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牧桑】幸福的一天

【牧桑】幸福的一天

牧紳一,年三十二歲,身高一八六公分,體重80公斤,多年以來保持良好的運動習慣所以身材亦如當年當球員的時候那樣好。

臉也是。

如果有老朋友在街上遇見他,一定第一時間認出他來。如果那個人是花道,大概隔着條街就會喊“中年人”!

他一定不會再生氣,雖然三十二歲在他心裏并不算中年,标準的少壯年紀。有經驗、有能力、有精力、有理想,人生最好的年華。

可他的确已經到了上有父母、中間有老婆、下邊有兒女的人生階段。

也許是兩個兒子呢?他有點頭疼,收拾着辦公桌,眼睛掃過相框裏他兒子誠太的照片。那個抱着小號籃球的四歲男孩兒專會調皮搗蛋,這才上幼兒園一年,他已經被老師請去好幾次,真是要了命了。

他希望牧太太這胎生個女兒,女孩兒多好啊,香香軟軟的會疼人。像他太太那樣美麗又溫婉,他要給她取名叫遙,牧遙,多好聽啊。

要還是男孩兒,就叫誠二好了。

牧太太比牧桑小一歲,名叫和子。人如其名,溫和可人,眼睛彎彎天生帶笑,兩個小小的酒窩可愛極了。當年大學畢業進了牧桑上班的公司當文員,第二年就被牧桑給騙回了家。

婚後又上兩年班,直到懷了誠太,牧桑說什麽都不答應和子繼續工作——他倒不是認為女人就該在家相夫教子那麽迂腐的老古董,他就是心疼自己老婆,帶孩子做家務是很辛苦的事,和子一米六的身高在他眼裏實屬小小巧巧不怎麽結實。

現在牧太太第二胎五個多月了,孕吐期已經過去,他在下班路上特地去鮮果專營店買了半袋荔枝、兩塊西瓜和一盒紅彤彤的草莓。

牧太太這次懷寶寶偏愛甜食,這幾樣從前她都不愛吃。不過孕婦的口味很難說,懷誠太時候她愛啃蘋果,有一次邊看電影邊啃了四個還要第五個,牧桑差點兒要帶她去醫院看消化科。

五月的天氣熱而不燥,傍晚的太陽只能吓吓人,已經沒了午後的火力,空氣涼爽下來,很怡人。

牧桑停好車,提着水果,這個時間牧太太應該在做晚飯。她下午三點要去幼兒園接誠太,然後買些菜回家。

他想到和子走在驕陽裏的樣子,穿着寬松的長裙,一手牽着兒子,一手提着菜籃子,還得挺着肚子,心一陣抽抽着疼,轉頭又去便利店買了袋米、幾盒牛肉,還有許多日用品,大包小包往家裏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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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不愛陪太太購物,事實上,他很享受。奈何他是公司的采購員,時間不穩定,一個月有二十天沒辦法按時回家。

要不要請個阿姨?再過兩個月,到了大夏天誠太放了假,和子會不會忙不過來?牧桑盤算着,扭動鑰匙,拉開門就看見兒子抹了一身水彩,跟個猴子似的在客廳裏打滾。

然而,他不生氣。無論嘴上多嫌棄,看見兒子他就喜歡得不行。他喊了一聲“和子,我回來了”,把手裏那些購物袋放下,大步走到誠太身邊把兒子舉起來,佯怒道:“怎麽不喊爸爸!臭小子,白疼你了。”

兒子脆生生喊“爸爸”,摟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和子從廚房出來,圍裙松松地系住,肚子微微凸起,不明顯。她拿着牧桑的家居服,在他們倆身後甜甜地笑,撒嬌般抱怨:“先去洗手啊你,衣服換下來。牧,你今天回來得早。”

牧太太喜歡叫他牧。剛認識時候她叫他牧桑,後來只去掉了尊稱,卻不肯如他要求直接叫他“紳一”。他問過原因,和子笑說喜歡他的姓,這段音節很完美,不然我怎會答應冠你的姓呢。

牧桑抱着兒子矮身吻了吻牧太太臉頰上的酒窩,和子真是怎麽看都好看,“嗯,之前的合同告一段落。我去洗洗,回來陪你做飯。”

牧給誠太換了一身幹淨衣服,拍拍兒子的屁股讓他自己去把玩具收拾好。髒衣服丢進洗衣機,深棕色的棉麻混紡西裝脫下來扔籃子裏,又去松同色系領帶,解開兩顆襯衫扣子。

他的襯衫八成新,正是貼身又不會過分硬挺的時候,就像曾經那些配合了許久的球員,一舉一動都貼合他。

他看看鏡子,自己這張臉真是十幾年沒變過,包括他的生活。雖然從高中到大學、到上班、結婚成家生子,呼啦啦十幾年過去,生活變了模樣,可感受是一貫的:

他很幸福。

飯後,牧陪太太收拾了廚房,帶着誠太出去玩球,牧太太在球場邊散步,一直到天黑得徹底。小朋友沒心沒肺地貪玩,讓回家還不大樂意,等真回了家,沒等洗完澡就困得睜不開眼睛,小腦袋一點一點要睡着了。

安置好小朋友,牧桑和牧太太回卧室,躺在寬大的床上。只留溫馨的小夜燈,米黃色的光軟軟地充滿他們的小屋。

牧讓和子靠在他胸口,他輕輕撫着她隆起的腹部,低聲哄着說:“我明天得出趟差,住兩宿才能回來,和子,我舍不得你。”

和子閉着眼睛,似乎困了,微微地笑,懶洋洋答:“我說今天這麽早,少見。去哪兒?幾點?”

“明天去秋田,後天去宮城,然後去福島。公司要找個新的稻米供應商,明天上午八點的航班。”

“那麽早。”和子皺了皺眉,擡起肩膀,說着就要起來,“我給你收拾箱子。”

牧把她拉回來,抱進懷裏,“明早我自己起來收拾,你歇着吧,累一天了。這兩天我不在家,有事你給媽媽打電話。”

他忽地嗅到一陣淡淡地香味,心頭有點癢癢,胳膊收緊了些,“我還想跟你商量,要不要請個阿姨?”

和子索性挑了個舒服的姿勢,臉頰靠着牧的肩窩,明顯地困倦,嘴都懶得張。

牧還想聊幾句,可不忍心吵和子睡。要放開她,她又像個八爪魚似的不撒手。她是軟的,他抱着溫香軟玉,可他是硬的,XX的他兄弟精神了。

“老婆?自己去睡?”他試着叫她,她抓着他的背,鼻子哼了一聲,也不知聽見沒有。

牧不敢再亂動,他在心裏默默叨念明天後天大後天的行程,公司談判的底線和預算的上限,漸漸過渡到在心裏念佛,老婆你翻過去自己睡行嗎?你老公要爆炸了。

我們親愛的牧桑自從知道老婆懷孕開始已經當了小半年的和尚了。

第二天早上,牧桑被6點整的鬧表叫醒。看到時間他倒吸了口氣,一骨碌起來,時間不怎麽充裕,他得抓緊。

走出卧室才發現,牧太太已經給他裝好了箱子、做好了早飯,餐桌上香噴噴冒着熱氣的湯面在勾引他的饞蟲。

“辛苦了,和子。”牧坐下來吃飯,端着面碗,只覺得牧太太絕對是他所能想象的最完美的太太。

牧太太将今天要穿的衣服全套整齊放在玄關,手撫着西裝随口囑咐:“我給你配了兩套在箱子裏,穿過的你裝塑料袋裏帶回來,別在外面洗。出門在外注意安全,少喝酒。不必帶手信,家裏什麽都不缺,你把自己完整帶回來就行。”

牧太太說一句,牧桑嗯一聲,等牧太太說完,牧桑也吃完了。他去兒子房間看了一眼誠太,小家夥趴着睡得像個肉嘟嘟的八哥犬,回到玄關親親老婆,出門去了。

原料是公司産品的開始,原料采購關系到後面的每一環。牧桑最初進公司時候,應聘的是機械工程師,陰差陽錯,現在成了采購組組長。

說是組長,其實沒有決定權,到不如說他是個信息收集員。可對于對方來說,他就是客戶,是客戶裏帶隊的主角。

到秋田入港不到十一點。秋田的目标公司出人出車來接牧桑這個三人組成的小小采購團。三人都是男士,這主要由于牧桑的這一組就沒有女生。

從前有過,奈何女生跟牧桑同組一段時間之後紛紛要求調組。然後部長會請牧桑到辦公室去談談:

“阿牧,你看看你,又傷害了一個女孩子的心。”

牧桑表示很冤枉,他可從沒主動撩過誰,唯一主動的一次,已經把“被害者”娶回家去了好吧。

兩臺車子,牧桑單獨被請到第一輛。司機是個中年男人,副駕駛是一位成熟性感的卷發美女,将職業套裝撐得飽滿。

她熱絡地向牧桑做自我介紹,從現在起到明天早上他們離開,她将全時段為牧桑提供陪同和服務,有任何問題都由她來解決。

“有勞。”牧客氣地道過謝,眼睛往窗外滑,聽着卷發美女一路不停給他講當地風土、公司優勢、産品特點。在說到具體參數時候,牧收回了注意力。

她贏得了他的尊重,他對她的印象好了很多,連同對這家企業的印象也變好了。這位女士是業內人士,專業素養了得,不是花瓶。不能怪牧桑想太多,畢竟霓虹的風俗,招待客戶時候團隊裏配幾個專門的服務員是極常見的事。

牧桑風度翩翩,彬彬有禮,氣宇軒昂,一顆美人痣墜在臉頰,平添了幾分秀氣。

美女妝容精致,膚白唇紅,精明幹練,神采奕奕,專業問題在她口中如數家珍。

牧桑問了幾個最關心的,包括型號、産量、自有比例、有沒有風險預案,唯獨沒談價格,價格是要一點一點磨的。

美女嫣然而笑,相應地詢問了牧桑公司的需求情況,現貨或者遠期合約的傾向,是否接受保證金,唯獨沒談價格,只有價格是最核心的要素,決不能提前透露。

雙方相談甚歡,秋田方盡顯地主之儀。先安排吃午飯,下午從公司辦公室到參觀工廠到親自下水稻田。五月的稻子剛插完秧,嫩嫩地青翠,充滿生機。

再回到市內安排晚飯,可比中午時候放松多了。幾位男士都脫掉了西裝外套,盤坐在榻榻米上,秋田方招待大家當地特有的米棒火鍋,并給每位男士都邀請了專業服務員。

只有牧桑特殊,陪他的依然是下午那位卷發女士。她換下了職業套裝,穿了一件寬袖寬領口的浴衣風裙子,裙子軟,腰沒有特意收窄卻很好地襯托出身材,到膝上10公分恰到好處的長度,半跪半坐,極薄的絲襪幾乎透明,露出紅豔豔亮閃閃的腳趾甲。

牧桑頭疼,他熱切地希望故事不要像他的直覺那樣展開。

然而故事就如他的直覺那樣展開。幾杯酒之後,衆人的話題已經徹底脫離了正務,美女一杯接一杯給牧桑倒酒,淺笑低語講奇聞轶事,不着痕跡地貼近他的胳膊。

牧桑有了幾分酒意,越發提着精神警醒自己,小幅度往後躲。快到無處可躲的時候,終于散了局,他心裏長出口氣,可以回去休息了。一位這樣優秀的業務員,他覺得可惜,所以舍不得在酒桌上直接說明。

她比他所想象的更有韌性,送牧桑三人組回酒店的時候,她的車比另外一輛慢很多,到酒店只剩了她和他。

她要送他上樓,牧桑在電梯口左右無人的時候向她展示了他的手,“我結婚了。謝謝。”

美女低下頭不吱聲,等電梯到了,他進了電梯,她略慢一點,也跟進電梯裏。

電梯門關上了,她向他走進一步,揚起精致美麗的臉,手搭上他的肩膀,扇動着她纖長的睫毛,輕輕張合她朱紅的唇:“如果我說,這無關婚姻,無關生意,無關其他的一切。只是我想與你消磨一個美好的晚上呢?”

牧嗅到了她甜甜的香水味,感覺到了她有多柔軟。他将心裏的那聲嘆氣吐了出來,再次舉起自己帶了婚戒的手,完全公事公辦的口氣:“我們還是只談生意比較好,你談生意的時候美多了,不要讓我失望。”

電梯再次開門之後,他把她留在了轎廂裏。

然後牧桑跑去消防通道噔噔噔跑到一樓又跑到頂層再跑回到二十七層他住的房間,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他喘着粗氣,身上出透了汗,不止襯衫,連抓在手裏的西裝外套都被手心的汗打濕了。

XX的怎麽可能沒反應,是個男的都有反應好吧!下至八歲上至八十,哪怕他不行,他就是個彎的都能給掰直了。

但他的生活很幸福,他不想肆意妄為,破壞自己的幸福。

他回房間沖了澡,想給和子打電話,看看已經十一點多,她應該早睡了,明天早上吧。

之後兩天,情況好得多,至少宮城和福島的目标企業沒有這種過于優秀的業務員。福島方想留牧桑三人多住一晚,但他歸心似箭不想改變行程,替他們給出拒絕。

搭新幹線回到家,已經九點多。牧桑以為和子已經睡了,開門卻見她還在沙發裏,穿着寬松的泡泡袖棉睡裙看劇,裙子上印着一只檸檬黃的闊嘴鴨子。

牧太太已經洗過澡,頭發還沒徹底幹,微打成縷,看上去有些亂.卸了妝,不像畫過精致妝容時候那麽有光彩,更顯溫和。見牧桑回來了,她笑眯眯起身往玄關迎來,“牧,辛苦了。”

牧桑解開西裝扣子,松了松領帶,來不及換衣服,先勾住牧太太的腰,低頭給了太太一個深吻。他很想她。松開手又去吻她的額頭,被她嬌俏地捶了兩下,“先去洗澡啦,髒兮兮的。”

“好,我去洗澡。”牧桑笑答,邊換家居服邊問你可好,家裏可好,誠太可好,這兩天想我了沒。他将行李交給了牧太太,自己去了浴室,卻完全忽略了一件事:

他穿過的衣服沒洗。

牧太太打開箱子取出穿過的衣服,牧桑按天放回塑料袋。其中一包一打開,有種古怪的味道讓牧太太皺起了眉。

一種混合了酒精、香水和汗的複雜味道。

牧太太并不是特別敏感的人,不過她現在孕期,對嗅覺的捕捉比平時敏銳得多。她取出那包衣服細看,其實牧身上帶一點香水或者酒味挺常見,畢竟購銷員的應酬多,可幾乎只沾在西裝上。

這次是襯衫,前襟大面積沾到香水味,還有些不太明顯的散粉痕跡。襯衫幾乎濕透了,西裝反而挺幹淨,只有少量汗漬。

牧這是做了什麽?牧太太雙手握着那件襯衫,坐在箱子旁邊發呆。按照這種痕跡去腦補……難道急到襯衫都來不及脫?

她眼睛斜向浴室,正撞上牧圍了塊浴巾走出來,拿着毛巾擦頭發,臉上帶着的笑因為她審視的眼神凝固了一瞬。

然後立刻笑開,趕緊把牧太太拉起來,“怎麽坐地上了,和子?明天再洗吧,今天早點陪我睡好嗎?”

牧桑覺得和子起了疑心,她抓着的那件襯衫就是汗濕了的那件吧?他心裏有點打鼓,雖然他是原裝回來的,可這事上哪兒找證據去,他恐怕越解釋越像掩飾。

疑心這種東西想絕對不能埋在心裏,不然早晚要暴雷。“老婆?”牧桑拉着牧太太笑,回手把襯衫丢進洗手間,“咱家有洗衣機,你老抓着髒衣服幹嘛?”

牧太太淺淺地笑起來,她有疑惑也不很疑惑,她還是信他的。她抽手摸着牧桑的臉頰,玩笑似的問:“牧,你穿襯衫的樣子特別好看,去找一件穿給我看好嗎?”

牧桑握住太太的手,湊近看着太太的眼睛認真表白:“和子,我愛你,這世上我只對你有感覺。”

“撒謊,人才不會這樣。”

牧桑失笑,把太太抱起來,打橫抱進卧室去。

這時候就看出身體好的好處了。

他把她放到床上,拉着她的手笑,細細地吻:“你不用看我穿襯衫,直接看我,我坦誠、不撒謊,全世界只有你能讓我幸福。”

牧太太揉着牧桑的頭發有些滿意,點頭長長地嗯了一聲,品着牧的話答:“這句話像真的,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吧。”

于是,我們親愛的牧桑,十分克制而溫柔地花五分鐘解釋了一次他真是足足小半年沒開過葷,并且争取到了再解釋二十分鐘的權利。

終于還俗的牧桑辛苦了。

——完—20220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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