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太子輕飄飄的一句話便駁了本地世家的面子,對傅如深的青睐是擺在明面上的。

簡尋算傅如深的半個子侄,傅景更是傅如深唯一的兒子,太子字字句句都是在給這位江城郡守撐腰。

這又好像一記巴掌重重地拍在了江行松的老臉上。

他低着頭,面皮抽搐幾次,快要維持不住臉上虛僞的笑容,視線向身後飄去,就見傅如深表情平靜地躬身,仿佛眼下這般情景和他沒有半點關系似的。

眼下太子這番行徑,何嘗不是給江城世家的又一個下馬威。

而這似乎也昭示者,太子寧遠和傳聞中的并不相同,不會僅僅因為和裴延這位智囊決裂,便失了方寸,能任由他們這些世家大族擺布。

現場的氣氛都僵硬了下來,唯獨焦點中心的太子和簡尋面色如常。

簡尋應聲答道:“東邊桌邊的紫衣公子便是。”

寧修雲打眼看去,人群裏傅景穿了一身騷包的深紫,衣擺還繡着鳥雀,這衣服樣式并不鮮豔,可惜一堆人裏就他穿了紫衣,完全不需要仔細分辨。

正在暗搓搓往人群裏蹭的傅景頓時身體一僵,心說天要亡我。

他迅速擡頭瞥了一眼簡尋,見對方表情自然,并沒有半點驚訝,便知道是這個濃眉大眼的家夥把他給賣了。

“傅小公子果然有乃父之風。”寧修雲誇贊一句。

傅如深聞言拜謝:“多謝殿下誇獎。”

眼見着自己老爹道謝,傅景也趕快應聲:“殿下過譽了。”

和老神在在的傅如深不同,傅景覺得周圍人的目光灼熱得簡直能把他的衣服燎着了,只求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趕快放過他。

他暫時還不希望自己在江城多年積累的人脈毀于一旦。

好在寧修雲點到為止,沒有抓着這件事不放。

傅景謝完禮,寧修雲便開口道:“都免禮。雖然禮數周全些是好,但今日不必過于拘束。”

衆人頓時齊聲道:“謝殿下。”

至于起身時有沒有暗搓搓地揉自己的膝蓋,那就不得而知了。

江行松當是其中最顯眼的一個,他站在衆人首位,起身之後那陰郁的表情轉變成了滿臉的笑容。

只是他似乎沒意識到自己的表情能力一般,這會兒笑容略有些扭曲,仿佛一瞬間老了十歲。

江行松走上前來,道:“殿下請上座。”

他一邊說着一邊引着太子向主位走去。

寧修雲輕輕颔首,步伐緩慢的跟上,借着這短暫的路程,向人群中掃視一眼。

如今正院的宴會中,南巡車隊裏以及江城本地的大小官員悉數到場,最為惹眼的恐怕就是今次的巡撫管茂實,以及傳聞中和太子有君臣之誼的裴延。

管茂實在擔任巡撫之前,名不見經傳,除了國都有人知道這位管大人因妻族顯赫混到了幾品大員的位置,地方之中無人知曉這個名字。

但管茂實卻因為入江城時給風雲人物“雲公子”贖身,硬生生讓自己出了名。

不過在場的各位都知道,醉風樓這種地方只進不出,贖身本就是無稽之談,“雲公子”最終沒能出樓,就不明不白地玉殒香消,這都是醉風樓慣有的手段。

只不過管茂實果然家底豐厚,被诓騙了萬金之數,仍然八風不動,沒有鬧出什麽醜事來。

單憑這家底和巡撫之位,管茂實就值得江城世家結交。

至于裴延,裴三郎,當朝宰相之子,連中三元進士及第,名動天下的才子,就算和太子起了龃龉,該巴結的還是會上前巴結。

畢竟太子只是太子,裴相卻已經官拜相位許多年,深得嘉興帝信任,對裴三郎這唯一一個有才學的兒子也十分看重。

寧修雲看着這熱鬧的場面,一勾嘴角。

果然古往今來,這種名利場都是最能看出本相的地方,紙醉金迷之下,一杯薄酒下肚,總會不由自主地吐出些什麽來。

他一路上沒有再點任何人的名字,沉默不語,連管茂實和裴延都沒能得到太子一個眼神。

衆人頓時神色各異,看向簡尋和傅家父子的目光愈發熾熱起來。

寧修雲在江行松的帶領下走至主位上坐下,現場低低的交談聲又小了一些。

他坐在主桌主位,下手左邊是以裴延為首的南巡車隊官員,右邊是以江行松為首的江城本地權。

江家人平時會嘲諷敬宣侯是後代無爵位可承襲的破落戶,到了自己這裏,又把爵位看得極重,這會兒拿着雞毛當令箭,沒少給傅如深使絆子。

傅如深的位置安排得十分靠後,明顯是受了江行松的針對。寧修雲坐在位置上,一眼只能看到傅大人分外突出的山羊須。

寧修雲擺了擺手,道:“諸位随意便可。”

太子殿下雖然如此發話了,底下的人卻不敢真的怠慢,紛紛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

沈七見現場安靜下來,便走上前,按照從前的慣例宣布接風宴開始。

随即有車隊裏的禮部侍郎官念唱詞,走了一遍太子南巡時慣有的流程。

左不過是拜謝皇恩之類的空泛之語,寧修雲第一次聽,倒覺得還有些新鮮。

流程走完便是江家的主場,端着宴會菜品的侍女魚貫而入,迅速擺滿了餐桌。

菜品也

是江家一貫的奢靡之風,山珍海味,全是葷腥,連點素的都看不見,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江家人各個吃得滿腦肥腸一樣。

寧修雲看着飄在菜湯上的一層浮油就想吐,但也知道油水在這個時代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單看賓客們雙眼放光的神态就知道了。

他暗嘲自己何不食肉糜的心态,忍不住身子向後靠了靠,遠離已經飄到鼻尖的味道。

寧修雲動作幅度不大,但就站在他身側的沈七和簡尋卻很容易發現。

簡尋皺了皺眉,想起太子那敏銳的觀察力,看着菜品的眼神頓時不對了。

這菜品難不成有什麽貓膩?

倒是沈七完全能理解太子殿下的動作,自從大病初愈之後,太子對葷菜再沒有半點喜愛,每日用膳都是素菜用得更多些。

沈七上前給太子殿下布菜,每一樣菜品都少得像貓食,只有放在角落裏那盤清炒筍尖夾得多些。

簡尋也看明白了,太子殿下只是單純不喜歡葷腥。

正當他暗道自己草木皆兵時,沈七從衣袖裏拿出試毒的器皿,探入單獨夾出來的一小碟菜品中。

簡尋目光驟然一凝。

只見那枚試毒的銀牌從接觸菜湯的位置開始逐漸發黑,一路向上蔓延。

太子禦前,南巡的接風宴上,菜品居然有毒!

沈七心下一驚,當即一聲高喝:“護駕!”

她立刻轉身跪地,将發黑的銀牌展現給寧修雲看:“殿下,菜品有毒。”

寧修雲一挑眉。

很好,這下不用吃了。

旁邊的裴延反應極快,當即帶頭跪地俯首:“殿下,還是先傳喚禦林軍前來護駕吧。”

“禦林軍”三個字戳了江行松的心窩子,那是嘉興帝在太子南巡時欽點的親兵,比太子帶來的護衛營更有震懾力。

他本就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說不出話來,此時心髒狂跳,哆哆嗦嗦地跪下。

行刺太子,這一樁帽子若是真的扣在江家身上,太子便師出有名,可以随意處置江家,再潑天的富貴,到底比不上太子身上流淌的皇室血脈。

江行松當即喊冤:“殿下!是臣辦事出了纰漏,一定是有人要借此機會誣陷江家,我江家對皇室的忠心天地可鑒——”

然而太子擡手一擋,目光沉甸甸地壓下來,說:“不必多言。”

寧修雲不想聽這些人喊冤,真相如何他會自己去判斷。

太子向椅背上一靠,目如寒星,伸手向面前的人群輕輕一點,語氣淡漠道:“一個都不準放走。”

守在身後的護衛們步履迅速地把正院圍了個水洩不通,森寒的長槍豎起,槍尖交疊,寒光閃在眼前,這群身着軟甲的護衛,身上居然有着濃重的殺氣,甚至不輸給南疆軍。

驚變來得太快,坐得稍遠些的賓客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見前頭呼啦啦地跪了一地,院子登時被太子的護衛包圍。

一個個不明所以地跟着跪了下來。

傅景和傅如深的位置都比較靠後,但也聽見了太子身邊侍女的那句“護駕”。

此時父子二人對視一眼,傅如深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傅景壓下心裏的怪異感,将隐晦的視線探到主位上。

高位之上的太子審視着在場的所有人,冷漠卻從容,哪怕是差點被毒殺的驚變也沒能讓他亂了陣腳。

他甚至單手撐着下巴,略帶笑意地開了口:“沈七,去試試其他桌位上的菜品。”

現場在護衛的兵刃震懾下安靜非常,落針可聞,大部分人都聽到了太子的話,也一傳十十傳百,發現了症結所在。

——接風宴的菜品有毒。

太子身側的沈七即刻領命,将護衛中間善用毒的沈七十一點了出來,兩人沿着長桌挨個試毒。

兩人急促的腳步聲好像成了什麽催命的鼓點,砰砰地響在江行松的耳畔,也響在其他江城世家的心裏。

若真是菜品全都有問題也罷,說明下毒者是想将今日來此的賓客一鍋端,兇手很可能是沖着在場的哪位來的。

江城權貴哪個不是作威作福慣了的,誰還沒有一兩個仇家,這會兒都怕是沖着自己來的,導致這份沖撞太子的罪責落到自己身上。

可萬一這毒只出現在太子的菜品中,問題可就嚴重了。

太子代帝王南巡,便猶如聖上親臨,下毒行刺太子,無異于刺殺皇帝,這種一旦事發變回掉腦袋的事,不怪江行松恐懼。

兩個試毒的護衛很快沿着桌邊走了一圈,等回到太子身側,沈七恭敬道:“殿下,都已經試過了,只有主桌上的菜品裏有毒,而且……只有這幾道。”

沈七伸手點了點太子面前的幾道菜肴,都是僅供太子享用的部分,投毒者的目的不言而喻。

寧修雲冷笑一聲:“好,做得不錯,侯爺,聽說接風宴的一應事宜都是由你江家親自督辦的,如今這番,是想無聲無息地取了孤的性命?”

江行松如今心中只有後悔二字,當初為了在太子面前多攬些功勞,他才把接風宴的事情一應接下,如今功勞沒撈到,反而鬧出了事端來。

他知道萬一今日解釋不清,明日江家的三代基業便會不保。

江行松深吸一口氣平複自己慌亂的心跳聲,開口道:“請太子殿下明鑒。整個江城的人都知道接風宴由江家來辦,我江家的人怎麽會做出這等自斷後路的事情,必然是有人暗中陷害,想致江家于死地。”

青天白日之下投毒,如此拙劣的伎倆,不管最終目的是陷害江家還是行刺太子,行兇者都未免有些太不謹慎了。

在場的衆人都不太相信投毒之事是江家派人做的。

于是江行松的一番辯解之後,南巡車隊裏有位禮部大員立刻站了出來,側方向前一步走出人群再次跪拜,規勸道:“殿下,侯爺一心為了殿下着想,連接風宴的流程都想我等請教了多次,為了這份差事忙碌多日。而且投毒這種手段,根本沒有成功的可能,江家若真有行刺之心,怎會如此輕巧地暴露。還望殿下明鑒。”

眼見有人開始為江行松說話,人群中又有不少官員接連表态,這些都是幾日裏和江家接觸過密的人。

畢竟在如此明顯的情況下,沒有人相信江家真的會做出行刺太子的事來。

不過他們都沒發覺,被江家巴結最多的那位,宰相之子裴三郎,如今還跪在下手位置不置一詞。

裴延看向太子,目光裏帶着些興味盎然,俨然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高位上的太子面對衆人的求情,卻只是冷笑一聲,疑問道:“是嗎?”

那意味不明的尾音讓所有開口的人心中一緊。

寧修雲喚了一句:“沈七。讓大家知道知道,江家人是如何對孤恭敬謙卑的。”

“是。”沈七走上前來,面向衆人,表情未變,出口的聲音卻陡然轉了個調子。

只聽一道粗粝而沙啞的聲音傳入衆人耳中,音色十分熟悉:“太子算什麽東西,我們江家在江城就是土皇帝,只要我爹開口,沒什麽是我不敢做的。”

江行松冷汗頓時下來了,脊背顫抖,他當然聽得出這是誰的聲音——他的長子江成和。

其餘人神色各異,不明白這是鬧得哪一出。

沈七于是貼心地解釋道:“小女子雖比不上護衛營的諸位兄弟,但有幾分行走民間的本事,偶然聽到這些閑言碎語,不知道各位是否覺得熟悉?江家長公子的聲音,應當不陌生吧?”

江行松猛地回頭,陰狠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兒子,見對方臉色發白,已然一副要驚厥過去的模樣,便知道大勢已去。

太子敢讓侍從當着衆人的面揭發江成和,必然是掌握了證據。

而他了解自己的兒子,江成和平日裏行事妥當能擔大人,唯獨在床上玩得太花,房中用的合歡散極烈,尋常人甚至難以承受。

江成和一旦被催/情的藥侵蝕大腦,口出狂言也是

尋常時,只不過江成和自己也有分寸,從前從未因此鬧出過事端來,沒想到一遭被揭發,就幹脆是滅頂之災。

可太子的侍從竟然有本事探到江成和的床榻邊?

江行松心裏千回百轉,此時無從抵賴,只能為了江家壯士斷腕,道:“是臣教子無方,還望殿下恕罪。小子雖有錯,錯在狂妄自大妄論尊卑,但絕無謀害殿下之心。”

人群中的江成和也猛然反應過來,以頭搶地,不住地忏悔:“殿下,是臣酒後誤事口出狂言,臣該死,臣該死。”

聽着江成和撞地的聲音越來越響,在場的人心底頓時湧上一股寒意。

太子何時已經成長到了如今的地步,不動聲色地派護衛營打探消息,拿到把柄,只待關鍵時刻致命一擊。

這等做派,已經和剛出國都時唯唯諾諾的太子全然是兩個人了。

方才為江家求情的官員們臉都綠了,惶惶不安,不知道太子手中是不是也有自己的把柄,又會在何時拿出來以做要挾。

直到江成和撞得頭破血流,太子才大發慈悲地開口:“好了。”

“江小公子的罪責無從抵賴,但下毒之事确有蹊跷……”

寧修雲說着,摸了摸下巴,視線和跪着裴延相接,見對方目光幽深,他一勾唇,問道:“裴卿覺得,今日之事是否該徹查下去?”

裴延的表情并不意外,他開口道:“臣鬥膽,想問問是什麽毒藥?”

寧修雲側眸看了一眼試毒的沈七十一,對方立刻會意,開口道:“是些尋常的毒類菌子,摻在了殿下的膳食中。”

裴延表情了然,說:“即是如此,便也有可能是做菜的廚子不小心摻了毒菇進去,畢竟殿下的膳食肯定是單獨做的,其他人的菜品之中沒有毒菇也算正常。不過江家辦事如此不小心,的确該嚴懲。”

“至于江公子對皇室大不敬,按律法處置便是。”

裴延一番話,既給了江家托詞、給江家留了面子,又能讓太子出氣,發落了江成和。

寧修雲略微點頭,似乎很滿意裴延的建議,說:“裴卿所言甚是,傅大人,孤若把事情交給你,你可願意受累?”

傅如深驟然被點名,起身行禮道:“身為江城郡守,臣責無旁貸。”

江行松原本因裴延一席話面色稍有緩和,此時見太子欲要把江家交給傅如深發落,表情又扭曲起來。

這不是把江家往死對頭手底下送嗎?

正當所有人都以為事情要塵埃落定之時,太子卻突然話鋒一轉,看向身側的簡尋,再問:“簡卿以為如何?孤是該治江家的罪,還是該徹查下去,換清白者一個公道?”

簡尋沒想到這裏居然還有他插言的餘地,但他旁觀了全程,心知下毒一事大概不是江家所為,若事情到此為止,江家就會落到傅如深手裏聽候發落。

但,兇手行事如此隐秘,未必會被江家發現,江家在找不到元兇的情況下,說不定就會順着裴延的話頭,随便拎出個倒黴的廚子頂包。

到時候只會多一個人蒙冤。

最終簡尋走到太子面前見禮,表情認真地說:“屬下以為,還是該徹查此事,不能使清白者蒙冤。”

寧修雲看着簡尋澄澈的目光,滿意地哼笑一聲:“好,還是簡卿最了解孤的心意,那此事便交給你去辦。帶上幾個護衛,立刻追查元兇,事情了結之前,諸位便留在侯爺府中等候吧。”

“屬下領命!”簡尋颔首,帶着幾位熟識的護衛離開了正院。

餘下的人被護衛們封鎖在正院內,有苦不能出。

寧修雲施施然從主位上起身,帶着沈七和幾名侍衛,又點了傅家父子的名,準備移步正堂。

院子裏人多眼雜,一入夜蚊蟲多,秋風吹得人心裏發寒,寧修雲可不想留在露天環境裏受凍。

他剛一起身,裴延就像塊狗皮膏藥似的跟了上來,好像從太子消失的尾音裏硬生生聽出了“裴延”兩個字。

這人臉上一片坦然之色,絲毫沒有熱臉貼冷屁股的尴尬,跟在寧修雲身後便走。

寧修雲斜睨他一眼,終究沒有說出制止的話來。

但身後人多眼雜,衆目睽睽之下,寧修雲必須要給裴延三分薄面。

南巡車隊那麽多随行官員裏,大半都偏向于裴延,而非忠心于太子。

而因為他方才顯露的些許鋒芒,這些官員對他的抵觸情緒只會更深。

寧修雲走在前面,裴延掠過沈七,走到了他的另一側,出了正院步入正堂,寧修雲走向主位的椅子,就聽裴延在身後慢悠悠地開口道:“殿下明知道不該如此鋒芒畢露,卻一入江城就打算懲辦江城最大的世家,這一步未免邁得太大了。”

“南巡車隊裏只有一隊禦林軍,再加上您的親衛,這些兵力甚至比不上江城駐軍的一點零頭,對這些地頭蛇,若是壓得狠了,難免會有人想魚死網破。殿下對此心知肚明,卻因為區區一個護衛動搖判斷,臣實在不甚明白,還請殿下解惑。”

裴延嘴上說着困惑,面上卻帶着些嘲意:“殿下出去雲游多日,不惜讓臣纏綿病榻,就找到了這麽個愚昧的新人在身邊?”

寧修雲在主位上坐下,看着俯身行禮的裴延,他一勾唇,語氣森寒:“裴延,跪下。”

先不管裴延這一席話是否有道理,單是結尾這句,寧修雲現在就想把這人扔到身旁護衛的刀下。

他寧修雲的人,什麽時候輪到裴延來評頭論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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