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無栖的聲音不大,卻格外的清晰有力,聽到他這話,大殿中嚎哭的抽噎的竟然齊齊安靜了下來。領頭的宋錦滿眼地難以置信,他踉跄着後退幾步,像是無栖口中說出的不是話語,而是能貫穿他心髒的長劍。

宋錦呼吸都亂了,“你說什麽?”

無栖眼神無波,靜靜地重複了一遍:“我說,不要亂攀親,當心老子一刀攮死你。”宋錦若是再招惹他,只怕他真的會動手。

宋錦不愧是在修真界浸淫多年的人物,被打擊了之後他很快回神,勾唇輕笑道:“攀親?無栖,無論你說什麽,都改不了你是蘇栖子嗣的身份,你身上流着蘇栖的血。”

他擡手指了指蘇家人:“今天在大殿中的都是蘇栖的親人和舊友,那邊站着的是蘇家人。你爹身上流着蘇家的血,你身上也流着蘇家的血。那些人,是你的血親。”又點了點魯覺等人:“那邊的是千秋宗的弟子,這些人同你爹一起長大,一起出生入死,說是你的師伯哪裏有錯?”

最後宋錦擡手輕輕撫了撫自己的胸口,語氣柔和了一些:“至于我,我同你爹定下婚約已經是數千年前的事了。修真界誰不知道他是我的道侶?”

“兩百年前你爹和你娘一同涉險,當時所有人都覺得他們已經隕落,沒想到他們在遺跡中有了你。你爹雖然不在了,但是我依然将你當成親子對待。孩子,我們對你如此赤誠,不明白你為什麽對大家有這麽大的意見?難道大家不能坐下來好好聊聊嗎?”

無栖眉頭微微皺起,說實話,他并不想坐下同這些人交談。同他們多說一句話,自己都覺得難受。

可宋錦話裏有話,若是他不應,今日失禮的就是他。他雖然不在意這些人的看法,但是自己現在是無極仙宗的人,就怕外面的傳言會對宗門不利……

看着無栖糾結的眼神,宋錦的笑容更加溫柔。果然,蘇栖那種性子,養出來的孩子也和他的脾性相同。這麽柔軟的性子,若是沒有人照拂,将來也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頭……

這時就聽池硯無奈的嘆了一聲:“哎,你看看你平時總是兇我,遇到關鍵的時候還是得我上。”怎麽辦,誰讓他就攤上了小栖了呢?自己的道侶,只能自己維護了。

池硯速度驚人,不等無栖說話,他從無栖頭發中探出了腦袋,直勾勾看向了宋錦的雙眼:“好無恥的人修,今天我終于見識到了。”

宋錦面色一凝,背心升出一股涼意,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機感籠罩了他。上一次有這種感覺,還是他面對大乘境的柳蘊的時候。

筷子長的小蛇從無栖身上滑下,沒一會兒便游到了無栖身前的地上。小蛇支起上半身,對着宋錦呲出了尖牙:“我們小栖脾氣好,不同你們計較,但是我是看不過去。今天我們就來捋一捋是非,讓在座的人都評一評對錯。”

蘇家人和千秋宗的弟子低語道:“這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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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那孩子的靈寵?”

“我們和無栖講話,輪得到你一只靈寵說話嗎?給我下去!”

池硯身體雖然小,嗓門可不小:“都給爺閉嘴,爺脾氣不好,回頭揍了你們,你們別沒地方哭鼻子。”聲浪回蕩在大殿中,震得衆人雙耳轟鳴,有幾個修為低的蘇家人白眼一翻直接被震暈了。

宋錦眼神中多出了幾分慎重,看向池硯的目光更加警覺。能口出人言的一定不是普通靈寵,想必他身上帶了神獸血統,不可小視。

身體小了吵架的氣勢都弱了幾分,池硯冷笑一聲後周身閃過炫目的靈光。在衆人的注視下,池硯的身軀快速長大。

大殿中出現了一條龐然巨蛇,他身長數丈,揚起的頭顱輕松就能頂住大殿的穹頂。巨蛇盤曲的身軀占據了大殿正中央,金燦燦的靈光晃得衆人睜不開眼。誰能想到方才還細細小小的一條小蛇,眨眼間變成了這麽駭人的巨獸?

蘇家人和千秋宗的弟子們被迫退到了角落的位置,大家驚懼地擡頭看向池硯,說話的聲音都矮了幾分。

池硯微微側目,給了無栖一個放心的眼神,他會讓這群綁架無栖的人哭着離開無極仙宗。随後他低下頭,居高臨下地看着殿中的人。

果然,吵架就是要從氣勢和嗓門上壓倒對方。

池硯的目标首先落在了蘇家人身上,“蘇栖的家人是吧?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是蘇栖在遺跡中遇到的家人,蘇栖的事情我全知道。”

無栖詫異地看着池硯的背脊,心裏明白池硯又要開始瞎咧咧了。換做平時,他一定會想辦法阻止池硯胡言亂語,可是今天看到池硯為了他出頭,他實在不想浪費了池硯的心意。

聽到池硯說他是蘇栖在遺跡中遇到的家人時,無栖眼神柔和微微一笑。

果然聽池硯提到了蘇栖的名字,大殿中的人氣勢弱了幾分:“他說他是聖人在遺跡裏面的家人……”“這……是真的嗎?”

池硯絲毫不給蘇家人臉面,他眼睛微微眯起:“你們好意思說自己是蘇栖的家人?你們當初是怎麽對蘇栖的?邪修來蘇家要童子,你們想都不想就将蘇栖推了出去。蘇栖在邪宗被魔修百般蹂、躏,甚至連靈根都被抽去了,你們蘇家那時候在做什麽?”

“你們和你們的族人,為求自保,犧牲了他!幸虧蘇栖有雙靈根,因禍得福還能繼續修行,要不然小命早就沒了。”

“他運氣好,遇到了千秋宗何桑子等人去剿滅邪宗,又入了何桑子的青眼,成了他的弟子。你們在他受苦受難的時候不出現,等他飛黃騰達了,倒是眼巴巴的來攀親了?”

“呵,蘇栖在千秋宗的那些年,他給了蘇家多少靈寶?為蘇家做了多少事?你們有一個人想過他的處境嗎?有一個人想過他容不容易嗎?”

“是,蘇栖确實是蘇家人,他心軟沒有斬斷親緣,才讓你們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負。你們真以為自己做過的事無人知曉?真以為憑着一張嘴,說上幾句甜言蜜語就能讓無栖成為下一個蘇栖?”

池硯翻了個白眼,陰森森說道:“別做夢了。就算小栖願意認你們,作為小栖的家人,我都不希望他有你們這樣糟心的親戚。”

蘇家人面色難看,沒想到家族秘密竟然在大庭廣衆之下被一條蛇抖了出來。此刻他們多想捂住池硯的嘴讓他別說了,然而池硯不光嗓門大,身形更加可怕,一時間他們根本無人敢上前。

攻擊完了蘇家人之後,池硯又将目标對準了千秋宗的魯覺:“啧啧,魯師兄,聽說你記性不太好,要不要我提醒你當年你都做了什麽?”

魯覺面色發白:“你,你,你休要……要,胡言亂語!”

池硯根本沒把魯覺放在心上,他微微晃動着尾巴嘲諷道:“你不滿何桑子将木柄拂塵傳給蘇栖,背地裏沒少說蘇栖壞話吧?可惜啊,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你做的那些事,蘇栖全部知曉。他念在你曾經幫扶于他的份上,從沒對外頭提起過,但是不代表你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千秋宗的弟子們竊竊私語道:“木柄拂塵?那不是只有宗主才能用的寶貝嗎?”“說起來我曾經聽前輩們說過這事,你們湊過來,我對你們說……”

魯覺額頭滲出了汗珠,池硯三言兩語就揭開了他最不願意提起的過往。此刻他就像被人拔光了架在火上烤,又急又痛又說不出話來。

無栖眼神複雜地看着池硯,重生之後,他很少在池硯面前提起曾經的事。沒想到偶爾提起的一些不如意,都被池硯記在了心裏。

池硯涼涼地看着魯覺:“我們小栖現在有的是人疼,他現在有對他很好的師尊和師兄,有無數信任他尊敬他的師侄們。他的師兄會認真替他謀劃,會将至寶捧到他的面前。他在無極仙宗很好,不會像蘇栖一樣被師兄捅刀,被同門暗害。”

池硯語速很快聲音又響,千秋宗的人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想打的感情牌已經被池硯撕了個七零八落。

噴完了魯覺等人後,池硯将目标對準了宋錦。池硯上下打量着宋錦,清澈的眼眸中都是諷刺:“宋宗主,剛剛你說,你想想要做小栖的爹?呵呵,憑你也配?”

“你對蘇栖有幾分真心,自己心裏沒數嗎?”

宋錦眉頭皺起:“我對蘇栖自然是情深意切,這有什麽問題嗎?”

池硯都快笑了:“是啊,宋宗主是多情之人,你不光對蘇栖情深意切,更是對修真界其他人也情意綿綿。今日有紫霞仙子作陪,明日又去淩霄閣尋芙蓉仙子去了。”

話音一落,人群中竟然傳出了幾聲笑聲。池硯說得沒錯,宋錦真人确實對聖人情根深種,不過他是個多情種子,他在浮生界的紅顏知己一只手都數不過來。每隔一段時間,修真界就會傳出有人為了宋錦真人拈酸吃醋甚至大打出手的傳聞。

宋錦張張口,面上出現了幾分愠色:“我同那些人都是清白的!”

池硯扭了扭脖子,毫不留情地諷刺道:“你對我說有什麽用,我又不是你的紅顏知己。”

宋錦面色漲紅,尴尬又局促地看了無栖一眼。他承認,他這人确實多情,但是天地良心,他是真的喜歡蘇栖。

然而無栖正認真看向池硯,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宋錦。

池硯早就看宋錦不順眼了,現在占了上風,更加不會給宋錦留情面:“虧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蘇栖的道侶,結果自己家道侶丢了,你找都不找。哎……”

宋錦張張嘴,氣勢弱了幾分:“誰說我沒找……”兩百年前混元遺跡關閉之後,他只能眼睜睜看着蘇栖的魂燈破碎了。五十年後遺跡一開放,他便帶着弟子下了遺跡,拼了命想要尋找到蘇栖的痕跡。

然而找的時間越長,他就越明白一個道理:蘇栖沒了,不會再回來了,繼續找下去也不過是自欺欺人。

現在面對池硯的問責,宋錦有些心虛。若是當年他再細細找一找,是不是就能找到他們一家?

池硯不屑的搖搖頭:“這誰知道呢,反正你沒找到。我說你得學學柳宗主,人家柳蘊,都不是蘇栖的道侶,每次遺跡開放都會忍着天道壓制親身下遺跡。你瞅瞅,人家這次不就帶出了蘇栖的斷劍了嗎?”

“我要是你,我道侶下落不明,我必定心急如焚。我會去他失蹤的地方拼了命的尋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再說了,你說蘇栖是你的道侶?你們結契了嗎?舉行儀式了嗎?昭告天下了嗎?”修士要成婚,需要結下同心契上達天道,在天道的承認下,兩人才能算是正式成為道侶。少了同心結,就不能算是道侶。

面對池硯的一連串問題,宋錦啞口無言。記得當年蘇栖好幾次詢問他何時成婚,他當時同幾個修士打得火熱,根本不想成婚。加上母親在旁邊推波助瀾,一來二去,他和蘇栖的婚禮拖到最後也沒能成……

池硯嗤笑了一聲:“該給人家的身份沒給也就算了,還給蘇栖添了好多麻煩。你那個母親有多會折騰人,你自己不清楚嗎?明明是你自己三心二意,還将責任推給蘇栖,男子漢大丈夫,敢做不敢為。”

宋錦的老母親月煕夫人在折騰人上很有一手,蘇栖為此苦不堪言,曾經無數次求助宋錦,希望他能幫自己說上幾句。然而宋錦能送給蘇栖的只有一句話:她是我的母親,我能怎麽辦?你就忍了她吧。

“要啥啥沒有,做啥啥不行,你怎麽好意思說自己是蘇栖的道侶?還好意思說對他情根深種……宋宗主,你一點都不心虛嗎?”

宋錦臉上的笑容已經徹底消失了,他眼底閃出了幾分愁緒:“這……确實是我對不住阿栖。可是,大錯已經鑄成,如今我只想好好彌補我的過錯。”

說着宋錦再度看向了無栖,眼底出現了幾分懇求:“孩子,我知道我對你爹不夠好,但是請你相信我,我真心将你當成親子看待,絕不會虧待你。”

池硯嘶嘶吸了幾口氣,陰陽怪氣道:“噫~你要收小栖做兒子,你母親同意了嗎?”

宋錦神情一滞,眼底出現了幾分惆悵:“我會說服我母親。”

池硯搖了搖頭:“現在是你要認小栖為子,不是我們小栖哭着喊着要認你做爹。你自家後院還在冒煙,我覺得你的誠意不足。身為小栖的家人,我不同意他和你回去。我想小栖也不會同意跟你走,對吧小栖?”

無栖微微颔首,溫聲道:“池硯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池硯開心地晃了晃尾巴,給無栖傳音道:“看吧,罵人還得是我。怎麽樣,你解氣了嗎?沒解氣我再替你罵一會兒?”

無栖垂着眼眸回應道:“本就是無關緊要的人,不要在他們身上浪費口舌。”有池硯這樣懂他的人在,他已經很知足了。

池硯:看到沒?以後罵人就向我看齊!【搖尾巴.jpg】

提前祝大家節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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