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舒子清的說法并沒能說服宮九章,相反他心中的疑慮更重了。沉吟片刻後,宮九章正色道:“師尊,從我入山門那一天您就對我說過,咱們宗門上下一心,師兄弟之間坦誠直率。這麽多年我一直遵照着師尊的教誨,一日不敢忘。如果您真的是為小師弟好,那至少您得告訴我,小師弟的身份到底有什麽不一般的地方?”
無極仙宗上萬修士,身份不一般的一抓一大把,無栖到底是何方神聖,能讓宗門老祖都對他的身份諱莫如深?
舒子清神色複雜,在徒弟步步緊逼的目光下,最終敗下陣來。可是他也不能直接将無栖的身份說出去,思索片刻後,舒子清緩聲道:“無栖是……故人之子。我在他爹娘的墳前發過誓,要護他一世周全。”
說道“一世周全”時,舒子清眼眶微微泛紅,聲音也不自覺地哽咽了。宮九章眉頭微微皺起,師尊含糊的說辭并不能說服他,只是看到他這般模樣,自己實在不忍心再問了。
舒子清疲憊地揮揮手:“回吧,為師想要靜一靜。”
宮九章行了個禮,恭敬地退下了。
*
回烏柏峰的途中,師尊泛紅的眼眸和哽咽的聲音一直回蕩在宮九章腦海。
故人之子?稱得上師尊“故人”的修士并不多,他們中的大部分都還建在,并且活得挺好。真正離世的也就那麽兩個,一個是千年前隕落的清靜散人,另一個便是兩百年前在混元遺跡沒了的蘇栖尊者。
混元遺跡?蘇栖尊者?!
劍光猛地停住了,宮九章的身形停在了半空中。他回頭看了看千草峰,又僵着脖子看向了當歸山的方向,心中冒出了一個奇異的念頭。
這個念頭一起,宮九章的呼吸就亂了,靈劍在空中擺了擺向着下方墜去。
只聽“轟”的一聲,宮長老摔在了半山腰的草坪上,将草坪砸出了一個大坑。他沒有立刻起身,而是仰面躺着,慢慢梳理着思緒。
如果無栖是蘇栖尊者的孩子……
宮九章的心髒劇烈跳動了起來,整個人輕飄飄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他揉了揉自己的面頰,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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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和尊者是至交好友,或許在別人看來,聖人一身榮光是高高在上的人。可是師尊卻親眼目睹過聖人遭的罪承受的痛,他老人家不止一次在師兄弟們面前心疼聖人。
如果無栖是聖人之子,師尊想要保護他,不讓他出現在人前也就說得通了。
所以,無栖究竟是不是聖人之子?
如果他是聖人之子,這些年他在哪裏生活?又是如何見到師尊的呢?
宮九章只記得數月前師尊急匆匆出了一趟門,再回來時,他就多了個師弟。也就是說,師尊在出發之前得知了無栖的情況,那麽……
送消息的人是誰?師尊離開宗門前見到的最後一個人是誰?
*
梧桐山上,陸闖正盤膝而坐閉關中。突然間耳邊傳出了大門被拍擊的“砰砰”聲,小徒弟琥珀軟乎乎的聲音傳了進來:“師父,師父,快開門~有人找你~”
陸闖暴躁地撓撓頭發:“為師在閉關!跟他說,我在閉關!你問一問他叫什麽名字?等我出關之後去找他!”
小琥珀擡起圓圓的臉蛋,烏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我師父說,他在閉關。”琥珀太小了,認識的人并不多,在此之前他只聽說過宗門宮長老,但是并沒有真正見過他老人家。
琥珀乖巧地說道:“這位前輩能否留下姓名?等我師父出關之後,我會轉告他。”
宮九章的笑容凝固,額頭上的青筋跳了兩下。他伸手摸了摸琥珀的腦袋:“小乖乖,你往一邊退一退。”
琥珀應了一聲,随即邁着小短腿向後撤了兩步。宮九章擡腳對着陸闖的大門便是一腳,只聽“轟”的一聲巨響後,大門應聲而碎。
琥珀“嗷”的一嗓子,小臉都白了:“師父——有人踢館啦!”
陸闖的咆哮聲傳了出來:“何人踢館!”
宮九章深吸一口氣,氣沉丹田吼道:“是我,宮九章!陸闖是吧?你給老夫出來!”
陸闖愣了一下:“宮九章?這名字有點耳熟?”突然間腦海中靈光一現,宮九章?那不是宮長老的名諱嗎?要死,宮長老怎麽會來找他?
陸闖麻溜起身:“宮長老?弟子來了!”
然而還沒等陸闖跑到大門口,宮九章已經闊走了進來。陸闖趕緊行禮:“不知長老前來,弟子有失遠迎。”
宮九章擡手便在陸闖的洞府中布置了重重結界,隔絕了外界窺探的神識。結界布置好了之後,宮九章開門見山道:“你別緊張,老夫今日前來,只是想詢問你一些事,你只要如實回答即可。”
陸闖配合地點了點頭:“宮長老請問。”
宮九章沉吟片刻,緩聲問道:“你是因為何事才會離開混元遺跡提前回宗門的?又對老祖說了什麽?”
陸闖正色道:“弟子在混元遺跡中遇到一位散修,容顏同老祖卧房中懸挂的畫像一模一樣。弟子想着,那人可能是老祖認識的人,于是特意回來告訴老祖。”
宮九章雙眼一亮,“也就是說,你是在混元遺跡中遇到的那位散修……再細說說,你是如何遇見他的?”
陸闖老實說道:“嚴格說來,并不是弟子遇見了他,而是弟子的師弟寧知被那人救了。那人護送寧知去了我們宗門駐地,弟子才能見到他。”
細細将他和無栖見面前後的事情禀報給了宮九章之後,陸闖遲疑地問道:“長老,可是弟子做錯了?”
宮九章呼吸急促了幾分,眼神越發明亮。聽到陸闖的話後,他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還一邊拍着陸闖的肩膀:“好小子,不愧是我無極仙宗核心弟子,這事做得漂亮!回頭去烏柏峰領幾件法器!”
說完後宮九章大笑着離開了陸闖的洞府,陸闖瞅着破碎的大門滿腦袋疑問:“到底……什麽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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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時分,忙碌了一整天的無栖正和池硯正圍在火塘旁邊吃晚飯。今天他們吃爛面條,面條中加了鮮嫩的小青菜和山中長出來的蘑菇,再輔以肉絲,吃起來鮮美又适口。池硯一碗接一碗地吃,根本停不下來。
眼看一碗面條又見底了,池硯擡起腦袋期待地看向了無栖,“小栖,我還想再吃一碗。”
無栖放下碗筷,拿過池硯的大碗,給他添了滿滿一碗面條。看着鮮香的面條,池硯幸福地深吸一口氣:“真好,沒有寧知他們來搶吃的,飯都能多吃幾碗!”
無栖哭笑不得:“寧知他們聽到這話要傷心,平日裏他們給你帶多少好吃的。”可是池硯像是根本不記得這回事的樣子。
池硯扭了扭脖子,吸溜了一大口面條含含糊糊說道:“這可是你親手做的東西,和他們帶來的能一樣麽?”
突然間結界外傳來了宮九章的笑聲:“小師弟!我進來啦——”
池硯雙眼一瞪,小身體立刻圍着碗轉了起來:“又來一個搶食的,不讓他吃!”
無栖剛剛拿起來的碗筷再一次放下,還沒等他走出大門,宮九章就眉開眼笑地走了進來。無栖剛想行禮,宮九章上前一步托住了他的雙手:“小師弟別這麽見外,讓師兄看看!”
說着兩眼透光地上下打量着無栖,好像無栖是什麽稀世寶貝。
宮九章一邊看一邊點頭,笑容更是一陣陣,無栖被他看得背心發涼,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師……師兄?可是有什麽事?”
宮九章這才放開手,“沒事沒事,就是突然想看看你。”
多好的人啊,竟然是自己的小師弟!宮九章的笑容更深了:“師兄就是來看看你們過得怎麽樣了,需不需要添置一些東西啊?”
說着他環視了一圈,目光落在了火塘上的鍋上。當他看清鍋中的半鍋爛面條時,宮九章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他難以置信道:“師弟,你就吃這個?”
無栖認真點了點頭:“師兄要來一碗嗎?”爛面條雖然賣相不太好,但是很美味,每次做爛面條,池硯都非常喜歡。嘗過爛面條的滋味後,寧知他們也喜歡上了這種美味。
宮九章偏過頭去,雙手緊緊攢起,眼底浸出了淚花。委屈,太委屈了!他的小師弟,他鐘靈毓秀風光無限的小師弟,竟然住在窩棚裏面吃一鍋糊糊。師尊罵得沒錯,他這個做師兄的真不是個東西!
無栖和池硯對視一眼,池硯張口傳音道:“小栖,你師兄是不是被奇怪的東西奪舍了?他沒毛病吧?”
無栖傳音道:“靈氣沒什麽變化,應當沒被奪舍。”
宮九章擡手揉了揉眼眶,等他轉過身來時,一雙眼睛已經被他揉紅了。他将随身攜帶的儲物袋解了下來,又強勢拉過了無栖的手,将儲物袋塞到了無栖手裏:“師弟啊,不要委屈了自己。天大的事情有師兄,答應師兄,千萬別苦了自己!”
無栖:???
宮九章抽抽鼻子,再一次環視無栖的洞府。離開前他深深看了無栖一眼,握緊了拳頭,堅定地點了點頭。随後化作一道靈光,消失在了空中。
池硯歪着脖子叼着一口面條:“奇奇怪怪的,你師兄可能真有什麽毛病。”
無栖随手将儲物袋挂在牆上的挂鈎上,努力猜測道:“可能修行不小心行岔氣,有點不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