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修雲切身地體會到了,一個古板的男人認真起來有多麽可怕。

明明已經做好了決定,卻對形式如此在意,對方好像完全沒搞懂,木簪不是重點,對修雲來說也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人而已。

不過也怪他,是他先提出了木簪的事,雖然只是找借口再見對方一面,那人卻當了真。

日後若是事事如此,修雲可就真的要斟酌一下自己的說話方式了。

修雲将窗檐邊的一堆小物件捧到了屋裏,放在桌案上。

幸好那人還細心地用綢緞包裹了一下,否則修雲兩只手甚至都不能完全捧住這些零零碎碎。

沈三從後面跟進來,就見修雲十分寶貝似的、将一堆雜物放在了桌面上,

修雲從裏面拿出一個木質山雀,輕輕轉動尾部的羽毛,松手之後,山雀兩翼的翅膀擺動起來。

這個木頭模型的做工相當精巧,看得出來這位手工匠人有些本事,甚至是會讓修雲這個見多識廣的現代人震驚的地步。

修雲眉眼微彎,若有所思。

這副模樣看得邊上的沈三不由得咋舌。

沈三覺得那位“太子側妃”也實在很有一套,僅僅用這些小玩意兒就能牽住太子殿下的心。

眼見修雲似乎心情不錯,沈三試探着問道:“公子,用午飯嗎?”

修雲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拒絕道:“不必了。”

兩人出門這一次頂多一個時辰,才用過早飯不長時間,修雲還沒有進食的欲望。

沈三最近詢問是否擺膳的頻率,簡直像是在把他當豬喂。

修雲心下腹诽,希望沈統領盡快去找點事情做,不要三番五次地試圖給他投喂吃食。

他也不是不給沈統領面子故意吊着對方,吃不下,他是真的吃不下。

修雲沉吟一聲,随口說道:“你既無事,便去替我請示管大人,下一次出門在什麽時候?”

沈三知道這是驅逐他的意思,他表情略有些沮喪,一臉凝重地出了房門。

沈七照舊穿着侍女的服飾站在門口,随時準備陪侍,沈三出來之前她還拿着一個燒餅時不時偷偷往嘴裏塞一口。

也真難為她,這種吃法也仍然保持着玲珑曲線,甚至在樓裏走動幾天,沒少和沒臉沒皮的愛慕者周旋。

沈七一見他立馬跟老鼠見了貓似的,心虛地把手裏的燒餅往身後藏了藏,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沈三:“……”

知道什麽叫欲蓋彌彰、掩耳盜鈴嗎?這就是了。

不過只要沈七不會擅離職守,沈統領一般不會在意這種小事,做好分內之事便可,但他還是提醒道:“這幅模樣可千萬不能讓公子瞧見。”

別讓太子殿下以為護衛營都是一群酒囊飯袋。

沈七一陣嗚咽,被一塊餅噎到嗓子,一時間有些發不出聲音來,她幹脆對着沈三一通點頭。

沈七也不想這樣玩忽職守的,但她實在憋悶得厲害。

太子殿下鐵了心地暫時不想要貼身近侍,沈七已經閑得發慌,現在連醉風樓三樓有多少塊地板都數清楚了。

沈三眉頭緊鎖,看見沈七他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帶着管茂實來見太子殿下的人正是沈七。

他問:“小七,管大人如今在哪裏下榻?”

沈七艱難地咽下一口餅,聲音略有些怪異地回答:“在東城的驿館,附近還有本地權貴派人盯梢呢,管大人現在可是風頭無兩。”

沈三點點頭,說:“我有事要和管大人商量,去去就回,你先在這裏守着,殿下沒有傳召就不要進去了。”

沈七武功在護衛營已是中上水平,對付不了那位蕭公子,但尋常刺客小賊完全不是她的對手,沈三只準備去一炷香的時間,很快就會回來。

沈七好奇:“去做什麽?”

沈三道:“找管大人幫個小忙。”

沈三在太子殿下說出那番調侃之語,本是打趣太子殿下和蕭公子的別扭勁,但最近幾日,沈三越來越覺得太子殿下飲食不調就是受蕭公子影響。

太子殿下雖然嘴上不說,但每次蕭公子在屋頂上守着,殿下總能多吃幾口飯,好像對方是什麽下飯小菜似的。

雖然這種增加幅度微乎其微,但沈三好像看到了讓太子殿下更加健康的微薄希望。

沈三對此堅信不疑,而為了讓太子殿下能飲食規律、長命百歲、君臨天下,沈三覺得讓兩人之間的關系盡快破冰已然迫在眉睫。

而破局的方法,他心裏已經有了計較,只不過需要管茂實幫忙。

雖說這法子有些陰損,但管大人作為太子殿下的肱股之臣,想必不會對此事置之不理吧?

沈七看着表情詭異的統領快步離開,見識過不少陰私的她也忍不住一陣惡寒,總覺得管大人要有劫難。

但上司和一個關系并不親厚的巡撫之間,沈七也知道怎麽選。

出于共同效忠太子殿下的交情,沈七在心裏默默替管大人上了炷香。

*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蕭公子”——簡尋就坐在屋頂上,修雲屋子裏的說話聲他能聽得一清二楚。

修雲雅間的位置不是正對街道的,他最近日日都來,一次也沒有被路人發現

過。

他能聽見屋子裏修雲擺弄那些小玩意兒的聲音,拿起又放下,似在饒有興致地把玩。

簡尋神情忐忑地側耳聽了一會兒,沒有發現修雲有厭惡之意,這才松了口氣。

随後摸出一截紫檀木,手裏拿出匕首,開始削砍,一截半圓柱的木頭逐漸在他手裏有了簪子的雛形。

他從前也跟着習武的師傅做過長槍之類的兵器,原以為可以很快上手,沒想到打磨長槍柄和雕刻木簪完全是兩回事。

然而越着急越容易出錯,是以這把木簪這麽多天還是沒有雕刻完成。

這其中自然也有簡尋今日比較忙碌的緣故,江城駐軍準備分發上一季度的月錢,簡尋作為兵營主簿,能出來在修雲屋頂偷偷坐一會兒已經是忙裏偷閑了。

今日更是膽大包天,青天白日裏就敢在屋頂停留。畢竟今夜他不得空,沒辦法再陪着修雲夜晚作畫了,只好現在就彌補。

簡尋拿起木簪胚子左右打量,和之前的幾十個一樣,怎麽都覺得不甚滿意。

木簪遲遲雕刻不成,就好像簡尋遲遲做不好去見修雲的準備。

他們之間的開始像是上天開了個玩笑,随意又輕描淡寫,但此後過程中的每一個瞬間,簡尋都會拿出全部的誠意。

不帶着最赤誠的真心,簡尋怎麽肯去見修雲。

——見他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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