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朝朝：QAQ什麽變态？哪裏有變态？]
太陽穴被風吹得生疼，歲寒擡手揉了兩下，按開電燈開關。
他冷靜下來看看聊天記錄，忽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跟朝朝說這個。
打了兩個字，又删除，最後發過去一句：沒事，已經到家了。
“咚。”
門外鐵制的檐上傳來滴水聲。
先是短促的一聲，緊接着淅淅瀝瀝，雨聲漸大。
剛到家就下雨。歲寒換上了拖鞋，走到窗邊往外看。
天氣預報并沒有預警，烏雲也不知什麽時候飄到這座城市上空，雨水傾盆而下，把路上為數不多的行人澆了個透心涼。
冷意從窗外灌進來，歲寒伸手拉住窗栅，合上窗時，看見馬路上一個修長的人影往這邊跑來。
把窗戶拴緊，拉上白色的紗簾，他走進屋裏：“小愛同學。”
智能AI回複：“我在。”
“播放《Loser》。”
歲寒走進浴室打開熱水器，又到廚房燒一壺開水。音樂響起的同時，門外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
他退出廚房往外望，看見自家并不結實的門扉在微微震動。想到剛剛那個男生淋着雨跑來的方向，他隐約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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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廚房拿了把菜刀，歲寒走出兩步，又覺得不大合适，将刀放回去，換成櫃子裏閑置的擀面杖。走到玄關時，看見挂在鞋櫃旁的雨傘，他又把擀面杖放到一邊，拿起了雨傘。
握着雨傘，歲寒沖門外問：“誰？”
門外那個聲音被雨淋得有些發顫：“哥哥，我沒帶傘，回不了家，你能不能借我一把？”
這兩天降溫，下過雨空氣濕冷，又是大晚上的，要是讓他這樣淋回家，估計會發高燒。
歲寒猶豫片刻，打開門，把雨傘遞出去，視線不可避免地落在男生身上。
雖然戴了鴨舌帽，杏金色碎發還是被打濕，淩亂地沾在臉旁，棒球衫在往下滴水，牛仔褲已經浸濕成了深藍色。
沾水的睫毛眨了一下，男生接過雨傘，彎起漂亮的眼睛笑得很甜：“謝謝哥哥。”
聲音仍是凍得發顫。
對方撐開傘，轉身走進雨幕中。
關門時，歲寒左手蹭到口袋，聽見裏面的糖果塑料包裝響了一聲。
兩秒後，他又打開門：“哎，你——”
男生回過頭。
“要不要先進來？”
話已出口，再反悔也來不及。歲寒抿了下嘴唇，輕聲說：“天氣冷，你這樣濕着回去會感冒。”
遲疑片刻，男生走回門前。
“我燒了熱水。”看着對方進門合上傘，歲寒顧自往裏走，邊說“等十分鐘就可以洗澡。”
他到廚房洗了一只幹淨的水杯，倚在櫥櫃旁，透過玻璃門看見男生摘下了鴨舌帽，站在客廳中央。
男生腿很長，目測有一米八五，杏金的碎發半濕半幹，渾身“吧嗒吧嗒”地滴水，像一只濕漉漉的金毛犬。
水燒開了，歲寒倒出半杯，回頭時，看見男生不知什麽時候站在廚房外，他手一抖，險些把杯子摔在地上。
對方看着他問：“我洗了澡，換你的衣服麽？”
“嗯。”歲寒木着臉應一聲，把水杯遞過去“我去拿身幹淨衣服給你。”
等他找到一套不穿的舊衣服，花灑的水聲已經從浴室裏傳出來。
歲寒拿來拖把拖幹木地板上的水漬，坐在沙發上，打開手機微信，點進朝朝的頭像大圖。
之前男生戴着口罩和鴨舌帽，又是側臉朝着自己，歲寒沒戴眼鏡看得不清楚。
進屋之後對方摘下了帽子，發型和這張照片上有點不一樣，但是五官輪廓如出一轍，特別是那雙漂亮的桃花眼。
他又把聊天記錄往上翻了翻，看見自己發過去的定位。
這個男生，不會真的是朝朝吧？
浴室裏淅淅瀝瀝的水聲一直沒停，歲寒有些渴，順手拿過茶幾上水杯喝一口。
過了會兒，他才想起這杯水是倒給那個男生的，而且對方喝過。
“……”
沉默片刻，歲寒拿起玻璃杯，打算進廚房倒掉洗一遍，再換杯新的。
路過浴室時，門正好打開，溫熱的水汽冒出來。他下意識停住腳步，視線投過去，看見男生拿浴巾擦着頭發，水珠沿頸線淌進鎖骨，蓄出一個淺淺的水坑。
對方看到他手裏的水杯，伸手接過來遞到唇邊：“謝謝哥哥。”
接着就貼上歲寒剛剛用過的地方，喝了一口。
歲寒目光凝滞。
“怎麽了？”男生問。
“哦，沒什麽。”他別開視線，伸手指向沙發“衣服放在那了。”
舔了舔嘴唇，男生忽然皺起眉：“這水……”
歲寒手指一顫。
“怎麽甜甜的。”他笑起來“是放了糖嗎？”
“……”
“你臉色好像有點怪。”男生說着，走近了一步，溫熱的水汽湧上來。
歲寒比他矮半個頭，感覺到壓迫，本能地往後退，搖頭說：“沒事，你快穿衣服吧。”
“好。”
男生個頭很高，動作卻莫名乖巧，走到沙發邊套上了歲寒的白色長袖T恤、休閑褲，還把衣袖伸到鼻子前輕嗅。
真的好像只金毛犬。
歲寒張了張嘴，閉上，又張嘴。
男生擡頭看過來。
歲寒又把嘴閉上。
就算真的是朝朝，他也不想在這個時候知道。剛剛說完人家是變态，馬上就來個網友面基，多尴尬。
相對沉默中，外面的天空忽然白光一閃，雷雲轟隆作響。
歲寒關掉正在播放的音樂，走到窗邊：“雨好像越來越大了。”
男生盤腿坐在沙發上，跟着往外看了一眼，睫毛耷下來，不知在想什麽。
回到沙發邊，歲寒摸出煙盒，掀開打火機蓋，熟稔地點燃一支煙，火光映照半張瘦削的側臉。
“哥哥，這個好抽麽？”
男生仰臉望着他問。
一瞬間，歲寒湧生出帶壞青少年的罪惡感。他手指夾着煙拿遠了一些，咳嗽一聲，想了想，又直接把煙頭撚滅在煙灰缸裏：“沒什麽好抽的。”
男生瞧住他，笑了笑說：“那哥哥喜歡吃糖嗎？”
“還行。”
把口袋裏的糖果拿出來，歲寒捏了一下塑料包裝，拆開來，聞到淡淡的甜味，是藍莓的。
他塞進嘴裏，手插口袋倚着沙發，随口問：“你家離這遠嗎？”
男生又往外望，說：“挺遠的。”
“那你晚上怎麽回去？”歲寒按開鎖屏看時間“這個點沒有公交車了，這種天氣網約車也不好叫。”
“不知道啊。”男生垂下眼，表情像是有些發愁“走回去大概要兩個小時吧。”
“兩個小時？”
從發定位，到這個男生出現，只過了大約十分鐘，如果他家真住那麽遠，就應該不是朝朝。
“嗯。”男生點點頭說“走路兩個小時，公交車大概半小時，本來想坐末班車回去，但現在趕不上了。”
他的表情不像在說謊。
歲寒想了想，說：“你要是回不去，可以等明天雨停了再走。”
男生眼睛一亮：“好啊！”
歲寒：“？”
總覺得哪裏不大對。
他接着說：“但是只能睡沙發，我家沒有空的房間。”
點了點頭，男生乖巧地盤腿縮進沙發裏。
歲寒進房間抱出一床被褥，又把濕衣服扔進洗衣機。雖然被雨水浸透，仍能從觸感判斷出這身衣服的面料材質極佳，應該價格不菲。
男生的體态、教養也從側面顯示出優渥的家庭背景。
三兩下咬碎了糖果，他叼着糖棍走回客廳，随口問：“你餓不餓，有泡面，要吃嗎？”
“好啊好啊。”男生說。
吃泡面的時候，歲寒無意間擡頭，發現對方用叉子把面條卷了兩圈，才塞進嘴裏，好像在吃意大利面。
他莫名有點想笑，低下頭喝兩口面湯，含糊不清地出聲問：“你是不是有把照片發到網上過？”
“啊？”男生想了想說“有，我微博三萬粉絲。”
還是個小網紅？
這年頭顏值優越想出名并不難，何況是這種頗具辨識度的混血顏，歲寒倒沒有很意外。
不過他還是覺得，出門吃個燒烤就撞上朝朝的頭像本人未免太過巧合。
餘光瞥一眼低頭吃面的男生，歲寒沒有再問。
收拾洗漱完畢，準備睡覺前，他按滅了客廳的燈。
窗外電閃雷鳴，烏雲翻滾，偶爾有閃電的白光驟亮，映在飄蕩的白紗窗簾上，驚悚得像某種恐怖片場景。
歲寒走到沙發前，問縮在被褥裏的男生：“你會怕嗎？”
“有點。”男生用有點期待的小眼神看着他問“我可以進屋睡嗎？”
“我床很小，睡不下兩個人。”歲寒說“你要是怕，給你留盞燈。”
對方搖了搖頭，睫毛垂下來。
歲寒起身要走，忽然見他擡起袖子捂上漂亮的眼睛，聲音極輕地說：“哥哥，你的衣服好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