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陳舒寧

陳舒寧

我吃完藥之後完全不想吃飯,走下來樓想吹吹風,緩解一下惡心感。雖然我從早上就已經沒有吃飯了,沒有飽腹感,但我不覺得饑餓。我看了眼人來人往的飯堂,紅色的LED燈,摟肩搭背端着飯菜合桌吃飯。我伫立了一會,想要離開,去圖書館待一會。

我剛邁動步子,突然有人叫我,他在嘈雜的聲音中喊我:“陳舒寧!”他聲音朝氣蓬勃,還帶點兒興奮,我轉身去看他。

唐風行那天在晚霞下穿着最是簡單幹淨,連一點圖案都沒有的黑色外套,軍綠色的工裝褲和馬丁靴,頭發柔軟在寒風裏,耳朵挂着黑色的耳環。他把潔白的牙齒自信地放給我看,讓我聯想到牙膏廣告裏面的代言人找他去的話,牙膏會很暢銷。

我回應了他的招手問:“同學,你有事嗎?”

唐風行愣住了一下,閃過一點兒失望,但瞬間又高興地靠近我,他說:“你不認識我?”

我最怕這種問題,別人能叫出來我的名字,而我卻叫不出來這些名字,我開始在只有2G儲存的腦袋瓜裏瘋狂搜索與這個臉匹配上的名字。

我失敗了,我搖了搖頭說抱歉,但他沒有不高興模樣,笑着說:“沒事,那就現在認識一下,我是跟你同班的唐風行。”

我聽見了名字,腦子裏依舊沒有跟他有關的記憶,可能是我本來在冬天記憶不佳,記不住大學走班的人臉。人那麽多,着實難度太大,責任不能在我。

“唐風行同學,你有什麽事情嗎?”

唐風行聽見我叫他的名字,身體顯而易見地僵住了一下,不自然地用手臂搭在我的肩膀上說:“一起吃個飯呗,沒人陪我吃,好孤獨。”

原來他是要找飯友,我現在情緒平穩了很多,除了手臂暴露的傷口摩擦着衣服。可是現在我還沒有找到我的手冊,心裏惴惴不安。看着他希冀的眼神,自來熟晃了一下我的身體,我受不了這麽靠近接觸。

我假裝自認地逃脫他的手臂的禁锢,我到覺得陪他吃個飯也不算什麽事情,一個人吃飯孤零零,倒也着實難受,我心裏嘆了口氣,就當沒記住別人名字的道歉。

我點了點頭,他眼睛突然睜大發亮,我沒有說謊,也沒有誇張,我真實看到一個人眼睛一亮是什麽模樣,有點兒新奇。

他很缺朋友嗎,非要找我一起吃飯?

他拍了拍我的背說:“我請你吃,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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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連忙想說不用,不想跟不熟的人在扯上點什麽關系,多一個人際關系要處理,真是有夠嗆的。

他鐵了心要請我吃,說是給感謝我陪他吃飯,我笑了笑打趣說:“難不成你每次都請飯友吃飯我,多虧啊。”

他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小聲說了一句:“也不是……”後一半我沒有聽見,後頭才知道他說的是“也不是,只是想請你一個人而已。”

他問我想吃什麽,我說随便,不是我花錢,我哪有那麽厚的臉皮要這要那,才剛剛認識。

他打了一盤給我,自己手裏端了一盤,兩個菜都是一樣的。番茄炒雞蛋,黑椒豬扒,椒鹽雞鎖骨,加上冬瓜湯。

我真的想告訴他,我一點是食欲都沒有,根本吃不完這些東西。

我委婉地說,太多了。他說吃不完他會吃完,不浪費糧食,讓我能吃多少吃多少。

我坐下來就在想,別人請吃飯,還得讓別人掃盤子,着實不地道,也不禮貌,番茄炒雞蛋我還是可以接受,畢竟算是我喜歡吃的,其他平常根本不會點,因為太貴了。

我吃着番茄炒雞蛋,笑着:“你點的都是我喜歡吃的,我會吃完的。”

說完只想打我幾個嘴巴子,吃完個屁,為什麽要承諾這些,我現在看見眼前的肉,只有想要嘔吐感覺,但我當着他的面還需要表現的很好吃,表現我良好的人設禮貌。

第一次問診拿藥讓我一年兼職打的工錢全投進去了,最近不吃飯也可以省省錢。

我快速吃了幾口飯,肚子一下子就撐了,反胃如同一股氣,它堵在喉嚨,阻止我再次吞咽。我勉強地再吞一口飯,仿佛下一秒真的就要吐出來了。

我艱難地夾起來一塊雞蛋,感覺到自己手在抖,他停住了筷子說:“你是不是吃飽了?”

還沒等我點頭,他就把我的盤子搶過去,往他自己的飯碗裏扒。

我放下筷子解釋說:“對不起啊,讓你幫我吃了,我冬天腸胃不太好,吃的比較少。”

他把盤子還回來,番茄炒蛋還留着一點,他嘴巴裏塞着肉,嘟嘟囔囔地說:“沒事,看你番茄炒雞蛋還吃的挺多,再吃點,等會晚上餓着睡不着。”

我點了點頭,心裏想睡得着,吃了那一粒藥,分分鐘鐘躺下睡着,但就是早上起不來床,頭暈得厲害,惡心感重罷了。

他看我真的沒有動筷子的欲望,也沒說什麽,也沒有跟我聊什麽天,安靜地把最後番茄炒蛋一并清光,兩個盤子的飯都被他吃了個精光,他舒服地打了個飽嗝,他不好意思地捂住了嘴說:“啊……不好意思,本來說請你吃飯的,全被我吃掉了。”

我輕幅度地搖頭說:“啊,我還怕我浪費你的錢,那什麽......可以走了吧。”

我惡心感越來越重,想要感覺溜掉,去廁所一趟。

他點點頭,拿紙巾擦了擦嘴,把盤子給了洗盤子的阿叔。

他一路跟着我,我問他:“你還有事嗎?”

“你是要去圖書館嗎?”

“嗯。”

我撒謊了,不想去圖書館了。現在只是想要快點逃離,去廁所。

他卻皺了皺眉說:“你臉色不太好,是不舒服嗎?”

我繼續搖頭說:“沒事,我去圖書館待一會再回去。”

“那我也沒什麽事情,我陪你去吧。”

我說不用,兩男的還要陪着去圖書館,又不是高中小姑娘,像什麽話。

他退讓作罷,在校園的路燈下,他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半點就說了一句:“那我先走了,今天謝謝你陪我吃飯了。”

多大點事,吃個飯而已,又不是滿漢全席,道個謝還這麽隆重。

我點了點頭,他笑了一下,我們往反方向走。我越走越快,跑到教學樓一樓過道走廊那個隐蔽的廁所裏,一進去就一手撐着門,稀裏嘩啦全部吐出來,可能根本沒有進腸子裏蠕動,就被我糟蹋的糧食。我一下接一下,要把胃酸都吐出來,還好藥可能已經消化了,沒有吐出來,不然今天就白吃了。

我眼角湧出來一大堆地生理眼淚,喘着氣,堵着肚子和喉嚨裏還有食物殘渣的惡心勁,我吐了一口吐沫,把廁所沖了。

吐了太久,腦子發暈,下腳時候忘記了還有個坎,踩空了一下,直接摔跪在地上,手上全是廁所地上的水。兩個有力的手直接拉着我的手臂,把我扶起來,實際來說是把我拖起來了。

唐風行一臉着急問:“你沒事吧?”

我立馬站穩來,去洗手臺用洗手液洗手:“沒事。”

嘔吐完嗓子啞的,好像破爛漏風的手風琴發出來的聲音。我不想說話了,我居然被人看到這幅模樣,可悲又心裏來氣。

他從口袋裏拿出來紙巾,給我擦手,我沒有接過去,他說大冬天不擦幹手,手會裂開。

為了讓他減少說話,我只好接過紙巾,擦幹淨手跟他說:“謝謝你。你來這裏幹嘛?”說完我又想給自己打個嘴巴子,來廁所除了上廁所還能幹嘛,我是今天吐掉了腦子嗎?

他也沒覺得這問題奇怪,說是之前喝了杯奶茶又喝了湯,尿急,想來着上個廁所。我點了點頭,往外走。

他問我要不要去醫務室,我說不用,晚上冷風吹得吹到眼角的殘留眼淚,冷的厲害,但人精神。

他連珠炮彈地提問:“是不是今天吃壞了今天晚飯?”

“要不還是去一趟醫務處?”

說着自己又開始道歉,說不好意思,害我吃吐了,我耳朵邊真的是“嗡嗡嗡”作響,跟一只蚊子沒啥區別,越說,我心裏越躁動,加上剛剛吐了,心情很不好,這麽好的一個罵人發洩靶子,我不用哪裏成,我直接開罵:“你煩不煩,能不能滾!你真的很吵,管什麽閑事!”

我說完胸口起起伏伏,喘着氣,說完我就後悔了。

他霎時間愣住了,嘴巴裏呼出來白氣,低下了頭看着我說:“啊那個……對不起,打擾你了。”

我本想着道個歉,拿他當出氣筒不是出于真心,真的控制不了。

我等等還沒有說出來,但他就腳底抹油,一下子就走掉了,連個一個能插入标點符號的機會都沒給我。

我懶得管他了,在售賣機買了瓶礦泉水,漱了漱口。

狂躁到抑郁兩個極端游走,讓我身心都疲倦不堪,斷崖式下降的心情,現在感受非常糟糕。

我在圖書館找了幾遍,都沒有找到我那個自殺計劃手冊,着實洩氣,郁悶焦慮在我心口像藤蔓一樣蔓延,抓住我的五髒六腑,一個勁往下拖拉。天氣凍得我根本邁不出腿,手已經麻木僵硬,我靠在門口打算休息一會,路燈也沒幾個,但也能看清路,來的人還挺多。寒風對着我的臉吹,但我覺得還挺舒服,雖然刮得臉疼,但心裏愉悅,腦子清晰明了。

我走了比平常多半個小時的時間走回宿舍,因為實在不想動,邁不動四肢,直接想躺地上睡,想着要不就凍死在校道上的自殺計劃也可以。

可我又仔細分析了一下這條路,人來人往,我躺下立馬被人發現有問題,而且沒有按照我自殺手冊計劃進行,有違背我的原則,因此作罷回到宿舍。

趙俊吐着髒話辱罵隊友挂機,嚷嚷要舉報人,他轉過他的椅子,頭也沒擡說:“陳舒寧,那個唐風行帶了點東西給你。”

我應了一聲,看見我桌子上放着一盒子的藿香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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