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窗外暴雨傾盆,浸沒了黑夜。

浴室裏花灑淅淅瀝瀝,蒸騰起朦胧溫暖的水汽。瓷磚牆上附着水珠,濕滑得讓歲寒無處攀附,只能往前摟住顧朝寬闊的肩膀。眼前的人長了張漂亮臉蛋,卻臂力驚人,牢牢承托住他的重量,貼着後方冰涼的牆壁。

長款白色T恤被溫水澆透,貼在顧朝身上,勾勒出流暢結實的肌肉紋理。他忽然停下來,歲寒得以片刻喘息,視線随着他的動作往下,看見顧朝把過長的衣擺撩到腹肌上方。

那是他的衣服。

歲寒把臉別開,耳朵被溫柔地親了親。

然後那截衣擺就塞進他嘴裏。

顧朝貼得更近,吻落在他唇畔、耳根,清淺暖熱,像是頭頂淅淅瀝瀝淌下的溫水。可暴雨卻越下越大,沉默地占有黑夜,填滿夜色深處的空寂。

歲寒喉嚨哽咽,敏銳地感覺到顧朝是有些生氣的,并不像他表現出來那樣毫不介意。

打電話不接,微信消息不回,在屋外傾盆的暴雨裏等了半天,是個人都會委屈,何況後來他還說出那樣的話。

退役離開TE戰隊時,歲寒和蕭岳大吵一架,撕破了臉皮,而原本他倆在隊內關系是最好的。正因為太過于關心了,才會對無能無力感到憤怒。

憤怒到達頂點時,蕭岳質問他:“你知道你現在這幅樣子,我們大家有多擔心?因為尤昊那種垃圾毀了你自己,值得嗎?你爺爺看到你現在這樣,他會開心?”

但正因為知道卻無法改變這一切,他才會痛苦,假使真的完全不在意,或許情況還能更好一些。後來一個人生活,這種內疚感減輕了很多,不再因為無法回報身邊人的關心而自我譴責,歲寒才慢慢地好起來。

而這樣的他和旁人始終有一層壁,現在快要被顧朝給打破了。

顧朝進屋時,歲寒用冷漠掩飾了害怕。

如果顧朝像蕭岳一樣說出諸如“你知道我有多擔心”這樣的話,他會立刻把顧朝推遠,隔離在安全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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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顧朝生氣的表現方式有些與衆不同。

他半句也不提,只是沉默地用肢體語言表達。譬如賭氣地咬他嘴唇,溫柔而粗暴地占有。

歲寒被折磨在逐漸攀升卻無法抵達的頂峰,胸腔累積的痛覺都被沖垮了,化開成一灘溫存的水,一點一滴流淌進血液裏。

他在蒸騰的水霧中眼眶通紅,沾濕了睫毛。

顧朝停下來,輕聲問他:“怎麽了?”

歲寒垂着眼不回答。

“要不我們換個地方?”顧朝大約以為是懸在半空讓他感覺不舒服了“卧室?客廳?廚房?”

“廚房?”

本來是不可思議的質問,卻被顧朝理解為詢問。

然後他就真的把人抱着走出浴室進了廚房。

歲寒慌了,擡手推他:“別。”

顧朝彎起桃花眼笑,聲音軟軟地在他耳邊說:“哥哥求我。”

廚房窗戶沒關,暴雨天冰冷的空氣灌進來,歲寒控制不住地發顫。

顧朝注意到,也不逗他了,把人抱到客廳沙發,進卧室拿了條浴巾出來,替他擦幹頭發和身上的水。

翌日歲寒是在被窩裏醒過來的,但還清楚記得他們在沙發上也呆了很久,要是再久一些,恐怕兩個人都會感冒。

他想起床去沖兩杯板藍根,稍稍一動,又皺起眉躺回去。

看一眼床頭的時鐘,歲寒擡手推了推旁邊的人:“下午兩點了。”

顧朝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見他,先湊過來親了一下,才伸手去摸床頭櫃上的手機。

有兩個未接來電是于哥打來的。

顧朝邊回電話,邊掀開被子下床。

他昨晚把濕透的T恤脫了,此時上半身的線條暴露在外,讓歲寒有些費解這個人是怎麽做到毫無違和感地抱着自己撒嬌的。

“顧朝。”他出聲說“廚房櫃子裏有板藍根,你泡一杯喝了再走。”

那頭于哥聽見歲寒的聲音,“喲嚯”一聲:“顧總,可以啊。”

顧朝沒理他,笑着跟歲寒說了聲:“好。”

便走進廚房。

過了會兒,顧朝把冒着熱氣的水杯放在床頭櫃,輕聲說:“哥哥,我等會去公司,明、後兩天出差,淩晨一點的機票。”

“好,那你路上小心點。”

歲寒坐起身,端過水杯喝一口,忽然被抱住。

轉過頭,他看見顧朝漂亮的桃花眼映出自己的臉,好像他也陷進了那片桃花裏。

垂下眼,歲寒想了想問:“你要不要吃點東西再走?”

“好啊好啊。”

歲寒掀開被子下床,進廚房洗過手,打開冰箱拿出兩枚雞蛋。顧朝亦步亦趨地跟着,忽然瞥見他手指腹那道淺淺的傷口,出聲問:“怎麽弄的?”

歲寒低頭瞥一眼:“哦,昨天切三明治劃到了。”

他說話的同時,顧朝看見垃圾桶裏的三明治,兩人份,其中一塊邊角沾了血。

顧朝大概明白了是怎麽回事,沉默片刻說:“有創可貼嗎?”

“在茶幾底下抽屜裏。”

顧朝拿了一片來,替他貼上指腹的時候,忽然異想天開地說:“要不哥哥和我一起去?我讓于哥多訂一張機票。”

歲寒笑:“你是去出差,還是去度假?”

“而且我沒有護照。”

顧朝垂下眼,盯着他指腹的創可貼:“哥哥一個人我不放心。”

歲寒把手指頭收回來,敲了個蛋,漫不經心說:“我不是一直一個人嗎?”

顧朝從身後抱住他,盯着鍋裏的蛋,想了想問:“哥哥想不想養一只寵物?”

“不想。”

“照顧不好。”

“可以定期送到寵物店,讓他們幫忙梳毛洗澡,家裏的話,買個掃地機器人?”

歲寒搖了搖頭:“不一樣的。”

握住鍋柄把荷包蛋倒進瓷盤,淋上點醬油,他回過身,把手挂在顧朝肩膀,輕慢地揉他頭發:“朝朝。”

“嗯?”

“我偶爾控制不了情緒,給不到你想要的反饋。”

“如果總像昨天那樣,我也會怕你難過。”

顧朝沉默片刻,便笑起來:“所以哥哥其實很喜歡我,是不是?”

“我沒這麽說。”

顧朝立刻把睫毛垂下來:“好難過。”

歲寒:“……”

他拿了雙筷子,戳破荷包蛋中間的流心蛋黃,回頭時見到顧朝仍用期待的眼神盯着自己。

歲寒躲開他,端着盤子徑直往客廳走。

沙發上還殘留一片狼藉。

他們第一次見面那晚,也是下着大暴雨,窗外電閃雷鳴,顧朝就穿着他的長袖T恤睡在這裏,拿衣袖捂着漂亮的眼睛說:“哥哥,你的衣服好香。”

昨天晚上顧朝依然穿着那件長袖T恤,衣袖捂上的卻是他的眼睛。

顧朝替他擦幹水漬,又留下自己的痕跡,大約是怕他冷,一直用幹燥柔軟的浴巾裹住他的身體。

客廳裏很冷,但顧朝是滾燙的,像溫泉水在他血液裏流淌。歲寒像快要融化了,哭不出聲音,神智恍惚中身後的人輕輕吻他耳朵,卻不肯輕易饒過他,帶着笑軟聲說:“哥哥求我。”

後面的事他記得不很清楚,大約不是什麽光彩的記憶。

如果不是喜歡,顧朝這樣折騰他,早被丢到門外面去了。

吃過荷包蛋,顧朝就去公司了,臨走仍是穿了歲寒的衣服。

他一離開,家裏陡然冷清下來,歲寒竟然有些不适應,晚飯都沒心情做,點了外賣。然後邊開直播打游戲邊恰飯,在排位連虐對面三把。

下播後,他打掃了一下家裏的衛生,把沙發套、床單都抱去洗衣機,才看見顧朝的運動外套還在裏面,一拎起來,濕嗒嗒地淌着水。

這位總裁先生大約從不自己洗衣服,這件上面的标簽明示着不可機洗,如果歲寒沒注意,怕是就要洗壞了。

他拿了個塑料盆裝些清水,把運動外套放進去,打算手洗之前,忽然想到用手機把标簽拍下來,給顧朝發消息:你這外套不能機洗的,下回看清楚別扔洗衣機。

剛旋開洗衣液的蓋子,顧朝就回複了。

[朝朝:那是要手洗?]

[Loser:嗯,我現在幫你洗。]

那頭秒回。

[朝朝:放着別動。]

[晚點我讓于哥上門拿去幹洗。]

歲寒挑眉:怎麽,怕我洗壞了?

[朝朝:我不是那個意思。]

[哥哥手上還有傷,少泡點水。]

歲寒勾唇笑了下,把手機鎖屏,從陽臺護欄望出去,看見華燈初上的城市街道。

他原本是想在家裏宅兩天的,聞到雨後清新帶着柑橘味道的空氣,現在竟然莫名想出門走走。

套了件高領毛衣,穿上牛仔褲和夾克,戴上口罩,臨出門前,歲寒拎走了運動外套,給顧朝回消息,叫于哥不用來了,他自己送去幹洗店。

離開幹洗店後,歲寒一路逛到上回的燒烤攤附近,坐在路邊等攤位擺出來。

他低着頭玩手機,忽然聽見一個聲音不确定地問:“歲寒?”

歲寒擡起頭,看見了方醫生。

“我剛下班。”方醫生笑着說“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你。”

“我在這等燒烤攤出來。”

“最近還好嗎?你很久沒去我那裏了。”

“我回去打職業了。”歲寒想了想說“我本來想着這兩天休息和你預約一下的。”

“可能是前段時間集中訓練壓力過大了,昨天又開始情緒低落,很難控制。”

拐角處傳來一陣車輪的聲音,燒烤攤的老板過來了。

“但是我明後天休息。”方醫生停頓片刻,又說“介意請我吃燒烤嗎?”

歲寒愣一下,随即明白過來,替對方拉開對面的椅子。

方醫生坐下來:“這裏不如咨詢室安靜,不過你還是可以跟我聊聊最近遇到的事。”

歲寒托腮想了想:“也沒遇到什麽事,就是在戰隊訓練,然後打比賽。”

“比賽結果怎麽樣?”

“亞軍,決賽輸了。”

“這件事對你有影響嗎?”

“一點。我不想輸。”

“賽場上輸贏都是很正常的事。”方醫生說。

“我知道。”歲寒笑“可能因為我曾經拿過冠軍,現在心态有點落差。”

“嗯,這是難免的。”方醫生沉吟片刻,輕聲說“其實你現在這個情況,我是不建議你再回去打職業的。訓練和比賽的壓力對你來說過大了。”

歲寒張了張口,又閉上。

“當然這還是要看你自己,我也不能替你做決定。”

“如果壓力實在排解不過來,記得及時來找我。”

“嗯。”歲寒點點頭說“還有一件事。”

“我……遇到一個人。”

“不知道要不要在一起。”

方醫生斟酌着說:“其實談戀愛不一定是壞事。”

“只是大多數患者在感情中比較缺乏安全感,容易悲觀、自卑、患得患失,一旦抑郁情緒爆發沒有得到對象很好的安撫,可能會起反作用,加重病情。”

“我見過部分患者和戀人之間是溺水者和稻草的關系,但很多時候稻草承托不住溺水者的重量。”

“嗯,我知道。”歲寒趴在桌上“還沒有下決定。”

“站在醫生的角度,我當然是建議你穩定病情為主。”頓了頓,方醫生說“但站在我個人的角度,如果真的很喜歡,也不要讓自己後悔。”

“前提是你确定對方是值得的人,對方也知道并願意接受和你戀愛可能發生的一些情況。”

“我不知道怎麽和他說這些。”

最早的時候歲寒嘗試過和袁隊、林語疊他們溝通,但發現不管怎麽溝通,旁人都很難理解他現在的狀況後,歲寒就放棄了。除了方醫生,他幾乎再沒對外傾訴過自己的病情。

“要不這樣吧。”方醫生笑着說“你把對方聯系方式給我,我幫你去說。”

歲寒:“……啊?”

本來沒什麽,方醫生這一說,他突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

雖然沒什麽關聯,可他莫名覺得這種行為好像讓老母親去找女婿定親一樣?

“這不太好吧。”

“怎麽了?”方醫生說“如果對方真想和你長久地在一起,了解這些是很必要的。”

“這個,嗯……”歲寒轉頭喊老板拿菜單,接着說“晚點再說,先吃燒烤吧。”

方醫生看出他別扭,忍不住笑:“你是不是害羞了?”

歲寒:“……”

他轉回頭,想了想說:“我先問問他。”

“好。”

其實不用問,歲寒都知道顧朝肯定會說“好啊好啊”。

沒想到他直接打了個微信電話過來。

歲寒有點懵,接起來,不自在地別過臉,小聲問:“你怎麽打過來了?”

那頭傳來翻開筆記本的聲音,顧朝說:“把電話拿給醫生吧,我紙筆準備好了。”

歲寒:“???”

把手機遞給方醫生,他悶頭趴在了桌面上。

但還是能聽見顧朝在那邊說謝謝醫生,估計還一邊記着筆記。

一擡頭,歲寒就撞上方醫生老母親般慈祥而含笑的注視。

顯然她對這個重視患者病情的男孩子很滿意。

歲寒站起身:“我……去看看燒烤好了沒。“

他走到攤前盯住老板翻燒烤串、刷醬料,一直盯到自己點的兩份全烤好了,才端着盤子回去。

方醫生把手機還給他,笑着說:“挺好的男孩子,能看出來他是很重視你的。”

歲寒木着臉,點了點頭:“吃燒烤吧。”

方醫生又說:“既然決定在一起,就別瞻前顧後,有什麽情況兩個人要及時溝通。”

“……好。”

歲寒應過聲,拆開筷子扒拉了一下烤茄子,忽然忍不住笑,埋頭趴在桌上,拿衣袖蓋住了腦袋。

方醫生:“你這是……怎麽了?”

歲寒擡起頭,咳嗽一聲:“我想起高興的事。”

方醫生:“……”

歲寒到家時,時鐘剛指向晚上十一點。

顧朝是淩晨一點的飛機,這會兒應該快結束工作了。

他進浴室洗漱過,出來便看見手機收到微信消息。

[朝朝:我剛從辦公室出來,準備去機場。]

[哥哥回家了嗎?]

歲寒脫下外套往房間走,邊回複:到家了。

[朝朝:那你晚上早點睡。]

[醫生說睡眠不好會影響情緒。]

還把筆記本頁面上關于睡眠的一行字拍照發過來給他看,仿佛手裏掌握了什麽科學依據,誓要借此說服他上床睡覺。

歲寒莫名覺得很想笑,換了睡衣躺到床上,回複說:那我睡覺了。

[朝朝:好,快睡吧。]

[我一會兒到飛機上睡。]

[晚安。]

歲寒把手機鎖屏放到床頭櫃,調好鬧鐘剛準備躺下,看見屏幕又亮了。

[朝朝:QAQ]

[哥哥不和我說晚安嗎?]

歲寒笑起來,十分敷衍地回了倆字:晚安。

那邊秒回了一個打滾的表情。

[朝朝:想聽語音的。]

歲寒只好按下語音按鈕,忍着笑說:“晚安,朝朝。”

第二天,歲寒一早起來開電腦補直播時長,一直播到下午。

顧朝下了飛機,第一時間拍周圍的照片發過來。

[朝朝:我落地了。]

緊接着發來定位:巴塞羅那機場。

歲寒在等待排位匹配,撿起手機看了一眼,問他:發定位做什麽?

過了會兒,顧朝回複一條語音,聲音帶着笑:“就是,報備一下,怕哥哥不放心。”

匹配到隊友,游戲界面跳出确認選項。

歲寒移動鼠标點擊确認,進入選英雄的界面。

直播間彈幕飛速刷過英雄名稱,大部分是想看他玩放逐之刃、暗裔劍魔這類上單秀操作的。

歲寒順應民意,鎖定了放逐之刃銳雯。

彈幕又開始挑皮膚,有的想看兔女郎皮膚,有的想看電玩皮膚。

這點他從來不理他們,只用初始皮膚,但彈幕仍是刷得不亦樂乎。

他想了想,給顧朝發語音說:“我在直播,這把玩的銳雯,你喜歡哪個皮膚?”

顧朝很快回:冠軍之刃。

于是歲寒選中了冠軍之刃。

[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爹竟然會用皮膚。]

[冠軍之刃!爹一定是在暗示什麽。]

歲寒開了麥,嗓音慢倦:“有人喜歡,就用了。”

歲寒一手托腮,指節敲擊着桌面,耳機中傳來選定英雄倒計時的聲音。

看着屏幕上選定的冠軍之刃皮膚,他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久遠的記憶破土抽芽。

很久前也有人和他說過,喜歡冠軍之刃。

而他因為一句承諾,背井離鄉來到陌生的城市,進入職業戰隊,登上英雄聯盟的賽場。

歲寒蹙起眉,摸來煙盒抽出一根點燃。

手機又震了兩下,顧朝發來一張照片。

他已經出了機場,随手拍下外面天空中的晚霞,映着燃燒的落日,鋪滿天空。

雖然沒有戀愛經驗,但歲寒在網上看到過一句話,大致是說,如果喜歡一個男生,就給他發一張夕陽、晚霞的照片。

因為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所以如果收到一張晚霞的照片,最好的回複是:我也想你。

于是歲寒回了一條語音:“你什麽時候回來?”

兩天後,顧朝回國的航班在機場降落。

上飛機前他和歲寒說過自己航班的班次,大約晚上八點落地,但也沒想到剛走出機場,就看見個清瘦單薄的背影,穿着灰色的毛線衣坐在花壇邊上。

顧朝拉着行李箱走到他背後,确定自己沒認錯人,悄悄上前兩步,捂住了歲寒的眼睛,輕聲問:“哥哥,你在等誰?”

歲寒嘴裏叼着棒棒糖,擡手掰他手指:“朝朝。”

于哥的車停在不遠處車道,有點看不下去地按了兩下喇叭。

顧朝把行李箱放到後備箱,和歲寒一起坐進後座。

于哥問:“顧總,我們回哪去?”

顧朝想了想,問歲寒:“回我家?”

“嗯。”

于哥踩下油門。

剛剛結束長途飛行,顧朝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把身邊的人當抱枕摟住,靠在他肩頭睡覺。

歲寒手臂被壓得有些麻了,也沒動,只稍稍擡起另外一只手,撥弄肩膀上軟綿綿的頭發。

顧朝半睡半醒被他撩得很癢,迷迷糊糊擡起臉:“哥哥,讓我睡一會。”

歲寒笑:“好。”

趕緊安撫地揉揉他的腦袋。

雖然知道顧總在家裏長輩面前嘴甜,但這種軟綿綿的語氣于哥也是頭一回聽見,趕緊目不斜視,裝作什麽都沒聽見,沒看見。

還欲蓋彌彰地打開車載音樂放一首安靜催眠的慢歌。

半小時後,車停在顧朝家樓下,于哥下車打開後備箱把行李拎到門口。

回到車上時看見顧總還在睡,整個埋進Age懷裏,只能瞧見一顆毛茸茸的腦袋。

歲寒輕輕推了一下,顧朝條件反射地蹭蹭他,換了個姿勢繼續睡。

于哥:“……”

“要不,我先走了?”

歲寒出聲問:“你怎麽走?打車嗎?”

“走路。”于哥說“我家住的不遠。”

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挂件,歲寒說:“那你路上慢點。”

“好。”

車門關上,在緩慢的音樂聲中,歲寒低下頭瞧住顧朝睡着後安靜的側臉。

眼窩深邃,唇珠飽滿,鼻梁也是混血五官标配的高挺,卧蠶安靜地伏在長而密的睫毛底下,即使不笑也很明顯,但此時看上去更多的是英俊,而非笑起來時稚氣未脫,能讓人心融化的柔軟。

他忍不住用手指從顧朝的額頭、眉眼一直描摹到唇峰,再往下走……

被顧朝捉住了。

歲寒抽了下手指,沒抽回來,只好說:“你醒了。”

顧朝瞧住他,嗓音仍是沒睡醒的含糊綿軟:“哥哥,你剛才在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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