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陳舒寧

陳舒寧

最後那碗面我只能吃下兩口,肚子就有點兒撐得疼了一點,走不動路,唐風行扶着我,不住偏頭笑我扶着肚子,吃撐得像孕婦。我們坐在公園的樹林長椅上,聽見遠處那邊閃動,舞臺在五光十色的霓虹閃光燈下喧鬧至極。

我說我走不動了,癱在長椅上,他提着打包的梅州腌面,撐着膝蓋看着我一會。我把他的手拉過來,放在我的肚子上說:“肚子疼。”

“吃那麽多當然肚子疼,說了又不聽。”他一邊訓我,但一邊伸進衣服給我揉了一會肚子。

“這是不是積食了,要不我們走走吧,消化一下。”

我搖頭,靠在他的肩膀說:“難得這裏沒人,多待一會吧。”

他轉頭摸了摸我的頭頂的頭發,輕聲“嗯”了一下。

低矮黯淡的植被在我們眼前,熱鬧在那一頭,這一頭的寧靜是只有我們兩個人擁有。

“這樣我想起來上次跟你看《冰雪奇緣》那次,你就坐在我旁邊,兩個人最後看完那個彩蛋。”

“你還記得?”唐風行面露不相信。

“嗯,怎麽不記得,我跟一個人那麽聊得來,記得你吃完了我的爆米花,記得那天喝的奶茶名字,記得我在你面前唱了一句歌。那時候我在燥期。我不想一個人呆着,就選了《冰雪奇緣》人最多一場。”

一個人呆着,身邊像是有深淵,深淵不斷将我卷進去。而那天電影,我記得很清楚,跟艾莎相同苦惱的我,明白她高高築起的冰雪城堡,不過是為了保護自己,也保護別人一種方法。

“可你忘記了那天……”唐風行掰着手指關節。

“忘記什麽?”

“你忘記問我名字。”

“你又沒主動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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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敢啊……”他梗着脖子,又洩下氣。

委屈又不滿。

冬天劃過我跟他的臉頰,我有些恍然大悟——我記得那麽多的細節,可我獨獨沒有問過他的名字,獨獨忘記是和他一起回宿舍。

在場雙方,也獨獨我不知道,他将近四年來一直喜歡我。

我從他的日記本裏感受到了他的歡喜,他每次完整呼喚我的名字都是想要完整的擁有我。

晦暗的燈光下,我接着今晚皎潔月亮的月色,他的臉上有一層灰亮的光,

我正視他的眼睛:“唐風行,還記得我羨慕艾莎有雪寶嗎?我想我找到了跟我一起住在冰雪城堡的雪寶。”

“我在看你日記本的時候,無數次想,你為什麽不早點告白,早點跟我在一起?亦或者我早點喜歡你雲雲。”

“但我合上我又在想,在巧合下的相遇也不遲。至少你可以少受我對你三年的折磨,現在是正正好好的時間。”

“今天出院時候,我抄寫你的名字,抄寫了5200遍,數字雖然随大流,有點俗。在七點半的時候,你還不來。我就把第5200的名字寫慢點,寫到你正好來接我。最後‘行’最後一劃寫完的時候,你就來接我了。”

“唐風行名字,不只寫在我的紙上,他寫進了我的內心。”

我源于唐風行給的一線生機,瘋狂汲取他給的愛,他要與我生活。他的憐憫我收着,可憐我沒什麽不好。我承認我值得可憐,讓他可憐我吧,一直可愛我,一直憐愛我。

我看着他,他笑了,眼睛眯成一條線,低下頭,不好意思摸頭一直笑說:“這……算……表白嗎?”

我攔過他的脖子,側頭與他接吻,用力吮吸他的嘴唇,我的舌頭撩撥他的口腔中的柔軟,滾燙如現在身上流動的所有血液。

他眼裏是獨獨只注視我的眼神,是入神倦賴的深夜。他的故事不比我漫長荒涼,但他的故事比我更動人心弦。

我們兩個臉擠着臉,顴骨都要擠在一起,要相撞。有些疼痛但似乎都無所謂,只是想要更加親密無間。

我感受到他臉頰上的一點點淚水,他在哭。他在無聲的流下眼淚跟我接吻,熱淚沾濕了我的臉,每吻一下,他閉上眼睛,藏着四年的如履薄冰最真摯的暗戀塗抹在我的臉上。

我突然想要退回到曾經的十二歲的房間,放聲大哭,大聲喊出來。

我陳舒寧,有人愛啊。

我給他擦眼淚,他給我擦幹淨嘴唇上的水漬。

“哭什麽?”

他說那叫喜極而泣,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喜極而泣就那麽難以忍耐眼淚。

我嗑了一下他的頭兩個相視一笑。我拉着他站了起來,去逛逛路邊的小攤子。他經過一個精品店小攤子,買一些護身符,繩子之類的小雜物。唐風行買了兩條可以收縮大小,類似于玉佛像挂件的紅繩。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只跟着他跑。沒有人來,我們就牽手。有人來,我們就悄悄松手,用無可奈何的眼神纏綿一陣。

“人多可真不好。”

“是啊。”

附近的五金店買了個小鑽子,我們兩個人坐到五金店旁邊的石墩子上。

一孔,穿紅線。

我給他的那枚硬幣,串成一條像護身符一樣項鏈,他也給我串那條他給我的硬幣。

他把做好的項鏈戴在我的脖子上,我們扯出來相同的項鏈,看着我們兩個人都福氣硬幣,笑又笑,隔壁附近有個垃圾桶。

我們倆都沒嫌棄,在角落裏偷偷接吻,吻的嘴角間帶着笑。

“怎麽,還給我做定情禮物啊?”

“嗯,跑了幾家店才做成,成本雖然低了點,但暫時先用這個捆着你,占着你,成嗎?”

“成,戴着男朋友牌的福氣項鏈,立馬轉運,學業有成,事業有成。”我不斷摩擦這枚硬幣,給它開光。

他被我逗樂了。

我們不打算在這裏逗留,人多不好做小動作。只好回家,他說要給我剪頭發,不成文的習俗,過新年前都要剪頭發,洗幹淨澡,幹幹淨淨地迎接新年。

新年前理發店都沒位置去,排隊都得登上幾個小時。

他買了剃頭發的錐子,用黑色塑料袋給我圍着脖子,還讓我端着鏡子,簡陋的理發店。剪刀咔嚓咔嚓在我耳邊劃過。我閉着眼睛笑他:“別剪醜了,醜了你也得跟我一起醜着。”

“我的技術可好了,我妹的劉海就是我剪的。”

“那個狗啃劉海?哈哈哈哈,別剪了,快停手,剪那劉海你妹沒打你嗎?”

他頓了頓說:“打了,反正我皮厚實。我覺得我剪得不醜,姑娘家家怎麽剪都不會滿意的。”

我笑得直抖身體:“Tony老師你打算給我剪狗啃劉海嗎?”

“哪能啊,保準最帥的仔。相信我,別動了,動了就醜了。”

我真的保持不動,最後他用毛巾把我臉上的碎發擦走,我睜開眼睛,果然披頭士一樣的頭發沒有了,幹幹淨淨清爽的大學生。

“不錯不錯,可以開家理發店了。”

他摸了摸我的眉弓上的那個曾經被頭發遮住的疤痕。

“什麽時候弄的?”

“這個小時候被瓷碗碎片刮了一下,不明顯的。怎麽你嫌棄我?”

“不是,看着怪心疼的。”他親了親我的疤痕。

我抓着他的手,鏡子裏頭,我們兩個人都笑着,像是動态的合照。我給他披上塑料袋說:“來,今天咱們辭舊迎新。”

到最後我手一抖,錐子推出去缺了一塊,只好給他剃成了寸頭。寸頭可考驗顏值了,唐風行睜眼那一剎那,直接傻眼了,我捂着肚子笑說抱歉手抖了,他捂着腦袋瓜躲進房間。

我敲門,笑得彎腰說:“唐風行,對不起啊,我錯了,我技術不行。”

“陳舒寧,你還笑我,你還我頭發!”唐風行在裏頭喊。

“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到最後洗完澡睡覺時候,還在生氣我把他頭發剃成寸頭,還背對着我睡。我笑得趴在他肩膀上哄他:“真的不是故意的,手一抖就掉了一塊了,我就幹脆全推了。”

他不看我,抿嘴,不說話。

我好說歹說,他還是不理我,我就把房間門關上,幾分鐘後進了房間,蹲在他眼前。他詫異地摸了摸我的頭發,我也把頭發剃成寸頭了。

兩個寸短的頭發,像板栗的外殼一樣。

“我也剃了,你也可以笑我了。”

他把我抱上床,壓我在身上,終于笑起來說:“不了,一起肉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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