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辦公室的門響了兩聲。

于哥推門進來:“顧總,老爺子叫你晚點過去看他。”

“知道了。”

顧朝放下白瓷杯,起身送袁平野出去。

走到辦公室門前,袁平野腳步頓了一下:“如果Age想回來打職業,應該會聯系我。”

點了點頭,顧朝說:“這件事我會再考慮。”

目送袁平野走進電梯間,他才合上門,拎起搭在沙發上淺藍色的西裝外套。

顧朝平日裏不常穿西裝,但去見老爺子,必須打扮得正式一些。

整理好襯衣,他一手伸進西裝外套的袖子裏,走到電梯前邊按按鈕,邊用指紋解鎖手機。

微信的聊天界面還停留在Age回複的一個“好”字。

“叮。”

電梯門開啓。

顧朝走進去,在聊天框輸入一行字。

歲寒剛走出咨詢室的門,外面有點冷。他把毛衣領子拉高一些,從口袋裏掏出震動的手機。

[朝朝:在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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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經過什麽思考,歲寒回複:打算找個地方,吃晚飯。

[朝朝:你在外面?]

[Loser:嗯。]

天色已近傍晚,街邊的路燈漸次亮起。印象中這一帶有家燒烤攤味道不錯,但要等到9點過後才會擺出來。

随便找了一家排擋,點兩樣炒菜、一罐啤酒,歲寒拉開紅色塑料椅子坐下。

大約是他的回複太過簡短,實在讓人不知道如何接話,過了有兩分鐘,對方才再次發來消息。

[朝朝:我很喜歡你。]

他正打算點煙,看到這句話險些沒被燙到手指。

緊接着聊天界面又蹦出來一句。

[朝朝:以前經常看你的比賽視頻。]

哦。

歲寒松了口氣。

老板把冰鎮過的啤酒放在桌面上,易拉罐身還沁着冰涼的水珠。

他拉開拉環灌下一口,忽然想起自己已經改了名字,朝朝說經常看他的比賽視頻,大約是認出自己來了。

不過歲寒也沒打算藏着掖着,不然那天不會開麥說話。他想了想,打字問:你看了多少場比賽?

[朝朝:你打的我都看過。賽後采訪也看。]

歲寒被啤酒嗆到。

[賽後采訪都是我的黑歷史。]

[朝朝:我不覺得啊。]

[我宿舍那幾個老外也很喜歡你,看比賽的時候還會用蹩腳的中文喊:Age牛批,Age太搶了叭。]

歲寒忍不住笑。

老板将幹鍋包菜和米飯拿過來,他擡頭說一聲“謝謝”,拆開筷子。

歲寒吃得不多,很快就停下來,長腿架在紅色塑料椅子的支腳上,微微弓下腰來看手機。

微信界面停留在和朝朝的對話,對方都是一長串一長串的消息,顯得他那幾個字格外冷淡。想了想,歲寒發過去一句:你吃過了嗎?

[朝朝:還沒。]

[我在醫院。]

愣了一下,歲寒問:生病了?

[朝朝:沒有,在這看我爺爺。]

發出這句回複時,顧朝在病床前和老爺子聊天,沒過腦子。那邊很長時間沒有回複,他才驀然想起歲寒的事,想撤回卻已經來不及了。

歲寒找老板要了兩罐啤酒,回來時正看見顧朝又發來一句“對不起”。他莫名地問:為什麽道歉?

[朝朝:聽說你爺爺過世了。]

歲寒:“……”

消息這麽靈通,是他跟不上現在的5G網絡了?

歲寒不大想提爺爺的事,只淡淡回一句:沒事。

趕回老家的時候,其他親人告訴他,老頭子住院以後神志不清,自己拔掉了管子,還像歲寒上高中時那樣跑去網吧逮人,幸好被村裏認識的人看見,才找回來。

之後沒兩天,老人家就過世了。

他灌一口酒,手機又震了一下。

[朝朝:別哭啊。]

歲寒挑眉,回複說:我沒哭。

[朝朝:那就好。]

[我看你說這些,感覺你應該很難受。]

沉默片刻,他打字問:女生共情能力都這麽強嗎?

女生?

顧朝皺起了眉。

Age不會以為他是女生,才對自己這麽溫柔的吧。

[朝朝:我不是女生。]

[是個漂亮的男孩子。]

扯了下唇角,歲寒打字說:是嗎?我不信,除非讓我看看。

[朝朝:看我頭像。]

[Loser:是你本人?不是網圖麽。]

三秒後,對方發來了視頻請求。

歲寒手一抖,差點把手機扔出去。他趕緊按下拒絕,打字說:我信了我信了。

[朝朝:為什麽拒絕?]

[你不想看漂亮男孩嗎?]

[Loser:我只是開個玩笑。]

[朝朝:那我想看你,可以嗎?哥哥。]

歲寒眉心一跳。

如果對方真是個男孩子,那也未免太奶了?這是什麽電視劇裏才能看到的甜甜小奶狗。

他有點懵,不知道該怎麽回,遂鎖上了屏幕。

病房中,老爺子問:“朝朝,跟誰聊天呢?”

顧朝放下手機:“一個朋友。”

“朋友?”老爺子狐疑地瞧住他“男孩女孩,幹什麽的?”

顧朝笑起來:“爺爺,你查戶口啊?”

老爺子癟了癟嘴,靠回病床的枕頭上。

顧朝忙說:“是個男生,以前是職業選手。”

“哦。”老爺子應了一聲,想起來“你之前不是說,想去打什麽比賽?”

“嗯,但是老爸不讓。”

顧朝含着金湯匙出生,從小就知道嘴甜哄長輩高興,因此家裏也一直把他捧在掌心。直到顧朝說不想繼承家業,想去打電競,惹得顧父大發雷霆。

想起這檔子事,老爺子還有點樂:“你爸當時怪我把你寵壞了,不準我給你轉錢。怎麽,你是在外邊把錢花光了,只好回來繼承家業?”

“也不完全是。主要是沒那技術,戰隊也不要我。”

“嗤,現在收心了?”

顧朝垂下眼,睫毛很長:“嗯。”

“那你這個朋友又是怎麽回事?”

“沒怎麽回事。”顧朝說“以前經常看他打比賽,挺喜歡的,就加了微信聊聊。”

“聊個天一會笑一會發愁的……”老爺子點了點頭,語氣有點怪“看樣子是挺喜歡的。”

顧朝笑容一滞。

家裏長輩他和老爺子關系最好,也只和老爺子坦白過,自己喜歡男人的事。

果然,老爺子停頓片刻,接着說:“你是不是想追人家?”

顧朝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一小段距離:“目前只是有那麽一點點想法。”

老爺子“哼”一聲,翻過身背對着他。

“欸爺爺。”顧朝從椅子上起來,坐到床邊“你從前是怎麽追到奶奶的?”

“我們那年頭都是包辦婚姻,追什麽追。”

“哦豁,我怎麽聽奶奶說你對她死纏爛打……”

被老頭子惱怒的眼神一瞪,顧朝閉上了嘴。

一直在病房呆到晚上九點,顧朝從醫院離開,開車回到自己的公寓裏。

脫下西裝外套,打開冰箱倒一杯冰鎮的橙汁,他在廚房的中島臺前坐下來,給歲寒發消息。

[朝朝:我到家了。]

[你在幹嘛?]

看到消息時,歲寒正在等燒烤。

他坐在路燈下的矮桌前,後悔出門沒帶件厚外套。

搓了搓凍僵的手指,歲寒打字回複:我在路邊等燒烤。

[朝朝:哪個路邊?外面還挺冷的。]

迎面一陣冷風吹來,歲寒的睫毛都快結霜了,他把手指縮進毛衣袖子裏,懶得打字,直接發了個定位過去,作為對“哪個路邊”這種奇怪問題的答複。

朝朝應該和他不在一個城市,就算發了定位也找不到地方。

退一萬步說,就算真的湊巧在一個城市,對方剛到家,不可能大晚上跑過來。

十分鐘後,老板端來一大盤剛剛烤好的肉串,還有一只撒滿蒜泥的烤茄子。

熱氣冒上來,歲寒感覺身體稍微暖和了一些,動動手指摘下口罩,剛拿起一串烤肉,就見旁邊的矮凳被人拉開。

穿着幹淨牛仔褲和白色運動鞋的男生在旁邊坐下來。

他視線上移,看見對方襯衫外披一件棒球衫,戴着黑色鴨舌帽,灰色的口罩,側臉可以看見睫毛很長。

“這裏有人嗎?”男生問。

歲寒把視線移回來,搖了搖頭。

男生坐下來,被杏金色碎發微微遮住的眼睛瞧着那一大盤烤串:“這麽多,你一個人吃得完麽?”

很久沒大晚上出來吃過燒烤,所以點得多了一些,照歲寒現在的胃口确實不可能吃完。

他木着臉說:“應該吃不完。”

“那我幫你吃一點。”男生說着,就伸手拿過一串。

歲寒目光呆滞地看着他摘下口罩,吃掉了自己一串烤肉。

雖然沒戴眼鏡,在模糊夜色中也能依稀分辨出男生精致的輪廓。

但歲寒目前的關注點不在這裏。

這個人,也未免太不客氣了?

“你……”

男生擡起頭,拿紙巾擦着嘴邊油漬,眨了眨漂亮的桃花眼:“嗯?”

“……算了,沒事。”

歲寒拆開筷子,把烤茄子的盤子拉到面前。

男生又把視線移過來,盯着他夾起一筷的烤茄子:“這個好吃嗎?”

“這,就……”歲寒蹙起眉“還可以。”

“我可以吃嗎?”

歲寒:“?”

他立刻警惕起來,把盤子往旁邊扒拉,自己也坐遠了些。

男生坐在原地瞧着他,桃花眼的眼尾耷拉下來,睫毛極長,像一個真人版的“QAQ”。

歲寒收回視線,沒搭理他。

過了一會兒,毛衣的袖子忽然被扯了一下,他警覺地轉過頭,看見男生遞過來一只阿爾卑斯棒棒糖。

吃完燒烤回去的路上,歲寒從口袋裏摸出那只棒棒糖,捏了一下塑料包裝。

看起來沒什麽異常,應該是沒拆過的。

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沒吃,又把糖塞回口袋。

忽然,身後傳來腳步聲。

歲寒回過頭,看見剛剛那個男生站在後方不遠處,見自己停下來,對方也停下來,口罩上方露出漂亮的眼睛瞧着自己。

他趕緊當作什麽都沒看到,加快腳步往前走,後面的腳步聲也明顯變得急促。

到家附近時,歲寒突然邁開腿一陣狂奔,确認那男生沒跟上來,才快速掏出鑰匙打開家門,進門後迅速反鎖。

後背靠在門上,歲寒打開手機,看見微信界面最近一個聯系人的聊天框。

他喘了兩口氣,輸入消息。

[Loser:朝朝。]

[朝朝:怎麽了怎麽了?]

[Loser:我好像遇到變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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