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半刻鐘之前,後院演武場裏,簡尋和沒較量過的幾個護衛打了一場,一對三也絲毫不落下風,只不過這一輪走下來,體力也已經見底了。
正所謂不打不相識,簡尋和今日得閑的護衛們在廊下坐了一圈,他不善言談,只別人詢問的時候才答複幾句。
不過他看人的眼神真誠,交談時也是認真聆聽的姿态,倒也不會讓其他人覺得受到怠慢。
衆人一言一語地交談起來,互相了解之後才發現簡尋如今是一圈人裏年紀最小的。
“這個年紀武學造詣就能到這個水準,簡公子前途不可限量。”
“真要比起來,我看簡公子和國都的禦林軍守将也不相上下。”
“我們統領本也有機會當上将領,不過他那人耿直,得罪上面的官吏,人家随手把他的名字劃去了,如今得了太子殿下青睐,才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
簡尋眉毛一挑,終于在加入護衛營的第二天聽人談起了關于那位至今沒有露過面的護衛營統領。
他斟酌着問:“但沈統領如今怎的不在殿下禦前?”
這話剛一出口簡尋就有些後悔,他不知道這種情報适不适合探聽,但見護
衛們表情未變,于是也放下了心。
邊上的沈九昨日才見過沈統領從太子殿下的書房落荒而逃,此時想起被他們封上的窗戶,忍不住輕笑道:“噗……沒什麽大事,統領他最近當差出了岔子,殿下打發他去外面了,估摸着很快就會回來。”
不過這“很快”到底是多長時間,那可就沒個準信了,估計得由沈七的教導進度而定,沈三一日學不會這改頭換面的本事,就一日回不到太子禦前。
不過沒什麽大礙,護衛營人員衆多,如今還有簡尋這個在武力上和沈三不相上下的人幫襯,大家的工作壓力頓時都減輕了不少。
人在太子身邊行走,也并非都是益處,更要比在其他地方當差謹小慎微一些,太子的安全乃是重中之重。
“不過也沒什麽大礙,沒了沈老大不在,下面排着隊的人多了去了。如今還有簡公子在,統領這位置換換人坐也是應該的。”有人爽朗地說。
護衛營彼此之間關系都不錯,屬于良性競争,人人都把往上爬的欲望擺在明面上,公平競争罷了。
原本衆人對簡尋的加入雖無不滿,但心裏到底有幾分郁氣,這人只憑着太子殿下一句話就到了高位,無憑無據,怎麽讓人真心信服?
但現在不同了,不僅心服口服,還很想看沈三的熱鬧,最好這兩人能交手一次,讓他們看看究竟孰強孰弱。
恨不得高喊幾句:“打起來!打起來!”
可惜這個願望短時間是實現不了了,沈統領遲遲不歸,簡尋又是個平和的性子,兩人能不能交上手還另說呢。
話題說到這裏,簡尋又發現了一個問題,他有些疑惑地問:“沈……這是護衛營的代號還是本名?”
若是代號,簡尋覺得自己似乎也應該有一個?
但沈九解釋說:“是太子殿下賜名,護衛營的人如今都以‘沈’為姓,至于名字,是按照年齡從‘三’開始計數,依次往下排序。我們這些人入營之前都在各地摸爬滾打,做什麽的都有,沒有個正經姓名,得到這種殊榮乃是幸事。”
護衛營中沈三年齡最長,最小的也不過二十一歲,但也比簡尋虛長了兩歲,這些兄長輩分的人在比試中一一敗北,此時也都沒什麽架子。
沈九又笑嘻嘻地說:“我猜簡公子還想知道,為何是以‘三’開始,那是因為原本太子最看重的伴讀裴延,裴公子因為也有另一美稱,人稱‘裴三郎’,太子殿下在賜名時便也選了‘三’做起始。據說二人之間交情很深,從前甚至有過抵足而眠的情誼。”
“但現在嘛,今時不同往日,裴三郎和殿下如今關系緊張,具體緣由我們也并不清楚,總之若是這兩人之間起了争論,簡公子你只記得一句話,不必對裴三郎太客氣。”
簡尋點了點頭,将這些事記在心上,随即詢問:“不知道日後我要做什麽差事?”
沈九說:“護衛營最近忙着的事不少,但具體的活計我們互相之間也不清楚,按照規矩也是不能打聽的。護衛營的輪值從前都是沈統領安排,如今統領不在,簡尋恐怕只能到太子殿下那裏詢問一二了。”
簡尋略一點頭,但此刻回身再看長廊邊,原本站在廊下的太子已經失去蹤影。
……
正因為去面見太子殿下之前,簡尋被沈九這一籮筐的前塵往事荼毒,又見到正堂中兩人不歡而散的場景,加之瞥見太子殿下身上暧昧的痕跡,讓他的思維都順着沈九的路子往下走了。
簡尋俯首行禮,寧修雲縮了縮拍疼的手掌,下意識地活動了一下手腕。
他對原身這柔弱的身體無話可說,方才自己下手沒個輕重,現在虎口都震麻了。
都怪裴延欺人太甚,他遲早要給這人點顏色看看。
思緒幾次翻轉,寧修雲這才有些納悶地開口問:“何事?怎麽沒在演武場和他們多熟識一下?”
他覺得自己好像以前見過的那些給自家小輩鋪路的人,指望着對方多結交些人脈,盡快融入到圈子裏,沒想到只是一會兒功夫沒看住,這人就溜了。
不太聽話。
從前他還對這種事嗤之以鼻,現在真的輪到自己頭上,這才發覺那些負責任的長輩都操了多少心。
寧修雲在心裏感慨道。
簡尋答道:“屬下是想問,日後應該在哪輪值?”
寧修雲随口說:“你暫且跟在孤身邊便可,若有差事,孤會直接告訴你。”
說着他視線落到簡尋身上,卻發現這人目光遮遮掩掩,似乎在避免往他身上看?
已經見過幾次了,再怎麽避諱他的太子頭銜也不應該這般……
寧修雲奇怪地直起身子,衣領又往下落了一截,他這才猛然發覺,行走時腰帶松了,現在領口大敞,脖頸間的皮膚暴露在空氣中。
他神色莫名地伸手撫上鎖骨附近那道已經快要消失的咬痕,心跳都漏了半拍,還以為自己要暴露了。
然而再低頭看簡尋,寧修雲确定了一件事,這人是真的沒發現什麽異常,只顧着滿腦子非禮勿視。
等沈七和自家統領交流完了太子殿下囑咐的事宜,回來就見到簡尋站在堂下,視線卻落到角落裏,神情有些奇怪。
沈七視線一擡,自家主子頸間那道紅痕頓時映入眼簾。
沈七:“!”她頓時驚得倒抽一口涼氣。
看簡尋那番不敢直視太子的情形,肯定已經注意到了異常,但從兩人沉默以對的現狀來看,應當還沒有暴露。
沈七頓時重重地咳了一聲,正堂裏兩個人的視線都聚焦到了她身上,沈七急中生智:“殿下,郡守府那邊送來了明日接風宴的賓客名單,需要您過目。”
寧修雲應了一聲,便從主位上起身,順手把衣領扯了上去,緩步出了正堂。
他一走,原本守在門口的幾名護衛便在身後跟上,沈七和簡尋兩個人反倒落在了後面。
沈七眼珠一轉,試探道:“今日殿下心情不好,勞煩簡公子受累了。”
簡尋搖搖頭,太子殿下雖然隐含怒火,但并未頤指氣使,只不過關于太子和那位裴三郎的關系,他确實有些拿不準分寸。
于是簡尋試探性地問道:“那位裴公子和太子殿下之間關系親厚,日後當差是否需要注意一些?”
聽到“親厚”這兩個字,沈七全身的汗毛都炸起來了。
沈七把太子和裴延的交談連帶着太子殿下頸間的痕跡串到了一起,一瞬間冷汗直流。
她簡直要把腦袋搖成撥浪鼓:“太子殿下和裴三之間絕無任何關系!從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不管裴三是什麽想法,太子殿下早便想和此人劃清界限!”
她憂心忡忡地規勸道:“簡公子,裴三雖然看着是個謙謙君子,實際不是什麽善人,你可一定要離他遠些,也不要聽他胡言亂語。”
更重要的是,這番話可不能讓簡尋在太子殿下面前說出口,否則簡尋不一定會有事,旁人可就不一定了,尤其是她這種時刻随侍在側的。
簡尋驚訝于沈七如此強烈的反應,不過不管真相到底如何,他自然會更偏向于太子。
況且裴延那個人,僅僅是方才一個照面,簡尋就能感覺到那人滿身滿眼都是算計,他覺得裴延和沈七口中的“謙謙君子”完全搭不上邊,更像是那種說話會藏起三分的笑面虎。
簡尋有種莫名的預感,說不定太子殿下就是因為這個才和裴延離心。
畢竟聰明人做事瞻前顧後,總是會無意間做出些欺上瞞下的事。
簡尋習慣于坦誠,沈七說了他便記在心裏,鄭重道:“我記下了。”
這個小插曲很快過去,等到寧修雲坐在書房裏拿着賓客名單查看,再看到簡尋時,對方的表情已經恢複了正常。
寧修雲幹脆不再提正堂那會兒的尴尬事,以免簡尋再聯想起什麽。
他翻看着名單,随口問道:“明日傍晚便是接風宴,孤雖然不在意
這個,但簡卿若是有家眷想帶着,”
太子殿下視線淡漠,看着只是随意提起,實則注意力都落在了簡尋身上。
站在另一側的沈七暗中祈禱簡尋不會說出些踩到太子殿下雷區的話來。
簡尋颔首致謝,正要婉拒,又想起了昨日傅景在他面前說,想參加接風宴,如今太子殿下把機會送到了他面前。
簡尋雖然覺得這個機會來得有些奇怪,細細思索卻沒想明白問題出在那裏,遂把腦子裏的亂七八糟的念頭揮去,想為好友嘗試一下。
但他嚴謹地說:“屬下還沒能求得心愛之人,如今并無家眷,只是屬下有位至交好友,想結交一下國都來的文人雅士。”
寧修雲本人就站在他眼前,被簡尋一句“心愛之人”戳到了心窩,連後面那句“至交好友”也顧不上了。
他拿着名單的手不易察覺地輕顫了一下,只覺得指尖發麻,好像頃刻間加快的心跳都順着血流蔓延上來。
寧修雲沉默片刻,這才聲音略有些幹澀地問:“哦?至交好友,是江城哪家的兒郎?”
“傅景。乃是江城郡守傅大人之子。”簡尋答道。
他好歹還記着傅景是想暗中觀察一下太子殿下,沒把傅景的本來目标說出口,否則傅景一入場估計就會成為太子殿下的重點關注對象。
可簡尋不知道的是,僅僅憑他一句“至交好友”,傅景就已經有資格得到這份殊榮。
寧修雲輕笑一聲:“看來你和他心有靈犀。”
他把手中的名單一翻,只見末尾赫然寫了“傅景”兩個字。
這名單的字跡對簡尋來說十分眼熟,大概是傅如深親筆寫的,然後最末的那兩個墨跡與前邊的一致,但更眼熟些。
雖然字跡幾乎如一,簡尋卻能一眼分辨出,那兩個字分明就是傅景自己寫的!
別人不熟悉傅家父子的字跡,但簡尋卻十分了解,他幼時也受過傅如深的教導,只不過他後來放棄讀書轉而學武,這才斷了很久的聯系。
簡尋目光凝滞了須臾,再略一擡眼,對上了太子鐵面之下似笑非笑的眼神。
一瞬間簡尋便明白太子為何直言“他”,而非“傅如深”或者是“傅大人”,怕不是看到這個看似天衣無縫的作假時便以發現了端倪。
傅景真是,膽大包天,連這種會交給太子過目的名單都敢作假,若是被發現,恐怕不僅自己遭殃,還會連累了傅大人。
簡尋心覺奇怪,往日裏傅景做事最為小心,怎麽好似從太子的車隊進了江城開始,這人行事便開始全無章法,好像火燒眉毛一樣着急。
他面色一沉,單膝跪地,鄭重道:“傅景只是上進之心太過熱切,還望殿下諒解。”
寧修雲目光沉沉,看着名冊上傅景的名字,不知道這人到底和簡尋的交情到了哪個地步,能讓簡尋第一次如此真心實意地向他這個天家皇室跪拜,還說了讨饒的話。
傅景……雖是傅如深的兒子,但這所作所為可半點沒遺傳到傅如深的小心謹慎,只一個照面就在寧修雲這裏暴露了。
原以為是個能挖出來代替裴延的好苗子,但如今看來似乎還需要斟酌幾分。
寧修雲想到這裏,一揮袖口,說:“罷了,你起來吧。孤今日就當做沒看見這份名單,就算是給簡卿直言不諱的獎勵。”
他把手裏的名單遞給沈七,道:“拿給傅如深,就說孤看過了,沒有問題。”
簡尋聞言一愣,沒想到太子會直接将這件事輕飄飄地揭了過去,他起身再行一禮,道:“多謝殿下網開一面。”
寧修雲應了一聲,一只手撐在頰側,說:“無礙,不過我倒是很好奇你在江城的舊事,說些來聽聽。”
簡尋猜測太子殿下是想借着這個機會了解一下江城本地的情況,于是便問:“殿下想聽哪個方面的?”
寧修雲斜睨他一眼,笑意盈盈:“就從……這位傅家的景公子開始吧。”
簡尋略一點頭,想了想,便開始了:“屬下與傅景是舊識,家父曾與傅大人、敬宣侯是至交好友,屬下與傅景也是少年相識,家父故去之後,傅大人曾想讓屬下走讀書的路子,屬下拒絕之後便在叔父的引薦下找了個師傅學武,自此離開了江城十年有餘,兩年前師傅說可以出師了,這才回到江城,與傅景也是在那時再見面的,從前往來不密……”
聽到這裏,寧修雲就已經歇了心思,知道二人是父輩傳下來的友情便覺得足夠了。
但他主動提的話茬,這會兒也不好直接打斷,只能任由簡尋語速緩慢地講下去。
寧修雲聽了一會兒,只覺得這人實在不是說書的好苗子,講故事長篇累牍不說,連點起承轉合都沒有,讓人很難沉浸其中。
簡尋還是個實心眼,講到哪一段故事就開始事無巨細,把江城當時的風貌都描述了個七七八八——寧修雲哪裏是想聽這些。
而且簡尋的聲音對于寧修雲來說太熟悉了,簡尋是他重活一世至今以來最親密的人,被這道熟悉的聲線在耳邊念叨些有的沒有,寧修雲思維都飄了出去。
人一變得安心就會感到困倦,于是簡尋說着說着,偶然一擡頭,就見太子殿下已經安然合上了眼皮。
簡尋講故事的聲音戛然而止,看來他還沒有覺得口幹舌燥,太子殿下便先一步覺得枯燥了。
他一轉頭,便見沈七向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簡尋閉上了嘴,向後退到和沈七并排的位置上。
他的目光下意識打量了坐在桌前閉目養神的太子。
太子殿下穿着一身深色常服沉悶而嚴肅,發髻卻并不威嚴,幾縷長發蹭到脖頸間,即便是坐着,他也脊背挺直,緊繃程度好像一道拉滿的弓弦,岌岌可危,再撐開一點或許都會铮然斷裂。
太子心細如發、寬仁待下,一眼就能看穿傅景看似天衣無縫的伎倆,但這似乎還只是冰山一角。
或許這個人,并不會像其父嘉興帝無能。
簡尋忽然覺得,當時在敬宣侯府,叔父與他說的,大啓皇室也并非都是面目可憎之人,這番話也還是有些道理的。
至少這位太子殿下不會如此。
*
寧修雲好久沒有睡眠質量這麽好過了,但有些遺憾的是,他後來才聽沈七說,簡尋當日說了不少少年時候的糗事,他一個字都沒聽見。
于是當日晚間,寧修雲洗漱之後便讓簡尋接着之前的故事繼續講。
兩人隔着一個屏風,簡尋語氣平和地講述兒時到莊子裏跑馬,不小心把草場邊的稻田踩壞的小事。
說着說着,便注意到屏風之後太子殿下的呼吸聲綿長起來。
簡尋:“……”
他神情複雜,合着太子殿下是發現了快速入睡的好辦法,這才把他叫到身邊問些有的沒的?
見太子殿下又睡着了,簡尋也松了一口氣,他的十九年人生除了少數一些深刻的回憶,其餘時候都乏善可陳,太子殿下再這麽刨根問底下去,下次簡尋就只能磕磕巴巴地現場胡編亂造了。
一回生二回熟,他輕手輕腳地退出內室,代替沈七守夜。
太子殿下沒給他安排事務,但護衛營的人每日忙得團團轉,簡尋也不好自己一個人歇着,于是和沈七輪班倒。
他站在內室門口,從衣袖裏摸出一截紫檀木,這東西已經能看出簪子的雛形,簡尋用磨石慢吞吞地打磨邊緣。
太子府裏條件有限,簡尋手邊沒有刀具,只能如此了。
他自從臨時把那枚不完美的木簪送出去之後,就一直有在練習着雕刻手法,想着總有一日能送修雲一個更好的。
磨着磨着,他擡頭看了一眼夜空,明月高懸,月光皎潔,卻無星光應和,略顯單薄。
不知道修雲的馬車如今到了何處,但總歸,都是在同一片天空之下。
*
第二天寧修雲醒來時還百思不得其解,實在不明白簡尋的故事為什麽那麽有魔力,讓他聽着聽着就不自覺地進入了夢鄉,明明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才對。
不過寧修雲暫時沒有時間思索這個,轉過天便是接風宴的時候,地點定在江家的一處宅邸。
作為江城第一富,江家的宅邸真是多如牛毛,能倒出來一個做臨時太子府。也能單獨拎出來一個用作接風宴的場地。
本來這種事合該郡守傅如深來安排,可惜傅大人家底薄得可憐,實在沒有這種拿得出手的地方辦一場接風宴。
不過傅如深一向信奉誰主張誰操辦,原本太子體恤傅如深告訴他一切從簡,但江城權貴不這麽想,這幫人自然不希望太子因為傅如深把他們都看扁了。
他們至今仍然認為,太子會在十裏長亭對舉薦青年才俊的世家權貴疾言厲色,都是因為傅如深提前上了眼藥,于是繃着一口氣想靠這場接風宴找回場子。
寧修雲在一衆護衛的跟随下來到了接風宴安排的宅邸。
一隊人裝備精良,各個穿着軟甲拿着佩刀,看着不太像是去參加宴會,反倒像是要去問罪。
寧修雲身後一步分別是沈七和簡尋,再往後便是沈七和簡尋一起精挑細選出的護衛,沈七可信不過江城的這些人,選得都是如今護衛營裏武藝尚可的。
太子穿着一身蟒袍,又帶着人馬,十分顯眼,一入宅邸便被等候多時的江城權貴發現了。
頓時數道目光落在了太子身上,而寧修雲視線卻在人群中一掃,幾個呼吸便找到了那個和傅如深長得有五分相似的人。
傅景縮在富家公子堆裏,不太顯眼。
他的人緣極好,哪怕父輩鬧翻了,自己在年輕一代的圈子裏還是能混得開。
如今這幅左右逢源相談甚歡的模樣,着實不像是簡尋會結交的類型。
寧修雲眯了眯眸子。
這就是傅景?看着也不是很出挑。
人群中的傅景頓時打了個寒顫,總覺得有道冰冷的視線落在了他身上,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恰在此時,作為主人家的江行松帶着人迎了上來,跪地行禮:“恭迎太子殿下光臨寒舍——”
寧修雲将注意力調轉回來,四下看看,見這院子裏不說金碧輝煌,也是精心修繕,處處透着奢靡之風,和江行松嘴裏的“寒舍”是半點關系也無。
太子哼笑一聲,目光裏似乎淬了些寒意,面對着跪了一地的世家家主,并未說免禮,也沒接江行松的話茬,而是轉頭詢問身邊的簡尋:“你昨日說的那位好友,傅景是吧?在哪裏,讓孤見見。”
人群中的傅景頓時成為了下一個焦點。
傅景臉上八面玲珑的笑容一僵。
不好的預感,應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