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陳舒寧

陳舒寧

對,我就是陳舒寧。

在大學裏我是大家面前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開朗人。

也是那個想要計劃在第四年就自殺那個的那個人。

我受夠了在冬季的渾渾噩噩,昏昏沉沉,我身體會在冬季凍僵,沉入泥潭,或者被繭包裹起來。

早上來仿佛沉溺在水裏,難以呼吸,無法控制的悲傷。

從正常人轉換成僵屍,溺死在悲傷的海洋裏,還不出來透氣那種。

無論是誰都不能阻止我想要自殺的沖動。

跳轉到夏天,我會從僵屍變成無敵破壞王。跟電影裏無敵破壞王一樣,到了晚上,我不需要睡覺。我會無法入眠,精神充沛感覺可以一個星期不吃不喝不睡覺,還可以去操場跑兩圈。假的。

睡不着,就是睡不着。有火在心窩裏燒,躁動只有一個想法,打破,摔碎,破壞什麽東西。

盡管不睡覺,但我上課也不打瞌睡,精神奕奕,比喝咖啡都管用。

我會做一大堆計劃,感覺我無所不能,我仿佛是掌握水晶球的巫師,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學習內容不論多難,我都能憑借第六感,我的思維敏銳跳躍,我喜歡這樣躁動期間。

但同樣我會付出代價,一個瞬間就會變得暴躁不堪,有時會失去理智,無法轉動情緒閘閥,憤怒會變成我,理智和我會被淹沒。

我會因為別人一句話,一個表情就出拳傷人,甚至需要找借口掩蓋我情緒失控是因為躁郁症導致。

我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但我無法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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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很中二。

腦子不聽使喚,我真的沒辦法。

腦子不想運轉,呼吸也不想了。

我不想要被藥物控制,但依舊被控制了,我無力去改變。

但也不想到死都被醫院控制,所以我覺得現在的這個“我”需要被處理掉,世界上沒了陳舒寧會美好許多,處理掉自己的想法愈來愈覺得可行性很高。

我具有一個我特別喜歡的能力,能僞裝好我自己,所有人都覺得我熱烈奔放,可以無話不說,無話不聊,每次都能笑嘻嘻地幫助任何人,也不怕累,不怕苦,是個永不停息的太陽。我的心裏充斥着郁悶空洞無物,完全不會別人發現。

真是讓所有人都能高興,太好了。

現在來看時間越來越緊迫,因為我已經快無法控制自己任何情緒,自從前一個星期我因為單純的小組作業起争執,打傷了人,停下手時候,人已經被我打花了臉。僅僅只是因為他反駁了我的觀點,當時我認為我的觀點是最正确,聖神不可侵犯的,無人可以反對我,存在着反對我的人都要消失的意味。

我猛然地發現事情變嚴重了,自大自滿和暴戾的心理狀态變得無可救藥。

我們去到校醫院,我獨自坐在走廊裏,等受傷同學塗完藥。

我的心情像坐過山車,從激昂掉落谷底,那種無力背上,想要弄死自己沖動彌漫開來。

我清醒過後跟被打傷的同學不斷道歉,賠償了醫藥費,盡管同學原諒我了,但我無法原諒我自己。

我感受到了臉上的濕熱,又要開始哭,眼淚像來了水閘,不要錢似的一直淌下臉,上氣不接下氣。

抑郁和狂躁同時發生了,現在計劃需要按部就班進行了。

但是……第四個冬季到了,我的手冊丢了。

裏面根本不是我的自殺計劃,裏面寫滿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暗戀整個過程!我煩躁把本子合上,根本我不想看內容,沒那個癖好窺探別人的隐私。

我周密的計劃都在裏頭,時間、地點、條件,方式都有詳細的安排,我甚至在第一頁寫了個楔子,這麽認真書寫的冊子,怎麽能說丢就丢。

冬天已經開始露出馬腳,我在積極地穿上了長袖,能穿多少穿多少,來掩蓋我深夜寂靜時候,無法抑制低落情緒,失控地留在手臂上和大腿的劃痕。

計劃需要嚴謹的完成,沒了手冊我心裏已經開始慌亂,害怕我走錯了哪一步,就會被發現是自殺,而不是意外死亡。

我假裝漫不經心從我所有走過的路徑找過去,操場,飯堂,教室,圖書館,連廁所我都去過了。

沒有找到,我表面鎮定,大搖大擺走在校園的路上,但我除了看,我還在想。

會不會被人撿到,會不會告訴輔導員?

會不會被告知我家長……哦這個到沒關系,我沒有家長哈哈哈哈哈……

我有時候會害怕突然有一天被發現了,立馬帶去醫院,強制吃藥打針。

我有時候總覺得有人說什麽,做什麽都是要害我。

我身體戰栗起來,把卷起來的長袖拉下來一點,好讓手臂上的刀痕嚴嚴實實藏住。

我害怕被發現。從小學到大學我有人設,開朗熱情,樂于助人,好說話,積極向上,性格好。

如果手冊被發現,傷口被發現,我的人設就會倒,他們會将我從正常人的名單裏除名,起碼我得在這個世界留個好印象。

我不求萬古流芳,只求以後不被人念叨在嘴裏,這個是自殺死掉,遺臭萬年成反面例子。

所以我要在冬天制造一個意外身亡,實則自殺的計劃。

我是一個有原則的自殺者。

不能麻煩到別人,不能影響到別人,不能讓別人因為我背鍋等等。

唯一的目的,自殺時候能悄無聲息就好。

但是冊子怎麽在這個節骨眼上就丢了?

希望有個好心人撿到還給我,并且不會透露出去,如果需要我會給他封口費,但也希望他說話算話。

昨天我去了哪裏,我抓着頭發開始回憶昨天,腦子變成了放映機,但充斥着暗角,播放的膠卷變成爛腸子,胡亂攪在一塊。到了冬天,我的記性會變得很差勁,因為分不清真實還是夢境裏的事情。

昨天為了人際關系友好,維持與他們表面關系的緣由,我騎着一輛共享單車趕上了我的好朋友周哥的生日聚會。

我當時正在宿舍的床上完善我的計劃,剛剛合上,趙俊猛地一抓,拿走了我的本子。

我心裏一緊,連忙怒吼道:“我的日記本,你要是敢打開一下,你,就,得,死!”

趙俊大抵是真的被我吓到了吧,畢竟我當着他的面,把一個人的臉打出血,回宿舍一直說我這麽好脾氣的人,破天荒的打了人了,還送進醫院。

我猜他大抵知道我能說到做到,畢竟別人的隐私偷看了确實沒道理。

趙俊識趣地只是拿個本子摸了摸,沒有打開,給自己找臺階:“陳舒寧,你還寫日記。文绉绉的,不會是在給哪個姑娘寫情書吧。

“不可能,賺錢最重要,不需要女朋友。”我假裝打趣,順着臺階讓他下去。

“行行行,別寫了,周哥生日聚會,你還快收拾一下跟我一起去。”

我不喜歡這種聚會,人不認識一個,還得裝熱情,耗費我一個星期的力氣和精力做別的事情。

周哥平時對我挺好的,冬天看我連着兩天一日三餐不吃,恰好碰見我體育課後低血糖暈倒。

他送我到醫務室休息後,硬給我塞包子進嘴裏,我不吃,他就問我腸胃是不是不好,非要拉我去大醫院看看。

為了拒絕被發現一切端倪,我放棄了餓死自己的計劃。

但也以至于,第一次自殺計劃失敗。

這個計劃被劃掉,這個計劃成功條件需要在一個人在外頭待三天,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必定能自殺成功,但成功概率太小,容易被發現是自殺,不能實現完美的意外死亡。

所以正當我糾結之時,趙俊便拿着我的冊子晃來晃去,說着:“你不去,我就不還給你。”

趙俊課室周哥十分要好的小弟,曉是周哥編排他,一定要把我帶到。我想以他的人氣,應該全班都會到,我要是不去,又得被他纏着問東問西。

我應承着,心裏燥煩的厲害,一句話都不想說,想着給他來一拳,想看他流血,想見紅,想着打哪裏才不會被發覺是我打的。

最後還是跟着我那可憐的被要挾的冊子,下了樓,騎上單車,他這才丢給我。我放在了車籃子裏,上頭有個金屬扣子,倒也不至于被風吹開。

趙俊先行騎車,騎得飛快,讓我一直沿着道走就到了。我在校道上騎行了片刻,風吹在臉上消了一點點的暴躁,但仍然壓不下生氣的情緒,堵在嗓子眼。

為什麽這點破事我都要生氣這麽久?

我悶頭騎車,對面一騎車黑衣服像伏地魔飛翔一樣直沖橫撞朝我奔來,我又不是游戲npc會閃現躲避,直接兩頭撞上。

我被撞的眼前冒金光,被“伏地魔”拉了起來,我看不清他,眼鏡被撞掉了,他抓着我的手臂問:“陳舒寧,你沒事吧?”

你看我像沒事嗎?差點腦子開了瓢……

兩個單車卡在一起,來了個親密接觸,我趕緊撿起來掉在旁邊的黑皮本,看看扣子有沒有被打開。

等等!剛剛差點就能造成意外死亡了!

等等!我的原則不能違背。我趕緊删除掉腦子彈出來的歡喜,代替的是無法克制的憤怒。

“他撞了我”想法在我腦子裏回蕩,他是不是故意的?他是不是一開始就想要害我呢?

突如其來極端的恐慌讓我起了雞皮疙瘩,我像是被人一雙眼睛一直盯着,注視着,它虛無又具有實體,它審判着我的所有,我總認為有一天它要冒出來,要讓我這樣的罪人用獻出生命來贖罪。

我無處可逃。

我已經選擇自我了結來贖罪,為什麽還要這樣陰魂不散!

他沒有放手的意思,我用暴戾代替恐懼發洩。

我大喊:“滾!”便大力地推開了他。

在我還沒有完全失控前跑着離開了,直到未知的小樹林遠處開始猛地深呼吸,試圖用新鮮空氣換回我的理智。

我發現行不通,手抖着拿出來褲子拉鏈藏起來,一把小小的美術刀,在手臂上劃了兩下,血液開始流動,開始溢出皮膚,像是穢物,垃圾從我身體裏排出來。

劇烈疼痛的快感讓我拉扯回理智,狂躁一下子消退下去大半,呼吸平靜下來一點。

我感受到身體胸口發出愉悅感覺,但我本人很不喜歡自己身體是這樣的反應,明明應該害怕這種極端行為,卻覺得愉悅。

我發了一條微信給周哥,有人撞了我,帶我去處理傷口,不太能去生日聚會,明天補償他生日禮物。

周哥慰問了幾句,也沒有強制要求他再來。

我突然有點感謝撞到他的那個人。

我想到這裏,就立馬明白,跟那個“伏地魔”撞了,可能本子長的一樣,拿錯了。

我開始仔細回想“伏地魔”樣子,嗯,想不到。

路燈就開了兩個,黑燈瞎火,伸手不見五指,我走得太急,沒戴眼鏡,落在桌子上了,根本沒看清撞到的那個人。我懊惱揪起來自己的頭發,咬着自己的嘴唇,咬出血腥金屬的味道我才緩過來。

我平淡地拿起來放在書桌上的幾個藥品,分別的是不同的維生素的瓶子,實際上是各種的治躁郁症的藥,一把吞下去。

這些我一般都躲在床簾後面吃,有人問就把瓶子給他們看。

他們就會笑着說:“陳舒寧,沒想到你這麽養生。”

我以笑容回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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