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周寂疆站在馬路邊,看到聊天框有十分鐘前的消息。
【周哥,真不過來陪我嗎?】
周寂疆明顯從這句話裏看出了點兒異常,他抿唇,找到熟悉電話號碼播了過去:“寒鴉?”
“您好,找新綠嗎?”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但是傳來嗓音卻是另一個人,那男人嗓音輕柔,是大部分人會喜歡的音色,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周寂疆微怔,随即确認了有沒有打錯電話,沒有。
有人陪着也好。
他搖搖頭說:“沒事了。”
随即他沒有解釋什麽就挂斷了電話,獨自走在晚上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裏,有一搭沒一搭踢着小石子。
其實從醫院跑出來也不是被謝庭寒膈應到了。
周寂疆只是需要一個人好好想想接下來怎麽修補世界bug,計劃中,主角攻應該在場,可是蕭故大受打擊離開了。
他聽說蕭故回了趟蕭宅跟家裏人大吵一架,然後又被保镖押着去了機場,準備送去國外。
就是今晚。
周寂疆抿唇,主角攻如果一走了之,那麽接下來他一個人對主角受,怎麽讓人死心?
滿腦子都是做任務,似有應和,周寂疆接到一個陌生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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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挂了,那邊又依依不饒打了十多通。
周寂疆唇線抹平,想了想還是接了:“您是?”
“周先生,星星吞了一大碗熱粥,喉嚨燙壞了,他可是歌手啊,靠嗓子吃飯工作獲得粉絲的喜愛,要是壞了……”那邊沒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焦急喊着。
周寂疆能聽出來這是醫院的一個護士,是謝庭寒粉絲,她經常有意無意對他投來豔羨目光。
護士打電話來希望他快點趕回醫院,陪在謝庭寒身邊。
可她慌到六神無主,對面卻半點兒聲響也無。
果然是個渣男!
官宣戀情記者會要臨陣脫逃,對謝庭寒那樣挂在天上的耀眼星星也不假辭色,現在連過來看看都不肯。
“周先生你聽到了嗎?”護士難眠語氣帶埋怨。
周寂疆輕輕“嗯”了聲:“聽到了,馬上回來。”
挂完電話,他卻仍然站在路燈下,神情自若。
888系統觀察他好久了,忍不住輕輕問:【宿主您真去?】
周寂疆捏着手機,意味不明道:“這種快速培養感情的好事,怎麽看都不該是我這種炮灰去,不是嗎?”
……
夜晚七點多,醫院裏稀稀落落幾個醫生,全擠在了一個高級病房外的走廊,神情嚴肅,站着等待護士打完電話。
護士道:“馬上回來了。”
醫生們這才如釋重負,也有人松懈表情開起玩笑來:“幸好啊,如果不回來,謝庭寒在這兒嗓子出了問題,那不光是周先生被粉絲追着罵,我們醫院也得完蛋。”
“誰說不是呢?不過你們有沒有覺得謝庭寒對周先生的執念還真有點吓人?”長頭發護士忍不住開口。
“可能是愛到深處難以抑制吧,為了愛情割腕自殺的人送到我們這裏來,不是也有嗎?”
“可是我覺得很蹊跷,”長頭發護士斟酌措辭,“周先生身上傷疤,星星說是他孤兒院時受了虐待,可那些疤看着明明就很新,像是前幾年弄出來……”
醫生玩笑神情斂去:“這些話不要再說了。”
先不論謝庭寒那樣身份的人惹不惹得起,這也是诽謗誣陷,這種事情也只有道德淪喪且毫無底線的人才會做。
“我開玩笑呢,星星那麽喜歡周先生,怎麽可能會傷害他。”護士連忙點頭,将話題揭了過去。
可氣氛還是沉默下來,他們低眉,小心瞥着病房裏那個坐在病床上,背着身子對着黑漆漆窗戶的男人。
那窗戶視線對下去,是醫院大門口,偶爾有人進出都會看得一清二楚。
“……”醫生護士站在走廊邊,靠着瓷磚牆面,冰涼一點點傳入後背透過皮肉鑽進心髒。
不知道為什麽,他們不敢想象謝庭寒的表情,總覺得那似乎隐藏着什麽……惡鬼露出紅瞳會吓死人一樣。
他們不約而同盼望周先生快點回來,快點把人控制住。
可時間過了半個鐘頭多,電視上新聞聯播時間都快過了,人也沒有回來。
醫生護士們靠在走廊牆面昏昏欲睡,忽而一陣陰風吹過,夾帶着腳步聲,他們似有所覺睜開了眼。
這一眼讓他們挺直了腰背,神情也不懶散了。
男人身姿碩長,只淺淡低眸問他們:“現在幾點了?”
“七點四十分。”
“哦。”那離八點還有二十分。
謝庭寒想,來得及的,周周答應的事情都鉚足了勁去做,從來沒有讓他失望過。
走廊上人卻是忍不住,等不下去跟謝庭寒打了聲招呼就先跑了。
“周先生可是醫科大的學生,他肯定知道怎麽治療喉嚨燙傷。”
謝庭寒聽到這句話,唇角微微漾起波瀾,他低頭:“對,我的周周很優秀。”
周寂疆從小到大成績優異,這一點在考入錄取線奇高的醫科大也可見一斑。
小時候謝庭寒父親還沒有飛機失事,輔導他功課時就會說周寂疆很讓人省心。
典型死讀書罷了,到他面前還不是彎下腰給他當冰水的人體支架?
謝庭寒以前嗤之以鼻,在前世人死了才翻來覆去想起他,可有一句話叫做:死亡不是終點,遺忘才是。
管家念叨周寂疆次數越來越少了。
謝庭寒焦急拼命讓管家天天念叨,管家也只會睜着憐憫的眼注視着他。
那種憐憫跟周周不同,周周看他時始終包容溫和,而管家看他如同看着墜入地府的惡鬼。
後來管家終于辭了職回老家。
謝庭寒只能病态般去搜尋周寂疆以前的人際關系跟他人評價才知道他确實比普通人要優秀出好大一截。
他成績優異是學神,人際關系簡單,給人的印象就是情緒淡薄但永遠可靠。
所有人都覺得他人好,在他死後也都開始後悔以前學生時代只把他當成個可以拜托幫忙的老好人。
因為出了社會才知道這種人有多可貴。
可惜周寂疆死了。
他們的那句道歉與感謝始終沒有說出口。
“……”人這種東西好奇怪,為什麽要等一個人死了之後才開始愛他呢?
謝庭寒不懂,他後來懂了,他本來就是這些人裏一員,他也在消耗周周,還是那個更狠更不留情面的主要兇手。
所以他選擇抱着周寂疆的骸骨自殺。
…
謝庭寒很久沒回憶起以前的事情了,走廊裏醫生護士都走了,一點兒活氣也沒有。
以前他有嗑安眠藥的習慣。
現在,他搖了搖頭保持清醒,走回病房坐在病床上,凝眉望着窗外。
後來,有身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推開了掩藏黑暗的門。
嗯?
謝庭寒空洞漆黑眼神逐漸有了溫度,他轉頭,聲線嘶啞含着迫切:“周周……”
門口男人靠着牆壁,手略微摸索找到了燈開關,剎那,病房盈滿了光。
謝庭寒眼神溫度冷卻,又成了清冷孤僻的那個頂流歌手。
“怎麽?看見我來就那麽失望?”男人靠着門口嬉皮笑臉,“我可是機場車禍了也要趕來照顧你呢。”
“你又來做什麽?”謝庭寒皺眉,總覺得眼前人似乎有什麽改變……
除了周寂疆,他都不想理會,只冷冷道:“滾。”
蕭故扯着衣領露出帶血的脖頸,收斂了笑,背後是黝黑走廊,他面容模糊難辨:“那可不行,周寂疆……讓我來的。”
謝庭寒捏緊了腕上紅繩,門口人卻瞧着他神色,竟然快意:“傷心了?你以前更狠吧?周寂疆每次遍體鱗傷,你都不許旁人照顧他。”
“以前以為你是單純狠心,這樣一看,其實是占有欲作祟吧?不想別人看到他身體?”
謝庭寒睫羽低垂,眼睑落下一片陰影,他擡眸,神情壓抑克制到極點,道:“你如果想破産撿垃圾去,我很支持。”
“那我怎麽敢呢?”蕭故走到他面前微微屈膝,忽而笑了聲,緊盯面前人的眼,冷不丁道“你就不想去看看周寂疆他離開你是什麽樣子?”
“我帶你去。”
——
周寂疆慢吞吞走在路上,回想着剛才的事。
888系統比他要外露,更喜歡溝通,直接說了:【你剛剛打電話給主角攻,他有點奇怪。】
“哪裏奇怪?”
周寂疆略微回想,十幾分鐘前他勉強從通訊錄裏找到了主角攻的名字然後撥電話過去,很意外,接電話的人卻又不是正主。
而是一個男□□警:“這位先生開車太快,不小心撞在了樹上,脖子跟頭都是血。我剛剛看他身側手機在響就接了,那個,你是他朋友?能不能過來看看他……”
怎麽主角攻受多災多難,還都需要他救濟?
周寂疆不太想當好人了,做任務太累了,于是他很利落,說:“不可以。”
交警那邊沉默了一下。
“直接送去醫院吧。”周寂疆補充道。
交警忽而“啊”了一聲,電話滿是雜音,好像手機被人拿走了。周寂疆只能模糊聽見交警很是激動聲音:“您醒過來了,要不要我送您去醫院?”
随即就是主角攻接過電話,跟周寂疆說第一句話:“久違。”那嗓音帶着沙啞,仿佛闊別不知幾年,而是半生。
他嗓音低沉,也可能是車禍,從鬼門關走了一趟,整個人叛逆以及不成熟的孩子氣盡數褪去。
周寂疆不太習慣,但還是跟他說了謝庭寒情況。
“好的,我馬上去。”蕭故答應很爽快,毫不猶豫。
周寂疆總覺着怪怪的。
現在走在馬路上,888系統也回過味兒來覺得怪怪的。
主角攻叛逆驕傲,剛熱臉貼冷屁股就氣走,這下也不糾結幾分鐘就直接屁颠屁颠找人去了?
一人一統深深思考這個問題,直到手機響起電話鈴聲,打破漫漫長夜。
【寒鴉】打來的電話。
周寂疆接了,那邊傳來急促喘息,還有一群人起哄聲音:“親一個——”
原以為柳新綠跟那個陌生男人在一起,如今卻好像是大型聚會,還不太正經。
他抿唇:“你在哪裏?”
那邊迷迷糊糊打了個酒嗝:“我也不知道,我去喝酒,有個說話像太監的愛慕者,莫名其妙搶我電話,我剛剛把他按角落打了一頓,現在又遇到了我大學同學……”
周寂疆沉默,心想那個太監大概是之前接他電話那個人。
“你可以接我回家嗎?”他小聲道,“這裏好亂,我不想在這兒了。”
“發地址過來。”周寂疆不想再聽,他直接按着地址找過去,然後發現那是個同志酒吧。
“……”他內心有點複雜。
柳新綠在他心目中還是弟弟,很乖那種弟弟。
所以現在就有種抓早出晚歸不務正業弟弟回家的錯覺。
他抿唇,避開那些伸來的五花八門的男人手掌,在酒吧人群裏看到了柳新綠。
他們開了個卡座,讓柳新綠坐在中央,幾個人笑嘻嘻玩着真心話大冒險,現在進程是柳新綠輸了要選擇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真心話是說一個秘密,大冒險是選擇周圍看順眼的人去親一下對方臉頰。
柳新綠趴着,臉透紅,醉了大半。這模樣讓不少人都緊盯着不放。
有很多男人直接自薦:“親我吧,我不介意。”
柳新綠富二代,接觸面廣,他比同齡人要更成熟,其他人看着他有權有勢又有容貌,自然會貼上去。
明明一個個想要得要死,可偏偏要裝成若無其事樣子。
柳新綠讨厭這種做作,他彎唇,道:“我介意。”
周圍人一僵:“那你選擇真心話?”
柳新綠道:“我一個也不……”
說到後面,他眼裏酒意熏染的眸光一閃,道:“好啊。”
周寂疆能感覺出來自己被人盯上了,他看向那個坐在中央俊朗的男人,走過去準備帶人離開。
剛剛好看到男人猶帶朦胧,大聲指着他說:
“我的秘密就是我有一個追了六七年的校園男神,就是他!”
所有人目光霎時定格在那個剛走來的高大俊秀男人身上,所謂“校園男神”。
雖然有好多人不服氣,但周寂疆确實符合校園男神的标準,一米九多高瘦個子,穿着白襯衣,腕骨袖口挽起,幹淨又有少年感。
也難怪柳哥暗戀個好幾年嘛。
衆人圍着周寂疆開起玩笑來,“男神為什麽不接受我們柳哥表白?我們柳哥可喜歡你了,你們異地上大學,他天不是天天跟你打視頻電話嗎?那時候他就是擔心你談戀愛所以才……”
周寂疆靜靜聽着,心裏有點恍然大悟,難怪柳新綠跟他在宿舍打電話一定要開視頻。
“別說了。”柳新綠捂住喝酒後紅了的臉,順便擠掉一個朝着周寂疆擠去的男人,低聲警告那人,“離他遠點。”
衆人調侃他:“你男神,讓人碰一下都不行?”
周寂疆還是站着,聽。
以前讀書時候,周寂疆倒不常被叫過,大家都叫他“學神”,也沒人敢給他遞情書。
現在衆人皆不相識,說起騷話來也特別溜。
有很多人直接越過柳新綠給他塞名片,可以說是對他容貌身高體重職業都滿意到極點了。
柳新綠被故意膈應,拉起周寂疆胳膊,道:“我要大冒險!”
大冒險是吻一個人臉頰。
他微微低頭,想問柳新綠想親誰,耳畔就傳來淺淺溫熱的酒氣。
衆人起哄,“哇親上了親嘴了!!”
兩人如同熱戀情侶勾着脖頸親吻,其中主人公疑惑皺了眉。
柳新綠只是借位,沒有吻上。
“拜托別躲開,我喝醉了,”柳新綠用低不可聞聲音邊說,邊緊緊抱住他,低下頭,埋在他頸窩只露出雙眼睛,“給我個面子。”
只要有心人仔細打量,就能發現柳新綠眼睛清明,半分酒意也無。
他只是淡然望向那個站在酒吧門口的俊美男人,手裏摸索着周寂疆脊背順着往下跟撸貓一樣,眼神充斥挑釁與惡意。
在那頭,謝庭寒死死注視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