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晚上的私人聚會安排在方明半山腰的別墅，市區沒有直達的地鐵公交。
葉晚夏帶上一袋牛奶，提前兩小時出門。
路過隔壁的時候，葉晚夏捏了捏牛奶袋子，等袋子上的水珠将手心的溫度徹底壓下去，方才擡手敲門。
她只是好心來提醒江承上班、順便看看能不能蹭個車而已。
然而過了好一陣子，屋內也沒任何動靜。
葉晚夏抿抿唇，下樓騎上她的小電驢，湊近了往目的地開——差不多騎了一小時，葉晚夏把車停好，這才叼着牛奶準備約個車、走完剩下的路。
卻沒想到一輛熟悉的黑色奧迪在她面前緩緩停下。
葉晚夏偏頭笑了聲，等車窗落下，已經換上大姐頭的氣勢，彎腰單手扶上車門，直接嗆道：“江承，我騎小電驢的背影好看嗎？”
“啊……”駕駛座上的蔡邱張了張嘴，原本正欲打招呼的和善微笑僵在一個尴尬的位置，“不好意思啊葉小姐，今天開車的人是我。”
蔡邱對江承的八卦實在是好奇死了，但電話過去，江承先是不接後來索性關機。
他只能去找江承助理，這才知道這人在一個不知名的小區買了房，于是直接開車過來找人，好巧不巧的，就看到葉晚夏騎着小電驢出來。
這下尴尬的人輪到葉晚夏。
她撤下嘴角叼着的半袋牛奶，按在車門上的手快速垂到身前，擺出一個标準的站姿，哈哈笑着：“蔡邱總啊，久仰久仰。”
視線快速在車內逡巡一圈——不得不說，江承這個司機做得還真是大牌，說好了要帶老板去聚會，結果老板自己開了車。
蔡邱眼前一亮。
不得不承認，葉晚夏确實是個難得一見的大美人，一套堪比銀行櫃臺制服的黑色西裝擱她身上就是有種別有韻味的誘惑——也難怪江承能耿耿于懷七年之久。
江承嚴防死守半個字不透露，或許他可以從另一個主人公身上打聽點消息。
蔡邱唇角一揚，車門順勢打開：“去哪？我送你一程？”
雖然知道蔡邱的目的地大概率也是方明的聚會，但葉晚夏還是假客氣了句：“方便嗎？我晚上要去參加盛世傳媒方總的聚會，要去小香山的別墅。”
“一腳油門的事，上來吧。”
葉晚夏拉開門就坐上副駕駛的位置，系好安全帶，假裝漫不經心地問起：“蔡總也是去方總的聚會？怎麽自己開車？”
車子發動，蔡邱好笑道：“不自己開還請司……”
突然反應過來，一拍大腿：“江承不是我的司機，老朋友了，這些年他一直在國外，發布會前天剛回的國，正巧被我逮着了，直接帶去發布會讓他見見市面。”
“這樣啊……”葉晚夏默默消化，腦袋裏當即回想起之前江承說自己剛回國被公司安排住房的事，下意識就問了出口，“那他之後就一直留在國內了是嗎？”
“哈？”蔡邱內心八卦的警鈴作響，“我當然是希望他能留下來的，不過那小子主意大得很，這些年好像一直在國外找什麽人來着，一直不肯回國。現在嘛……”
蔡邱趁拐彎的時候、瞥了葉晚夏一眼：“我也不知道他還要不要回去。”
一方面是這些年在米國打下的商業帝國，一方面是突然遇到的初戀——蔡邱是真的好奇江承會怎麽選擇。
“是嗎。”葉晚夏微微發愣，沒想到江承竟然一直都在國外。
“葉小姐認識江承？”蔡邱恰到好處地問起。
“啊……”葉晚夏回過神來，卻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他們公司給他安排的住所正好就在我家隔壁，今天碰着了，他說是晚上也要和老板一塊兒去參加方總的聚會，所以我以為你會和他一塊兒……”
“哦。”蔡邱瞬間理解，笑道，“我不是他老板。所以你和江承很熟？他那種臭脾氣，可不像是會主動和鄰居打招呼的。”
“哈哈。”葉晚夏配合地笑了笑，卻始終沒能滿足蔡邱的八卦，“我和他……高中念一所學校的，江承嘛，校草級別的人物，我自然有所耳聞了。”
“原來如此。”
蔡邱正準備順着這個開頭繼續詢問江承在高中的事情，葉晚夏卻和他打起太極來，說什麽自己在高中光顧着讀書，也只是偶爾從同學口中聽到江承的名字。
蔡邱自然知道對方是在敷衍自己，但依舊孜孜不倦地起話頭，企圖尋找一丁點的蛛絲馬跡。
就在蔡邱企圖再起一個話題的時候，葉晚夏突然問道：“蔡總，你之前說江承一直在國外找人，那你知道他在找誰嗎？”
“別總啊總了，我不習慣。你是不知道我們戰隊那小屁孩還有喊我‘老糊塗’的，咱們今天就算正式交個朋友，叫我蔡邱就行。”蔡邱覺得套話前還是得把關系拉近了。
“行，蔡邱。”葉晚夏當即識趣地招呼。
蔡邱笑笑，故意吊胃口似的：“至于江承在找的人……”
葉晚夏解釋道：“國外我也有不少認識的人，也許可以幫忙。”
“哦……”沒等蔡邱再說什麽，他的手機突然響了。
他看了眼來電顯示，索性把車停到路邊，對葉晚夏道：“我接個電話，江承的。”
“哦，好的。”左手摳了摳幹癟癟的牛奶袋，右手搭在門把手上猶豫，背部緊貼在副駕位子上，腳也分毫未動。
可等蔡邱把車停好，緊繃的身體還是一瞬洩氣，葉晚夏抽掉安全帶，選擇拉開車門，舉了舉手裏的牛奶袋：“那我去丢個垃圾。”
“挺冷漠啊。”蔡邱喃喃。
“什麽？”電話那頭的江承沒聽清。
“沒事。不過江總啊，我聽說你今晚不是要來接我去參加盛世傳媒的聚會嗎？好意思讓你老板我自己開車過去嗎？”蔡邱之前打了那麽多個電話，這人現在終于回過來，他還不得抓緊機會好好調侃一番。
江承沉默片刻，語氣淡淡：“你去找葉晚夏了？”
蔡邱把貼着耳朵的手機摘下來看了眼，又忍不住看向車外丢垃圾的葉晚夏。
這兩人……怎麽說話都這麽冷？
“路上正巧遇着了，你放心她一個人去參加方明那狗屁的私人聚會？你剛回國可能不太清楚，方明那人年紀一大把了，但玩得很花。我瞧着他是看上葉晚夏了，今晚這聚會恐怕沒那麽簡單。”說實話，蔡邱覺得葉晚夏會答應過去也許就是帶着點默許的意思，這話他沒和江承明說但他知道，江承能聽懂。
江承确實聽懂了，他冷笑一聲：“關我什麽事？你應該告訴Demo——他才是最應該關心的人。”
蔡邱眉頭緊蹙：“這和我們家Demo又有什麽關系？他都簽了補充協議，葉晚夏和他絕對沒關系。”
“沒關系還同居？”江承的語氣更加冷了，“我肯定你選手的實力，但不代表我相信他的人品。一紙合同能說明什麽？陽奉陰違的事情，你見得還少嗎？”
“你別污蔑人啊，Demo現在都住在俱樂部，怎麽跑去和葉晚夏同居？”Demo算是蔡邱一手帶出來的，他對Demo的人品還是很有把握的。
“Demo寄了三大箱東西到葉晚夏家裏，簽收日期是今天，其中一箱還是和你們俱樂部一模一樣的電子設備。”江承的聲音清晰又冷漠，他好像在回答蔡邱的問題，又好像是在說服自己，“我沒記錯的話，過兩天俱樂部放假，你覺得Demo會去哪裏？”
“……”Demo這小子，難道真的瞞着他和葉晚夏還拉拉扯扯呢？
蔡邱不由向車外看去，坦白說葉晚夏條件不錯，真談戀愛也沒什麽，但偏偏Demo是個潛力無限的電競新人、偏偏葉晚夏和江承又不清不楚……
蔡邱衡量片刻，做出最終決定：為了Demo的前途、為了好兄弟的愛情，他要拆散Demo和葉晚夏來成全江承！
葉晚夏丢完垃圾，見駕駛位上的蔡邱朝自己比了個“OK”的手勢便往回走。
一拉開車門就聽到蔡邱在問：“江承，你還喜歡葉晚夏嗎？”
葉晚夏愣在原地，蔡邱朝他眨了眨眼，勝券在握的笑意還沒來得及張揚，就聽到電話那頭傳來江承獨屬的、冰冷的回答——
“你知道七年前我和葉晚夏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麽嗎？”
沉默，屬于江承的緩沖、葉晚夏的痛、蔡邱的尴尬。
“江承這輩子再不會喜歡葉晚夏。”葉晚夏清晰又冷靜的聲音打破沉默。
取而代之，是一股難以言喻的壓抑。
葉晚夏面無表情地關上車門、系好安全帶，整個人貼在副駕上、渾身冰冷。
她像是被鎖住的囚犯，每天一遍又一遍地回顧自己犯下的過錯，直到終于可以波瀾不驚地直面一切，她以為她得到贖罪、終于釋放了；可當受害人出現，即便他用雲淡風輕的口吻訴說她曾經的過錯，錐心的刺痛才讓她意識到：哦，原來她在意的一直都不是自己的所作所為，而是對方。
江承不可能原諒她，她沒資格、也不允許自己釋懷。
密閉的車內環境将這股壓抑的氛圍擠壓、擠壓、再擠壓，直到一個令人窒息的臨界點。
始作俑者蔡邱忍不住打開車窗，讓漏進來的風緩解一二。
“哼。”許久之後，江承輕笑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葉晚夏，真有你的。”
他像是在指責，卻是用最溫柔的語氣。
“不過記性不錯。祝你晚上玩得愉快。嘟、嘟、嘟——”
簡單的又親近的語氣，精準把控在老朋友的位置——明明踏進了距離，卻發現兩人距得更遠了。
電話挂斷的尾聲一點一點刺進葉晚夏的心髒，她倏的垂下頭，嘴角牽強地拉起一個弧度，回頭朝蔡邱笑道：“哈哈，其實江承這句話不是說的，是手打了發給我的，他估計以為我都沒看到……”
她固執地糾正江承話語裏的錯漏，強顏歡笑地證明自己真的只是單純記性比較好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