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5章

醫院慣常是生離死別的地界,牆壁潔白,擺設簡潔死板,在裏面待久了無可避免會有壓抑感。

可醫生跟護士都漸漸喜歡上了那個414單人病房裏的年輕男人,周寄疆。

原因也很單純。周寄疆社交圈子簡單,他似乎沒有什麽親人跟好兄弟,這段時間馬不停蹄往醫院跑的人也就只有那個天才歌手。

可謝庭寒畢竟正爆火,剛剛要提升知名度的時候,他白天裏身上有許多工作安排,無法時刻在醫院待着,于是他便提醒醫院裏的人盡量照顧照顧414病房裏的人。

醫院的人本覺得麻煩,可當他們刻意接近那個沉默寡言又溫和的男人時,便很快真香了。

周寄疆瞧着悶聲不作響,竟然是醫科大的畢業生,要知道醫科大算是本國裏數一數二含金量很高的大學了,不少學生出了社會就是行業頂尖人才。

最喜歡他的人莫過于護士了,他們有男有女,有些年輕人比較開朗,哪些晦澀知識不太明白,就跟周寂疆聊會天。

另外,就是醫生。

這所私人醫院裏也不少周寄疆的師哥師姐,遇到校友,這些醫生經常會借着檢查身體的緣故,來探周寄疆的底。

從小到大周寄疆一步步紮紮實實又勤奮努力,他這樣的人本就是讓老師最喜歡的孩子,天賦不高但勝在努力。談完,那些醫生表情皆是如那些老師一般溫和,很滿意周寄疆的醫學水平。

周寄疆剛出社會還沒找到工作,就被問了好幾句要不要來這所私人醫院入職,他每次都是不好意思抿唇,搖搖頭,說,“我還沒有這個打算。”

熱情醫生們便只能露出遺憾神情來,不過他們看周寄疆稍微一誇就通紅了臉,忍不住更過分調侃了句:“也對啊,小周你男朋友可是謝庭寒啊,這還工什麽作?要我,直接躺平任寵。”

旁邊有人附和:“對啊,我胃也不好,我就喜歡吃軟飯。”

“羨慕這句話我已經說倦了,小周快說說你跟謝大歌手的感情史,我要取經!”

被圍在中央的男人坐在病床邊,吵吵嚷嚷中,他沉默了會兒,說:“我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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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陡然尴尬了起來。

對啊,醫院裏誰不知道周寄疆醒來了身邊有謝大歌手陪伴,可他唯獨忘了這個人。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屏幕裏傲氣又冷漠的謝大歌手,這幾天對周寄疆無微不至照顧,連牙刷跟拖鞋貼身衣物都一手把控到了變态的程度,醫院裏衆人對這#頂流歌手愛上我#的現實經歷無比羨慕……

可周寄疆仍然抗拒,盡管沒有蘇醒第一天那樣反應劇烈,但謝庭寒接近時仍然會無法克制僵硬了身體,木頭一樣任由人湊過來親近。

每當這時謝庭寒都會低下頭掩飾失落瘋狂的眸色,然後盡量遏制着自己竭力想靠近的心思。

真心換不得真心。這連外人看着都很不是滋味了。

“小周,其實我們都感覺你能跟謝大歌手那樣熠熠生輝的星星在一起,他還對你這麽好,簡直讓人不可置信。”

有個醫生主動調和氣氛,斟酌着語氣說,“要是我的話,怕是搞笑到夢裏都能笑醒。可是你不覺得你對謝大歌手謝庭寒的态度好似老鼠遇到貓……總之,我們都覺得你那樣很不正常。”

周寄疆坐在床邊,聽到那個名字,他不受控制抽動了下腳,拖鞋滑落,腳心踩在冰涼的地面上。

病房內的電視還挂着,放着一部音樂綜藝。

那是謝庭寒故意挑出來,謝庭寒剛出道時接的第一個業務,第一個唱歌舞臺。那時候謝庭寒才十六歲少年,舞臺上少年身着簡單黑色T恤,青澀面容已有後來男人清冷傲氣的痕跡。

少年唱着他的成名曲,舞臺下他光芒萬丈,應援棒閃着光,他獲得了無數人的喜歡。

歌聲悠揚中,那些醫生面帶不解望着他。

周寄疆光着腳踩着地板,一點點寒氣傳進了他的心。

“或許,”他低頭,搖搖頭笑了笑,“是我不正常吧。”

“……”

醫生門也是聊嗨了,後知後覺感到冒犯,正當他們愧疚至極,瘋狂在腦子裏搜尋其他話題時,身後半掩的門卻“嘎吱”一聲被人輕輕推開了。

高大男人靜靜站在那裏,也不知聽到多少,他眸光漆黑如寒星,在定格在病床上幾人包圍着的年輕男人身上時方有一絲餘溫。

周寄疆此刻被熱情包圍,穿着藍白病號服,手指放在膝蓋處微屈,紅着臉掰弄着手指,又不知怎麽,臉又蒼白了下來。

謝庭寒很少看見周寄疆有那樣豐富的表情。

無論是失憶前或是失憶後,周寄疆在他面前始終是身背挺拔,面無表情或是滿眼憐憫。

謝庭寒讨厭那種憐憫又無可奈何的目光,那曾讓他覺得惡心,好像周寄疆是什麽狗血救贖文裏以身飼魔的悲憫佛陀……

很可笑對吧?

一個孤兒院出來的可憐蟲被折磨成那樣,還會憐憫一個高高在上施暴者。

謝庭寒曾經篤定,他無法被任何人救贖,他自生下就該是淩駕于所有,運籌帷幄……直到周寄疆死。

那三年灰暗,世界不再五彩斑斓,他的眼前失去了所有顏色。

“……”

所以周寄疆只有受折辱折磨時才會露出那麽點其他的神情,而他離開了謝庭寒,在醫院裏卻是放松自然,還會失落難過。

沒有他,周寄疆會過得很好,跟一個普通人一樣。

這個認知讓謝庭寒幾乎眼尾飛快泛了紅,幾乎控制不住心頭的暴戾因子,那些人聒噪好像蒼蠅,唯獨周寄疆不一樣。他想把他們從這個世界都除去,只剩下他,跟周寄疆。

可是不可以啊。周寄疆前世今生都那樣管制着他,就是不想他殺戮。

謝庭寒壓抑到指骨發白,面上卻帶着清淺笑意。

其他醫生站着又似乎成了虛拟物,謝庭寒眼裏只有周寄疆這個人,輕輕喚他:“周周。”他走過來,身高腿長眼神又清冷,莫名坐在周寄疆邊上的醫生感到一絲壓力,識相起身,讓出來位置。

謝庭寒自然坐下,将渾身如僵化失神的年輕男人攬入懷中,常年彈鋼琴的手指帶着細繭輕輕撫着他瘦削沒幾兩肉的後背。

這是個宣示主權又強硬的姿态。

周寄疆很快身體就微微顫抖起來。

醫生們看着他們倆相貌都不差,在一起氣氛自然令人舒服,年輕點女醫生差點沒露出姨母笑,趕緊祝福他們,問他們什麽時候官宣公開戀情。

在本國,同性婚姻法早已通過,兩個男人結婚也不是什麽稀奇事了。

謝庭寒微微抿唇,似在思考這個問題。

周寄疆卻看都不用看謝庭寒,他太了解這人了,他知道謝庭寒果斷又強勢,腦子動得快,此番停頓也只是為了吊足人胃口。

果不其然,醫生露出了好奇目光,謝庭寒這才緩緩道。

“大抵就是後三天了,想開個記者會。”謝庭寒黑發下耳尖發紅,似是迫不及待,轉頭注視着身邊人俊秀蒼白的臉,說,“其實我更希望直接跟周周結婚呢,不知道今年秋冬可不可以……”

“後三天不是農歷七月初七,七夕節嗎?真浪漫啊。”

“哎,這麽急,”也有醫生們哄笑,“小周又不會跑。”

“……”

謝庭寒流連男人蝴蝶骨處的手指有一瞬停頓,似要把他徹底折斷羽翼才甘心。

“那可不一定呢。”他意味不明道。

周寄疆也下意識擡眼,想說先緩緩。

可他下一刻就整個人觸電似的一震,口中出現了淡淡血腥氣。

後側腰部的病號服微微掀起一角,有骨節分明又冰涼的手指溜進去,摩挲着腹部危險邊緣。

有眼尖醫生看見那藍白條紋有不正常隆起,條紋都彎了。他神情莫辨,趕緊不好意思支開了身邊同事,然後逃也似的出去了,把空間留給了這對容貌不差的戀人。

周寄疆也不再掩飾抗拒,他皺了眉,低頭想把那只手拉扯出來,可是沒想到兩只手交疊那刻,男人呼吸漸深,一用力,将他壓倒。

病床發出不堪重負巨響,表示承受兩個成年男人的重量真是太難了。

也是怕了會塌床,然後出去見到醫院裏人異樣的目光。周寄疆連掙紮都輕了,也就是如此男人更加長驅直入,吞噬着他的柔軟,将他的逃避都視若無睹。

到最後周寄疆都麻木了,謝庭寒這才順着他被咬破的口腔內壁那處,依依不舍又好似心疼碰觸了下,便心滿意足松開了他。

兩人倒在病床上,謝庭寒特意避開了周寄疆剛拆了紗布結了痂的額頭,埋在他頸部,緩和着呼吸。

很意外,謝庭寒那樣一個氣勢強勢淩厲的瘋批,黑發卻柔軟如貓,埋在他頸側,全然喜愛依賴。周寄疆出神想着呢,唇又被不滿咬了下。

謝庭寒讨厭周寄疆想別的,那樣會讓他恐慌,讓他覺得周寂疆是不是想起了什麽以前的事……又讓他覺得他被隔絕在周寄疆之外的世界。

周寄疆也被痛感拉回到現實,發現謝庭寒半撐着低頭,剛好視線相撞。謝庭寒眼神晦暗仿佛要将他吞吃入腹才能平去心頭溝壑。

良久,他扯出來一個笑,眼裏卻半分笑意也無,突然說:“你不覺得你現在才是那個不正常的人嗎?”

“我知道。”無比清楚明白,并且甘之如饴。

謝庭寒心頭既痛,又有些意動,低頭吻他,他仍然避開,于是那些藏着細密情意的吻便悉數落在他的側臉,頸部。

“我不喜歡他們接近你。”謝庭寒喘息着說出這句話,“我們趕緊出院,好嗎?”

這句話,好似征求意見,實則強勢,不容許任何拒絕。

謝庭寒想占據他的愛,他的時間,他的一切。好像貪婪的惡鬼渴求着人間。

“……”

左右不需要他發表意見,周寄疆也就躺着平複呼吸,懶得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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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端午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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