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加速的心跳被修雲強行平息,他靠在簡尋懷中,頭抵着男人寬闊的肩膀,後知後覺地發現,這是他的蕭郎第一次主動擁抱他。

相識一月有餘,相見的時間本就寥寥,雖說知道這人每日都在深夜陪着自己作畫,修雲卻真切地有了久別重逢的感覺。

入秋的江城夜晚寒涼,簡尋身上的冷氣早已散盡,不知道是因為這人情緒高漲還是天生熱血,略高的體溫讓修雲下意識靠得更近。

側頭在簡尋左肩上蹭了蹭。

簡尋一只手按在修雲脊背,另一手放在修雲腰間,被修雲的動作驚得不知道作何反應更好。

修雲輕聲說:“簪子很好看,我很喜歡。”

簡尋定了定神,猶豫着說:“那還是個半成品……本想做得更完美些再帶來見你,只是事急從權……”

簡尋今日是被雅間裏的突發情況沖昏了頭腦,一時怒火中燒,沒想過後果就進來了。

如今把這麽個拿不出手的東西送給修雲,後知後覺有些羞愧的念頭。

修雲卻把手裏的紫檀木簪又握緊了些,生怕這人想不開,再把這代表情動的簪子索要回去,再拿到手,還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笑話,到手的東西,修雲哪有再放回去的道理,他帶着點笑意說:“我不在意蕭郎拿什麽給我,哪怕是路邊随手折的桃枝,我也會欣然收下,何況蕭郎的手藝極好,束發的工具罷了,不必太招蜂引蝶。”

這倒不是修雲信可開河,簡尋的這枚簪子除了樣式醜了點,沒有其他瑕疵。上好的蜂蠟塗抹打磨過,入手圓潤不帶一點毛刺,顯然是費了功夫的。

修雲從簡尋懷裏直起身子,擡頭看他,一雙桃花眼在注視着別人時,傳達出的情愛之色熾熱而濃烈,好像他全心全意、滿心滿眼都只有面前這一個男人。

但他只提木簪,只字不提秋海棠的花樣,便是在明晃晃地告訴簡尋,那日夜游江城後,他說的這個請求,完全是為了再和他相見,而非讨要什麽身外之物。

簡尋當然不蠢,立刻聽懂了修雲的言下之意,瞬間熱意上湧,從脖頸到耳廓都開始泛紅。

雖然早就在傅景那裏聽過這種分析,但現在被修雲本人證實,簡尋控制不住自己加速的心跳,甚至不太敢看這個光風霁月的人,嘴上沉穩地應聲,視線卻像被燙傷一般欲要偏移。

修雲哪裏肯放過他,輕輕掙脫了簡尋的懷抱,雙手捧住簡尋的臉,向自己的方向按了按。

見簡尋的視線被迫轉了回來,修雲這才好好欣賞男人害羞的表情。

簡尋是個表情不太豐富的人,此時修雲也只能從手下上漲的溫度和男人顫抖的瞳仁感受到對方的赧然。

修雲微微傾身,兩人之間的距離頓時又拉進了,卻堪堪停在了一掌之外。

簡尋一瞬間屏住呼吸,眼神釘在了修雲微勾的唇上,恍惚間他甚至以為,兩人馬上就能雙唇相貼,氣息交換。

糾纏之間,簡尋開始不自覺地微微附身,低頭向下。

然而還沒等他接觸到那片修雲身上難得溫熱的地方,修雲又轉瞬間松開了手,整個人推開了一步。

他像是沒看到簡尋的窘境一般,摩挲了幾下手裏的木簪,遞向簡尋,說:“蕭郎既然送了,便幫我束一次發,如何?”

簡尋低咳了一聲掩飾尴尬,看着修雲遞過來的發簪,略有些猶豫,說:“當日在城樓上,你說何苦委屈自己……你本也不喜束發,何苦為了別人委屈自己?”

簡尋看得真切,修雲不外出時甚少束發,長發總是披散着,看着慵懶又自在,就算是有事要出門,長發也只用發帶輕輕攏一下,并不多做裝飾。

這人似乎格外讨厭束縛的感覺,連衣衫都十足寬松,腰帶并不束緊,好像輕輕一扯就能支離破碎似的。

放縱無忌,偏偏又不讓人覺得輕浮。

修雲若是僅僅因為樓中管事要求被迫束發,簡尋覺得這簪子還不如成為一個觀賞品。

修雲看懂了他的糾結,不過他不喜束發主要是因為自己做不來這件事,又有些讨厭讓外人近身,才索性散着長發,反正秋日裏不覺炎熱,也就得過且過了。

修雲輕笑一聲,說:“若是為了他人委曲求全自然不美,但若是蕭郎帶着木簪來,我怎會不願?”

“長發绾君心,我不願時常束發,自然是想找個真心相待的郎君代勞了。”

說着,他将木簪放到簡尋手中,帶着試探的問詢說出了口:“蕭郎可願意?”

簡尋怔愣一瞬,将木簪拿在手裏,随即重重點頭:“好。”

兩人達成一致,修雲帶着簡尋來到裏間,自己面對着銅鏡在妝臺前的椅子上坐下,從妝臺上拿過木制的梳子,遞給簡尋。

簡尋走到他身後,接過木梳,看着修雲如瀑的黑色長發,一時間有些無從下手。

實話講,簡尋從來沒有替別人束過發,更何況他在山野裏度過的時間更久,活得比尋常富家公子槽得多。

但簡尋卻不想放過這個互訴衷情的機會,他盡力放緩了動作,一下一下梳着修雲的長發。

這動作還算輕柔,可到了挽發的時候就不太行了。

簡尋是個武人,下手根本沒有輕重,幾下就把修雲扯痛了,但修雲卻只是透過銅鏡看他,臉上全然只有淺淡的微笑,像是在鼓勵對方不要猶豫害怕。

只束發這種簡單的活計,卻做得簡尋滿頭大汗,越小心越緊張,動作也就越慢。

知道修雲其實不喜束縛,只略攏了一般頭發在掌心,用簪子不倫不類地挽在腦後。

忽略挽發處的雜亂,單從銅鏡裏看,居然還不錯。

帶着疼痛的甜蜜酷刑終于結束,修雲挑了挑眉,說:“好看。”

簡尋知道自己的手笨,挽起來的發髻也并不好看,修雲只是習慣于誇贊他罷了。

簡尋撓了撓頭,說:“我會努力練習的。”

修雲笑意盈盈:“好,我就在這裏呢,随時等你來。”

修雲從座位上站起,想起外間那一片狼藉,帶着簡尋走了出去,愧疚道:“恐怕要辛苦蕭郎和我一起收拾了。”

“無礙。”簡尋搖了搖頭,見地上還有不少瓷器的碎片,便制止了修雲欲要上前的動作,說:“放着我來。”

修雲也不和他客氣,被簡尋按着坐在了桌邊的椅子上。

簡尋動作也很麻利,很快把碎了一地的瓷片打掃幹淨,随後将修雲那一堆畫卷一一撿起,抱在懷中。

修雲适時起身,順手撿起了腳邊的一個畫軸,撿到桌面上的木箱裏,示意簡尋把畫卷放在裏面。

簡尋捧着十幾幅畫過來,低頭的功夫,一眼就看到了原本壓在桌面上的宣紙。

他放畫的動作都有些遲緩了,目光被畫上的人吸引了。

桌面上的畫是簡尋一進門就放在那裏的,應當是修雲自己的畫作,那麽他如今手裏的應該也是。

可那畫上的人是……?

簡尋被這個問題勾了魂去,連手裏的畫都放完了都沒注意到,手都伸到了懷裏又撲了個空。

修雲看樂了,見簡尋魂不守舍,帶着笑意明知故問:“蕭郎這是怎麽了?”

雖說當時看着裝畫的箱子倒地,他就知道有這一遭,但真看到簡尋為了副畫也要鬧小脾氣,修雲簡直壓不住自己逗弄的心思。

恰好,桌上的畫是個半成品,而手裏這些,簡尋可是個君子,不會随意打開翻看,恐怕現在抓心撓肝想知道畫上的是誰吧?

果然,下一刻簡尋就聲音幹澀地問:“這畫……?”

修雲歪了歪頭,說:“我夜夜執筆點墨,丹青描摹的,自然是心上人。”

簡尋心裏猛地一沉,沒忍住,低頭端詳這幅畫作。

桌子上的畫是個半成品,木箱子又剛好壓在上面,簡尋仔細端詳也只能看到畫中人半個身子。

很随性的衣衫,看起來還沒有仔細勾勒,懷裏好像捧了什麽東西。

修雲嘆息一聲,把木箱子微微擡起,挪開了一些,畫中人總算露出了真面目。

簡尋低頭看去,就見畫中的青年用白綢包裹着一懷抱的東西,那些零碎的小玩意兒都非常眼熟,就是前日裏他給修雲買的那些。

人物只畫了一雙眉眼,簡尋看着就覺得和自己很像。

就聽修雲輕聲說:“有個人送來東西,卻不願親自見我,我怎麽也想不出,他是懷着什麽樣的心情來的,又會是怎麽樣的神情。想不出……又不想毀了這幅話,就幹脆擱置了。”

自己偷偷摸摸的的畫作被正主發現,修雲卻完全沒有一絲害羞的情緒,他只會借由這些閑暇時的作品,無時無刻不向簡尋傳達自己的偏愛和鐘情。

并非他多般推敲時間,故意讓簡尋撞上這個場面,而是他天生就懂得如何利用現有的條件,去達成自己的目的,這對他來說和呼吸一樣簡單。

他從皮囊到靈魂,每一塊骨骼、每一滴血液都深深印刻着“算計”二字。

修雲向來不會掩飾這一點,說他居心叵測也好,早有預謀也罷,他終究會讓簡尋為他俯首,連一點懷疑都不會出現。

修雲幽深的視線看着簡尋,眼裏早就被自己都未曾發覺的占有欲填滿了。

簡尋一擡頭,就見修雲目光早已落在自己身上,他只好磕磕絆絆地解釋:“簪子沒有雕刻好,我不敢見你,當日跟在你後面,也不知道那些東西你都喜不喜歡……”

修雲眉目收斂,微笑着幾步走到簡尋面前,傾身而上,在簡尋耳邊輕聲說說:“喜歡。你送我的,我都喜歡。”

修雲的話鑽入耳朵,簡尋好像被推進了蜜罐子裏,整個人都覺得甜絲絲的。

此時低頭看着修雲,呼吸都有些亂了,他急切地想要做些什麽,但卻不得章法,只能将修雲攬入懷裏,想和這人再貼近一些,更貼近一些。

修雲被他抱着,鼓勵似的在簡尋頸側印下一吻。

簡尋身體一抖,攬在修雲腰側的那只手猛地收緊,情不自禁地低喃出聲:“阿雲……!”

“嗯?”修雲靠在他頸側,聲音低啞地詢問:“蕭郎以後,便是我的人了?”

簡尋無法拒絕這種誘惑,應聲道:“是……”

但現在不行……還不可以。

簡尋渾身的血液都要沸騰起來,明明兩人再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卻還像初見一般心動不已。

他不想這樣發展下去,好像他今日來表白心跡,只是為了床笫之事。

他猛然察覺到了什麽,放開修雲,轉身背對着他站着,兩人頓時拉開了【一丈多的距離】,簡尋聲音嘶啞地說:“等……等一下。”

修雲猝然脫離他的懷抱,看着簡尋慌亂轉身的樣子,忍不住輕笑出聲。

哈……真是太可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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