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試試……”◎
江準一動不動的站立在原地, 眼看着他的耳朵又有發紅的趨勢,池嶼沒再逗他,和粉絲打了聲招呼下了播, 坐在江準的位置上認認真真開始拆小蛋糕。
他不想問江準今天是什麽日子, 也不想問江準為什麽會突然買小蛋糕給他, 只要不問, 就聽不到可能會令人失望的回答。
哪怕現在,他能感覺到江準對他好的過了頭。
他也不敢再去追問原因了。
他真的、不想再聽到、又一次的拒絕了。
‘想要和別人制造羁絆, 就要承受掉眼淚的風險。’*1
池嶼不想流淚。
池嶼只想快樂。
sweetness家是出了名的要排隊好久才能買到的蛋糕, 做工精致、甜而不膩, 奶油入口即化, 整個蛋糕上的所有裝飾物, 都是拿生巧手工刻畫出來的,口感冰涼軟糯,教人唇齒生香。
池嶼嘗了一口,又笑着把小蛋糕捧到江準面前, “你吃嗎?”
江準剛想出聲拒絕,池嶼已經拿起小勺子挖了一小塊出來, 奶白色的奶油包裹着一塊鮮嫩的草莓,嬌豔欲滴,立在池嶼指尖的小勺子上。
“真不吃啊?”見江準沉默,池嶼讪讪地收回了手,将勺子遞到了自己唇邊,還小聲嘟囔了一句, “确實是挺好吃的……”
蛋糕入了口, 軟白的奶油不可避免的沾在了唇邊, 池嶼低着頭, 舌尖勾了一下,将唇角的奶油帶了回去。
一瞬間,不知道那抹鮮嫩的紅,到底是那顆草莓,還是池嶼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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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準喉頭一滾,默默別開視線。
江準的反應落在了池嶼眼裏,着實讓池嶼的心情變得好了一些,那團在心裏剛剛冒出來的星星之火,此時已經長成了一團小火苗的形狀,燒的人心癢。
跑有什麽意思啊……還是會心動更讓人上頭。
“你,過來一下。”池嶼彎着眉眼,笑着對江準勾了勾手指。
江準垂了垂眸,聞言照做,附身,離池嶼更近了些。
池嶼向前湊得更近了些,近的江準甚至能聞到,他剛剛吃過的、草莓蛋糕的香甜。
“嘗一口嘛。”
江準的視線盡數落在池嶼唇邊,一瞬間甚至沒有聽明白,池嶼讓他嘗什麽。
直到感覺到自己的唇角傳來一絲涼意,他這才發覺,池嶼的指尖,才剛剛離開自己的唇。
那只細長白嫩的手指上,還沾染着沒有完全送出的奶油。
口腔之中被一片香甜填滿,奶油在唇角化開,溫潤一片。
池嶼笑問:“甜嗎?”
“……嗯。”
池嶼故意道:“還要嗎?”
“……”江準要瘋。
“要也不給咯~”
池嶼笑彎了眉眼,将椅子往旁邊一轉,翹起的碎發剛好掃到江準的下颌骨,着實讓人發癢。
江準看着那個正低頭吃小蛋糕的圓潤的後腦勺,指尖都攥的緊了些。
-
“老孟,陪我喝個酒吧。”
‘胡桃夜裏’,靜吧,夜色與空間一齊昏暗,渾厚的嗓音低沉,婉轉的R&B音樂淡淡響起,舞臺上的人抱着吉他垂着臉,周邊升起煙霧,說不出的寂寥與落寞。
卡座內,流轉的燈光斑駁在池嶼的臉上,一片陸離。
“啥?你要回The.X??”孟維的聲音控制不住的放大,又意識到空間內的安靜,忙壓低聲音,卻還是透露出他遏制不住的地震驚,“嶼哥你瘋了?你媽媽那個狀态……她同意了?”
池嶼低着頭,指尖握着吸管,攪動着一杯冰藍色的雞尾酒,“我沒告訴她。”
“卧槽?”孟維震驚良久,整個人面如菜色,緩了半晌才開口:“咱兩家是鄰居,我也算是打小和你一起長大的發小了,不是我想攔你,只是你家裏現在這情況……唉。”
孟維頓了頓,嘆了好大一口氣,“阿姨的脾氣,街坊四鄰的誰不知道,我到現在都記得那一年,你考了年級第二那次,南市下了一場多年不遇的大雪,積雪有十幾厘米厚,
當時全院兒的人都說你聰明、說你學習好,說你随你爸,文化人的兒子就是不一樣,
結果阿姨不滿意,發了好大的火兒,罵的半個院子的人都出來看,後來還讓你在雪地裏跪了一夜不能進門,給我媽心疼的喲,恨不得把你抱回來當兒子養,把我扔出去。”
突然提起小時候的事情,池嶼攪動着酒杯的手頓了頓,“嗯,是啊,阿姨當時還給我煮了好大一碗紅糖姜水。”
“嗐,小時候我媽總是拿我跟你比,咱們院裏的同齡人,哪個不煩你?還不都是因為家長們攀比出來的,連我當時也覺得你……咳,反正不怎麽待見你。”
池嶼笑:“覺得我特裝逼是吧。”
“嗐,那不是以前嘛……”孟維笑着擺了擺手,灌了一大口酒,這才接着說:“誰知道後來,馬上都要高考了,卻傳來你退學的消息……
說實話,當時在院裏,雖然和你們家關系走的近的人不多,但是大家還是伸長了脖子期待着你的成績的,大人們都在說,咱這個院兒裏,馬上就要出一位成績最好的大學生了,幾十雙眼睛都盯着你呢。”
池嶼點上手邊的煙,輕輕‘嗯’了一聲。
“誰知道你轉頭去打游戲去了,哎……她們哪兒懂什麽叫電子競技什麽叫職業選手啊,一聽說喜歡打游戲,就說你是網瘾少年呗,還有那更離譜的說你換了魂了,以前那個愛學習的被一個愛打游戲的冤魂奪了舍呢,整天對着電腦屏幕打槍殺人,跟瘋了一樣。”
池嶼笑着搖了搖頭,“當時還請了人跳大神,對着我作法。”
“是啊……”孟維的語氣充滿了感嘆:“沒想到作完法……你更猛了。”
池嶼沒接話。
“你出完櫃之後,全院子裏的人都知道了……”孟維低着頭,沒敢直視池嶼坦然的目光,“我不知道這話該不該說,但是我是真的……不太理解……你母親的做法。”
池嶼笑:“沒什麽不能說的,她做都做了。”
孟維咬了咬牙:“她站在馬路邊兒上那樣罵你,恨不得告訴全天下你的性取向,還……啧,我真的不理解,你媽媽為什麽要這樣對你,她是你的親媽啊!她怎麽……
哎,嶼哥我就直着跟你說啊!後來你爸又出了事兒,你媽她把所有的責任都歸咎到你身上,除了打就是罵,你當時好不容易通過的試訓也因為這事兒放棄了,
她逼着你在你爸的床前下跪,承諾再也不打職業好好結婚生子、逼着你去賣房子去找人借錢、借不到就讓你去貸高利貸、嫌醫院不好又非要讓你來大城市、轉到大醫院還要住vip的病房,所有的事兒都壓在你一個人身上,可是你當時才剛十八啊!你上哪兒去給她解決問題去?你當時被放貸的堵到出租屋裏不能出門的時候她還在醫院罵呢……
虎毒還不食子呢啊!我要不是親眼所見我真的是不敢相信一個母親為什麽……怎麽就能做到如此地步,簡直是要逼死你!”
池嶼手邊的酒已經見了底,又喊了服務生要了新的酒,視線落在一側,輕笑回答:“都過去了。”
“真過去了嗎?你哪次從醫院回來之後心情好過?每次一到周一就把自己喝的爛醉,以前煙酒兩不沾的一個人現在恨不得成天泡到煙裏酒裏,你不說我不敢問你但是你真當我什麽都不知道嗎?”孟維猛地灌了兩口酒,仿佛打開了話匣子一般,将沉悶已久的話不吐不快,“我說真的,嶼哥,我知道這話說出來不好聽,但是我真的是憋不住了……”
孟維仿佛鼓足了莫大的勇氣,咬了咬牙,徑直開口:“我覺得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帶着阿姨……”
“心理醫生是吧,”手中的煙被撚滅,池嶼搖了搖頭,“我知道。”
孟維瞪大了雙眼,仿佛不可置信一般、目光灼灼地看着池嶼。
“我提過一次,但是……”池嶼頓了一下,仿佛又想到了什麽,彎着嘴角笑了笑,“沒辦法,這事兒別再提了。”
池嶼想起上一次和他母親提起去看心理醫生之後,便被發了瘋似的母親拖拽到醫院大廳裏辱罵,言語之不堪,令人不願再回想起一點。
“可是……”
“我總不能,喊人把她綁起來,直接送進精神病院裏吧?”燈光越來越暗,散落的發絲垂在池嶼臉前,幾乎遮擋了全部的視線,“那我和她又有什麽區別。”
孟維當即哽住,小心翼翼地觀察着池嶼的臉色。
“不用這個表情看着我,我當時沒被抓進去,”池嶼手中的酒又一次空了杯,他揚了揚手,又點了幾杯新的上來,“後來我爸就出事兒了。”
“還好還好,還好沒進去……”孟維舉着杯子煞有介事的和池嶼碰了一下,“我聽說……那種學校裏面的人……都、都很……變态。”
池嶼只笑了笑,什麽也沒說。
“不說這個了,咱說回正事兒,還是說回戰隊的事兒,”孟維見池嶼避開了這個話題,一口把手裏的酒全悶了進去,“就算你這次瞞着你媽媽先不和她說,行,家裏這邊咱先不管,但是那Aim呢?”
池嶼的笑容僵在臉上,随着孟維的動作,也把自己手裏的酒全灌了下去。
“那麽多戰隊,為什麽非要挑The.X?為什麽非要再和Aim一個戰隊?”孟維接着問:“兩年前你和他鬧成那樣,怎麽躲了兩年又準備回去了?”
池嶼沒回答,反問:“我當時和他,鬧的很兇嗎?”
“還不兇呢?簽好的合同甩手就走,要不是他們The.X把這件事捂下來,早傳遍電競圈兒了好嗎?”孟維無奈地嘆了口氣,“這也就是Aim,願意幫你攔着,閉口不提你違約的事兒,這要是換成別人,你不僅要賠付巨額違約金,甚至可能再也打不了職業了你知道嗎?
不過也是,怪不得你喜歡人家呢,他那種人,被你纏成那個樣子了,還願意在最後放你一馬,不想把你逼到絕路上,啧,大度,真君子。”
真君子?池嶼笑了笑,也懶得反駁。
你懂什麽,他那是因為接受不了我,所以寧願自掏腰包幫我把違約金付了也要讓我離開。
“所以你是打算再回去纏一遍?”孟維無奈道:“人家都說烈女怕纏郎,也不知道你家那位‘烈郎’,到底怕不怕你纏……”
池嶼的臉又氤氲在煙霧裏,指尖正燃燒的煙草忽明忽滅,視線落在舞臺上,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你覺得,他有可能會彎嗎。”
“啥?”孟維被酒嗆了一口,咳了半天,舉着五根手指在池嶼臉前晃了晃,“嶼哥,你沒喝傻吧?你問的是Aim嗎?”
池嶼沒答,回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盯着孟維,孟維被看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池嶼仿佛是真的喝的多了,他眯了眯眼,指着孟維桌邊的手機,手指蜷起,指關節對着黑色的玻璃桌面敲了幾下,“你不是有他微信嗎?試試。”
“試……試啥?”
“你就說……”池嶼笑意更深:“說我被人下了藥……讓他來接我。”
“卧槽嶼哥你……!”孟維吓得差點把手裏的酒都扔出去,“你瘋啦!”
“嘶……吼這麽大聲幹什麽。”
“你一會兒要回戰隊一會兒又要睡Aim的你還說你沒瘋?!還下藥呢你準備幹什麽啊?!”
“人嘛,活着不就是圖個開心,”池嶼挪開視線,看了一眼舞臺上已經停止歌唱的人,自顧自地笑了起來,“得不到吃得到也挺好,吃不到看得到也不差,反正……最差也不過就那樣呗,還能差到哪兒去呢。”
那笑容,奪人心魄。
孟維哽住,半天沒說上來一句話。
“微信發了嗎?”
“發、發了,我剛給他發了一個定位,正在打字說你被下……卧槽?”孟維拿着手機的手都在顫抖,“我字兒還沒打完呢!他、他電話直接打過來了……”
“沒事兒,沒說也行。”池嶼的眼裏噙滿了笑意,一只白皙的手在孟維眼前閃了一下,孟維手裏一空,池嶼已經拿着自己的手機走到了一旁的角落裏。
臨走前,孟維只聽到一聲黏糊不清、卻又教人酥到骨頭裏的、‘哥哥……’
孟維當即被吓得酒意全無,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所以……江準到底是怎麽忍得住沒彎的?
把這玩意兒放到身邊還有寧日可過嗎?
那不得被吃的骨頭渣滓都不剩一點?
作者有話說:
*1:“如果你想要和別人制造羁絆,就要承受流淚的風險”————安東尼·德·聖-埃克蘇佩裏《小王子》
也不知道是誰會被吃的骨頭渣滓都不剩h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