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吳宇的沉默其實已經說明很多,江承沒再追問。
兩人後來又聊了很多,關于他們的童年往事、關于這些年從未聯絡的各自發展,唯獨默契地沒有提到葉晚夏。
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一個小時後,江承叫司機送吳宇離開。
臨別之時,他突然開口:“你知道葉晚夏有一個妹妹嗎?親生的。”
吳宇的腳步一頓:“知道。”
他自嘲一笑,回頭看向江承:“不過也是今天才知道。”
兩個起點不同的人,好像被打回到同一條起跑線上,相視一笑。
落地窗外略過司機開車上山的燈影,吳宇起身揮手告別:“走了。”
江承突然喊住人,真情實意:“吳宇,有你這樣的朋友真好。”
吳宇一個哆嗦,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嘴硬道:“我還沒決定要撤回跟你的絕交。”
江承笑了笑,補充道:“我說葉晚夏。”
吳宇反應了一會兒,意識到江承又耍無賴提前沖刺,扶在門把手上的手緊了又松,垂着腦袋突然笑開了:“江承,你真的有夠讨厭。”
江承也陪着笑,不反駁。
吳宇擦擦眼角樂出的珠子,轉身走到江承面前,認認真真地打量起眼前這個七年未見的老友:“你知道我和葉晚夏,第一次見面是在哪裏嗎?”
江承斂了笑意,眉頭微蹙。
“葉晚夏果然沒跟你說過。”吳宇難得美滋滋了一把,要是後邊長了條尾巴,此刻估計都能螺旋上天了,不過也就得意幾秒,嘴角的笑意就塔上些灰蒙蒙的晦澀,就和初見那天、烏蒙蒙的天色一樣,憋悶。
“是在富中老校區——廢棄的七號樓天臺。”
富中老校區廢棄多年,但每年都有關于它的新聞,因為七號樓天臺——被媒體冠之以“自殺天臺”。
“那個時候,我剛上高中,身邊沒什麽朋友,還被欺負……一時想不開。”剖析當年的自己,吳宇只覺可笑,可在那個時候,他是真的覺得、好像天都塌下來了,“我就想從那裏跳下去,挺好,不至于過多關注誰是誰、為什麽,最多也就是在某個數字上多加了一個一,助漲‘自殺天臺’的名氣。”
“腳都踏出去了,被人喊住了。”吳宇笑笑,看着江承,“是葉晚夏。”
“我們都沒問對方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只是安靜地陪着對方坐了一下午。”吳宇捏了捏衣擺,依舊記得當時坐在天臺邊,從耳邊吹過的風,是多冷、多利,但因為身邊多了一個人,一切似乎又不再是那麽難以承受。
他笑道:“最後還是我沒憋住,吐苦水似的把那些讨厭的人和讨厭的事都說了,你知道葉晚夏聽完之後和我說的第二句話是什麽嗎?”
江承拍了拍吳宇的肩膀,卻并沒有要催促的意思。
吳宇低頭笑笑,一切都過去了,他只是想告訴江承而已:“她說只要五萬塊,她可以改造我——學業上的、體型上的改造,但是不保證以後還有沒有人欺負我。唉,這人真是無時無刻地想要薅我的羊毛。”
江承也跟着吳宇笑,腦瓜子裏立刻就蹦出葉晚夏算賬的模樣——真是一點都不意外的開頭。
吳宇看着江承發自內心的笑,好像就釋然了。
他突然正聲:“江承,我能放心嗎?”
江承先是愣了一秒,随後擡頭看向吳宇,肯定地、認真地告訴他:“能。”
吳宇盯着江承看了很久,随後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轉身離開:“你一直都是說到做到的。再見,我讨人厭的朋友。”
吳宇坐上回程的車,拿出手機給葉晚夏發了條消息。
吳宇:有句話我剛剛忘了說。
吳宇:其實那個時候的江承……是真的很難過。
約莫半小時後,葉晚夏回了消息。
葉晚夏:有句話我剛剛也忘了說。
葉晚夏:現在的你真是又帥又有型。
吳宇捏着手機,看着屏幕上略顯對稱的回複,不由笑了,可笑着笑着眼眶也就紅了。
他好像終于可以放下這段長達九年、無疾而終的暗戀了。
真是……
吳宇盯着聊天框裏被置頂的兩個人:一個自始至終的置頂,屬于江承;一個今天被添加的置頂,來自葉晚夏。
臭情侶。
*
葉晚夏接到代駕電話的時候,洗完澡正在吹頭發,一聽江承醉在後座怎麽都不肯下來,着急忙慌地披了件外套就下了樓。
等到小區口,只看到江承的車,和坐在後排、靠着窗閉目養神的江承。
“什麽代駕啊,這麽不負責任!”葉晚夏打開後座另一側的車門,坐到江承邊上,拍拍他的胳膊,小聲喊,“江承?”
江承擰了擰眉,小小地、似有若無地哼了一聲,整個人突然就朝葉晚夏倒了下來。
葉晚夏下意識伸手把人抱住,江承的額頭就穩穩地落在葉晚夏的肩膀上。
葉晚夏後知後覺地想縮回手,當餘光瞥見某人依舊閉着眼睛半醉不醒的模樣,她扶在江承胳膊上的手就穩了。
她小心翼翼地調整手的位置,偷偷摸摸地伸手鑽到腰間,把人環着,一下松一下緊,像是在玩什麽冒險游戲似的,屏住呼吸,暗自竊喜。
“江承?”
懷裏的人依舊沒有反應。
葉晚夏舔了舔唇,側頭埋進江承的頸間,小小地變态一下,聞了聞江承身上的味道——沒什麽酒氣,也沒什麽香水味,清清爽爽的。
也不知道是醉的還是累的,現在知道賺錢不容易了吧。
葉晚夏忍不住笑了聲,笑自己多管閑事,也笑自己胡思亂想,更笑自己只敢這樣偷偷摸摸地耍流氓。
将近淩晨的夜,就連風吹都是靜的。
葉晚夏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跳的旋律,一下一下快要沖破牢籠。
她直了直上半身,伸手扶正江承的臉,視線沿着高挺的鼻梁骨一路向下,虛虛停在那雙薄唇——
她眨了眨眼,朝車外看了一圈,磨磨叽叽地又往江承身邊蹭了幾厘米的距離。
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
真皮座椅被大動作折騰的叫嚷,兩股平靜的呼吸被攪亂,修長睫毛小幅度地輕顫。
空氣中細密的暗湧滾着彼此的氣息被壓縮在雙唇緊貼的瞬間。
心髒跳動一次的時間,都比葉晚夏偷吻江承要慢了一拍。
她快速轉身、開門、下車,繞了一圈坐上駕駛位,發動車子,把江承的車停到小區的地下車庫,全城半個眼神都沒敢往後視鏡裏撇,就好像江承根本就沒坐在車上似的。
“呼……”
葉晚夏深吸一口氣,拔下車鑰匙,下車去開後座的門。
視線對上江承清明的目光,她原地彈了一下。
是真的被吓到了,以至于跳完後足足五分鐘,葉晚夏依舊保持着手扶車門,一動不動的姿勢。
江承眨了眨眼睛,半分醒半分醉。
葉晚夏摳着車門,抿唇試探道:“醒了?還記得自己是怎麽回來的嗎?”
江承不言,徑直下車伸手抱住葉晚夏,把下巴往她的肩上一搭:“嘴巴疼,好像被咬了。”
他低沉的闡述,像是勾魂的令,要把葉晚夏拐去無底的深淵——只有他們兩個彼此擁抱的深淵。
葉晚夏也沒見江承醉過,怎麽也不會想到人前那麽拉風的一個人,醉了以後倒是有點孩子氣。
她笑着拍了拍江承的背,強調道:“夏天的蚊子特別毒,以後出門可得好好保護自己。”
江承清晰又溫柔的忍俊不禁,灑在葉晚夏耳邊,吹得人有點燥熱。
葉晚夏連忙推開江承,轉身走向電梯:“不早了,快回去睡……”
走了兩步發現身後的人還沒跟上來。
江承靜靜地站在原地,見葉晚夏回頭,突然笑着伸手:“我不認路。”像個等着被接回家的小朋友。
葉晚夏遲疑兩秒,走過去牽起江承的手,把人往電梯裏帶。
江承走在後邊,無聲地笑。
等電梯門關上的時候,江承安分的五指突然張開,鑽進葉晚夏五指的縫隙,十指緊扣。
葉晚夏猛地回頭。
江承一點餘光也不給,只是盯着樓層數字一點一點增加,目光單純又直白:“有點慌。”
葉晚夏眨了眨眼,緊了緊五指,安慰道:“馬上就到了。”
只有反光捕捉到江承眼裏的笑。
等把人安全送到家,葉晚夏溫了熱毛巾想給江承擦擦臉,剛伸手就被坐在沙發上的人抓住手腕。
江承松了松領帶,帶着幾分迷茫,卻笑得好看:“你是誰啊?老對我動手動腳的。”
“……”心虛的葉晚夏沒敢吱聲,在心裏默默挑選了幾個答案,最後統統取消,死皮賴臉地回答,“我是你媽,光榮偉大。”
“噗。”江承笑得惬意,整個人像是松下來的棉花,柔軟又自在,他将拆下的領帶擱到一旁,往沙發後邊一靠,離葉晚夏的毛巾又遠了幾分。
葉晚夏的手不再受阻礙,自然也不會因為距離輕易放棄——她單膝跪在江承身側的沙發上,匐着上半身去擦江承的臉。
毛巾貼上臉的同時,江承伸手摁住葉晚夏的腰——
突兀、突然、突突突……地心跳了。
等葉晚夏回過神來,她已經跨坐在江承身上,用整條毛巾遮罩住對方的臉。
江承無奈松了手,把毛巾從臉上摘下:“程越麗女士只會笑話我沒分沒寸,不會照顧我。”
程越麗,江承的母親,出身尊貴、氣質傲然,是不輸給任何人的商場大牛——葉晚夏在私底下、校慶、財經新聞、國內外雜志上見過。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用視線描摹他從母親身上繼承而來的、好看的五官。
心髒突突地跳,又急又慌卻不想逃離現狀。
葉晚夏只穿了睡裙、外套,上半身嚴嚴實實,下半身……光溜溜的兩條腿深刻感受到西裝褲下灼熱的溫度,像是酒燒的、像是被她壓的,分不清。
他們曾經比這樣還要親密,在彼此的肌膚上落下灼熱的觸印。
現如今,她卻因為這點打破規矩的親密,謹小慎微地激動、狂歡。
江承看着眼眶微紅的葉晚夏,目光軟了下來,将熱毛巾疊放到一旁,張開雙臂:“抱一下,可以嗎?”
幾乎是在他開口的瞬間,葉晚夏已經撲進江承的懷裏,腦袋枕着他的心髒——撲通撲通,貪婪地銘記片刻的溫情。
她趴在江承懷裏,雙手緊緊揪着襯衫,腦袋背着江承,不甘又眷戀地呢喃:“不想你認錯人,又怕你認錯人——我怎麽這麽擰巴啊。”
江承的手輕輕地環上葉晚夏的背,指腹按壓着腰窩,輕輕地揉,徐徐地撫,想要替她撫平所有的傷痕,卻總是隐隐約約,摸不着、看不透。
江承不着痕跡地嘆了口氣:“葉晚夏,我疼死了。”
葉晚夏身體一僵,下意識要推開江承的懷抱——後背卻被箍着,動彈不得。
“也恨死了。”江承的大手撫上葉晚夏的脊背,是灼熱的、強勁的支撐,狠狠桎梏、不留退路,“我真的恨死你了。”
他用最溫柔的語氣,說着葉晚夏不愛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