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章

第 41 章

“你敢信!下午就有人來修防盜窗了!晚上我再看,防盜窗不僅安裝完畢,還裝了個把鎖!”

葉晚夏“咚”地把空杯子砸在桌上,抓起邊上的半瓶滿的瓶子又往杯子裏噸噸噸倒了滿滿一杯:“他會聽不出來,我說要爬牆只是開玩笑嗎?!他就是故意的!”

晚上十點多的路邊攤,人來人往的熱鬧聲裏夾着燒烤的肉香,卻都被隔絕在巷子拐口的一張小方桌上——鑒于葉晚夏對面坐着的人夠“特別”,所有人都自覺禮讓三米,愣是在人擠人的夜市騰出一方空曠的小空間。

而被葉晚夏邀請加入這場吐槽大會的,自然就是也認識江承的吳宇。

“他這人就是這樣!就是故意氣你的,把你撩起來了,又把自己摘得幹淨,說要你賠償!要我說你也裝個防盜窗,誰知道他是不是欲蓋彌彰,說不定根本就是他自己想半夜開窗來爬你家牆!”

“……”

葉晚夏的沉默讓吳宇也同步沉默。

半晌後,吳宇揉了揉太陽穴,無語地問:“我就随便問一嘴,所以你不會已經爬過江承家的牆了吧?”

葉晚夏舉起玻璃杯對着吳宇強硬轉移話題:“我敬你一杯哈。”

吳宇無語之後依舊無語。

他看着葉晚夏拿起他的玻璃杯,左手舉着他的杯子去碰右手屬于葉晚夏的杯子,然後葉晚夏喝完了自己的那杯,把他的那杯往地上倒了,就當是他喝掉了。

“……說真的。”吳宇看着葉晚夏身後被吓得飄走的又一個路人,五指張開遮住自己的臉,“你提前五小時跟我說下,我也不至于用這種方式來赴約……”

此時此刻,吳宇本人還在1000多公裏外的另一座城市。

而葉晚夏的邀約,只需要他視頻出鏡——也就是說,此時此刻,坐在葉晚夏對面的是個空椅子,只是桌前立了一塊牌子,葉晚夏的手機開着視頻通訊靠在牌子上。

“拜托,你一個大明星,我怎麽敢約你真人出來吃路邊攤。”葉晚夏拿起烤串,吐槽完畢總算有心思吃點了,“到時候八卦雜志一個緋聞女友的名頭蓋過來,我還不被你粉絲扒得幹淨。”

Advertisement

葉晚夏咬了口已經冷掉、略硬的肉,直接往肚子裏吞:“我黑歷史可多了,要是被扒出來,追回江承的難度又得上升了。”

對一些私生飯的行為,吳宇也是一言難盡,葉晚夏有這樣的警惕心思也挺好,他當然不想葉晚夏被圈裏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纏上。

他索性略過這個話題,樂呵道:“你追江承還有難度?”

不說還好,一說葉晚夏就郁悶,被江承趕出家門的悲怆還沒過去,防盜窗那閃瞎眼的超硬金屬材質又過來踩了她一腳:“他現在可難追了,唉,七年的時間果然還是太長了。”

葉晚夏擱下串串,沒了吃宵夜的心思。

吳宇卻是提醒道:“你看看你後邊那輛車。”

葉晚夏正欲回頭,突然意識到什麽,俯下身往手機屏幕前湊了湊,伸手點開自己的鏡頭,朝着身後馬路上、那輛車的方位拉開屏幕——是江承的車。

“你讓他來的?”葉晚夏瞪大眼睛,正巧看到江承打開車門下來。

吳宇翻開手機上“江承詢問葉晚夏吐槽結束了沒”的消息,笑了聲:“你說要找我買醉,又不需要我本人過來的時候,我就知會他了——不管怎麽樣,我這個竹馬的面子,他還是要給的。”

“咦,你們又和好了?”葉晚夏眼疾手快地把桌上快樂肥宅水的空罐子都收拾一空,去隔壁桌桌角撿了幾個空酒杯往自己桌面上一擺。

“都是成年人,還得吵得老死不相往來啊。”目睹一切的吳宇,又補了一句,“……早知道你買醉買的是可樂,我也不必多此一舉。”

葉晚夏對他豎起大拇指:“宇神,你就是我的神!這不是多此一舉,這是助我一臂之力!”邊說邊從包裏掏出粉底,在臉蛋上撲了個醉酒妝。

“我騰不出手來關視頻,你自己關一下哈。”葉晚夏也沒忘了和吳宇說拜拜。

“……”吳宇再一次感受到有異性沒人性的友誼後,憤憤不平地掐斷通話。

葉晚夏估摸着江承走過來的速度,補完妝直接趴在桌上,抓着空杯子吧唧吧唧裝個醉态。

啪嗒——

江承的鞋尖碰到一個空酒瓶,它倒下、撞翻緊靠的另一個,另一個又撞了另一個……瓶子一個一個碰着倒,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倒了一圈,剛好把葉晚夏圍住。

葉晚夏暗自咂舌,她單純就是想把酒瓶繞自己一圈,以确保江承不管從哪個方向過來都能看到、并聯想到她是醉的……完全沒有特意把酒瓶擺得如此刻意。

不過事到如今,她也不管了,繼續趴在桌上眯着眼睛裝醉。

頭上隐約傳來某人的笑聲。

葉晚夏咬着已經空了的玻璃杯,決定一裝到底。

骨節分明的指輕扣桌面,在葉晚夏迷醉的瞳孔裏敲出清明的響動:“醉了?”

江承的語氣可比昨晚送她出門時,要親切多了。

葉晚夏不由在內心又對吳宇膜拜了一番,然後把酒杯往桌面反扣,小指的位置精确貼着江承指尖落下,幽幽地壓着嗓子:“沒醉。”

以小指為指點,她手掌攤開企圖站直,膝蓋一醉,屁股又貼回塑料凳上。

重新發力的手錯亂又精準地按到江承手上,撐着用力——她按着江承的手背起來,整個人正欲往江承身上倒去——肩膀被江承抵住,整個人又被按回座椅,連帶着按在江承手背上的手也因突如其來的推力收回身側。

葉晚夏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擡頭看人。

江承近在咫尺,卻連碰都不給碰。

仰着的脖子發酸,連帶着眼睛都被帶酸了,葉晚夏擡手揉了揉酸脹的鼻子,眼眶紅紅地盯着江承:“我醉了!”

江承掃碼付款的手一頓,觑了葉晚夏一眼,伸出左手的同時視線又回到手機屏幕上——掃碼失敗。

葉晚夏看着主動湊到自己面前的大手,想也沒想一把握住,右手挑開江承的五指,左手連忙見縫插針,十指扣緊。

江承結完賬,扯了扯被葉晚夏扣押的手,葉晚夏也不動,就坐在那嘿嘿傻笑。

江承蹲下身,當着葉晚夏的面,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将自己的手解放。

葉晚夏的笑容戛然而止,繼而又盯着眼前冷酷無情的男人,氣鼓鼓的,卻又不敢罵出來——實在是,她有錯在先。

江承卻沒那麽多顧慮,伸手在葉晚夏鼓鼓的臉頰上用力擰了一把,蹲着轉身:“上來吧,背你回去。”

葉晚夏揉臉的手一頓,頓時陰轉晴,快樂地往江承背上撲去,雙手牢牢地環着他的脖子,一會兒松一會兒緊,好像不知道怎麽放了似的。

江承伸手抓住葉晚夏的雙手,把她們按在鎖骨中間偏下的位置拍了拍,算是确定了手的歸屬,這才起身背着葉晚夏回去。

有人背了,某人的小尾巴就要翹上天了。

葉晚夏下巴磕在江承肩頭,帶着點試探、趾高氣昂地小聲指揮:“你就這樣背我回去好嘛?我不想坐車。”

反正從這裏走回家也就一公裏的路,江承的身體素質夠夠的。

江承側頭瞥了葉晚夏一眼,笑道:“醉了還挺會折騰人。”

葉晚夏扁扁嘴,心說江承和她就是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

可江承還是背着她往停車的地方走。

睫毛扇了又扇,葉晚夏看看路又看看江承,最後低着頭,用額頭去撞江承的後背——也就輕輕撞了一下,人就老實了。

江承笑了聲,單手拉開車門。

葉晚夏老實地準備下來。

江承取了鑰匙,另一只架着葉晚夏的手張開握住她的腳踝,灼熱的掌心溫度貼着肌膚燒了過去:“怎麽?又不用背你回去了?”

“要的!”葉晚夏将落未落的另一條腿連忙順着他收回來的手老實架上,“我這不是怕你累嗎,落到地上給你減點負重。”

江承笑笑:“你這點斤兩,我還負擔得起。”

晚風輕輕吹過,帶着江承溫熱的體溫,全方位地包裹葉晚夏。

她匐在江承背上,呼吸輕輕順着江承呼吸的節奏,穩穩地回了他一個:“嗯。”

穿過夜市的熱鬧,距離小區只剩一條靜谧的小路。

道路兩旁的綠植垂着長長的枝丫,又脆又軟地攀着牆壁亂竄。

江承跨過誤入階梯的枝丫,穩穩地背着葉晚夏過橋。

路燈泛着昏黃的光芒,籠着幾分柔情鋪在路上,照亮回家的路。

“江承。”耳邊只有夏日的蟬鳴,一陣更比一陣,卻不似以往那般惱人,反而因為身邊多了一個人,像是一場獨屬他們的演唱會,“我覺得有點不舒服。”

江承停下腳步,蹙眉問她:“哪不舒服?想打嗝?”

葉晚夏今晚足足喝了兩大瓶可樂,江承能想到的不舒服就是一肚子的氣,嗝不出來。

“……”葉晚夏突然有種對牛彈琴的感覺,狠狠地更正,“是心痛。”

江承這次特別隆重地轉過頭來,仔仔細細打量了葉晚夏一番,随後目視前方繼續回程,笑道:“別矯情。”又不是真醉。

“沒矯情!”葉晚夏着急反駁,最後靠在江承背上,小聲哔哔,“就是……我今天從丁總那裏聽了你的事……”

“哪個丁總?”

“丁飛。”

“哦,丁特助啊。”

“……”這個時候咱能不顯擺嗎?葉晚夏壓了口氣:“江總,您能聽我先把話說完嗎?”

江承笑了聲,學着葉晚夏的口氣,客氣回道:“行的,您說。”

葉晚夏重整旗鼓,但這會兒已經找不回苦大仇深的勁勁兒了,只能狠狠地晃手輕輕捶打江承的胸以示抗議:“我就是覺得,從別人口中聽到你的事情,好像一下子就把我們的距離拉遠了。”

葉晚夏不知道要怎麽形容那種感覺。

原本應該最為熟悉了解的人,卻在別人口中有了新的模樣,那一刻,她突然就覺得江承這兩個字是那樣的陌生。

空白的七年始終是空白,任憑她擁有再多的回憶也填補不滿——更別提她和江承滿打滿算在一起也沒滿一年。

這滋味真是不好受。

“像是徐詩雨,即便七年沒見,知道她大學認識現在的丈夫、考上研究生、博士後結婚——除了由衷的感慨,恭喜,好像也沒有再多的情緒了;可是你不一樣……”葉晚夏用下巴磕磕江承的肩膀。

“有什麽不一樣呢?不都是老同學。”江承的語氣淡淡,卻藏着幾分嘆息,不着痕跡地丢了幾分寂寥。

葉晚夏瞥了江承一眼,糯糯地坦白:“因為喜歡你、在意你,看到現在亮閃閃的江總,想的卻都是這七年你是怎麽走過來的,會有多累,會有多難;會覺得自己真的很過分,在你最重要的人生階段把你徹徹底底地丢掉了。”

“現在又悔不當初想要再把你撿回來。”葉晚夏深深地嘆了口氣,“卻發現,我們的距離好遠好遠……”

“是嗎?那你知道嗎?”江承的腳步慢了幾分,在左腳踏進路燈照耀得最亮眼的光圈時,複又開口,“即便是在七年前,我們還在一起的時候,我就覺得,我們之間的距離好遠。”

“……”葉晚夏纏着江承的手緊了幾分。

以前她不懂,現在她太懂了。

“高考結束的第三天,葉大建——我戶口本上的父親,把我的妹妹賣了,因為他沒錢賭了,就把12歲的小秋賣了。”葉晚夏趴在江承背上,将她曾經的隐瞞一一告知,那些氣得想砍人的過往,現如今已經是可以平鋪直敘的故事,“也不知道是老天有眼,還是命運愛捉弄人,Demo突發急診,被賣家認為是爛貨又丢了回來。”

“我帶Demo去了好多醫院,只有一家醫院說能治,但就是費錢。所以我和你媽媽做了一筆交易,離開你,拿了一百萬。”只有在提到江承的時候,葉晚夏的心是會劇烈跳動的,“但是我有和你媽媽說,等我什麽時候還了錢,我就會再來糾纏你的!我只是……短暫地放棄了你一下。”

葉晚夏沒辦法欺騙江承說她一直都沒放棄。

實際上在Demo病情反複的第一年裏,她甚至都想放棄自己了。

“嗯。”江承的語氣沒有多少情緒,可背着葉晚夏的動作也未曾猶豫。

葉晚夏現在環着江承,膽子也大:“以前不跟你說,除了還沒把錢還清以外,我也覺得這都是我的家事,是我該承擔的壓力,不該讓你也跟着難過、緊張;現在……其實也不太想和你說那麽多。”

葉晚夏縮了縮脖子,把腦袋枕在江承背上,呢喃着:“不是怕你嫌棄我,是怕你心疼我,舍不得生我的氣,七年的過錯就這樣被模糊處理——那我是開心了,可這樣太委屈你了。”

江承背着葉晚夏走進電梯,透着反光捕捉背上那人的糾結,垂眸笑了笑:“嗯,所以你還有什麽瞞着我的,最好一次性說清楚了,也省得我以後間斷性地還得來心疼你。”

葉晚夏還真的認真思考起來:“确實還有一件事。”

電梯門開,江承背着葉晚夏走到6樓走廊。

葉晚夏盯着江承的家門,小聲試探:“我以後能進你家門嗎?”

江承走到自家門口:“房門鑰匙剛剛放哪你看到了吧?”

葉晚夏可是親眼看到江承将車上取來的鑰匙放在上衣口袋裏的,得了準信,直接伸手從他口袋裏拿出鑰匙,美滋滋地探着身子去開門:“葉大建在坐牢,可能很快要被放出來了,他知道是我報警抓的他,也許會來找我麻煩——前兩次袁刺來找我就是為了說這件事。”

明明是件讨厭又麻煩的事情,可此時此刻,葉晚夏的語氣卻滿載欣喜。

那些亂糟糟的過去,已經傷不到她半分了,她要擁抱自己的幸福。

咔噠——

房門被打開,江承背着葉晚夏進屋,微揚的唇角釋放出久藏的情緒:“行,葉晚夏,那我就只心疼你一晚。”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