人,而自己卻連近身都做不到。那一刻,他看到了自己和無栖之間的差距。
如果無栖年齡遠超他,可能他也不會如此意難平,可無栖看起來分明同他一般大!這幾天傅敬舟一直在深思:自己到底比無栖差在哪裏?若是能親身體會無栖的強大,自己在修行上,是不是能有更大的進步。
無栖上下打量着傅敬舟,眼神中出現了贊許。本以為這位傲氣的天才還要再過些時日再出現在當歸山,沒想到短短半月,他就已經能直面自己的內心了。他本意并不想和傅敬舟對戰,但是若是不打,對傅敬舟而言就是不尊重。
無栖眉頭微微揚起,唇角勾起了細小的弧線:“好。”
池硯“咻”的一聲從菜地裏蹦跶到了無栖身上,他興奮地揚起脖子:“要打架?這個我在行!來呀,來呀!”
無栖擡手摁下了池硯的腦袋,“你別鬧。”
*
當歸山沒有演武場,只有一片準備做晾曬場的山地。山地上支起了結界,隔着結界沒辦法窺探內部的情況。
結界內,傅敬舟握手長劍眼神銳利:“師叔祖,敬舟要出手了——”
說罷提劍欺身而上,兩股靈氣猛地相撞,爆出了巨大的聲響……
寧知使出了全身修為,都無法将神識探入結界內,他急得直跺腳:“怎麽辦?傅師兄要和無栖打起來了,這兩個人都是宗門翹楚,不管誰傷了誰都不行。楚師叔,你當時也在場,怎麽就不攔着他們一點?現在好了,也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會出來。”
楚十八揣着手擡頭看着結界混沌的外表,慢悠悠說道:“不要着急——分出勝負——結界自動就會開了。”
寧知頭痛地撓着頭發:“楚師叔你能不能別這麽冷靜?啊啊啊啊,裏面到底是什麽情況?快讓我看一眼啊!就看一眼!”
就在寧知抓耳撓腮急得不行時,耳邊傳來一聲脆響,堅不可摧的結界破裂開來。結界內的山地上出現了數百道深深的劍痕,劍痕中央,無栖和傅敬舟背對而立。
楚十八瞅了瞅地上的劍痕,眉頭微微皺起:“哎……一會兒又要填土了……”
寧知關心的則是戰況,他急急沖向了二人的方向:“無栖!傅師兄!你們分出勝負了嗎?”到底是誰贏了,給個準話啊,怎麽一個個光站着不動呢?
這時無栖對着寧知笑了笑:“沒事,你們不用擔心。”
看到無栖雲淡風輕的笑容,寧知便知道勝者是他。當下他下意識看向了傅敬舟的方向,在他的記憶中,傅師兄與人切磋從沒輸過,現在他輸給了無栖,心裏一定不好受吧?
傅敬舟雙眼閃動着奇異的光芒,低着頭看向自己空落落的雙手。他的掌心被靈氣震得發麻,再也無法握住劍。
有生以來第一次被人将長劍擊飛,傅敬舟擡頭看向了湛藍色的天空,唇角逐漸上揚,“暢快!”
等傅敬舟轉過身來時,寧知他們發現他正在笑。傅敬舟本就長得好,只是平日裏經常板着臉,如今一笑後,倒是顯得整個人生動起來。
傅敬舟對着無栖鄭重行了個禮:“感謝小師叔祖賜教,雖然這次敬舟輸了,但是有朝一日,敬舟一定能趕上您!”
無栖微笑着颔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