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在餐廳吃過午飯,回到公寓,顧朝收拾上兩套衣服,幾樣日用品,就開車去父母家,臨走前留給歲寒一把鑰匙。

歲寒拿着鑰匙,也就沒再回自己家去,到樓下超市買些食材囤到冰箱裏,拿來對付之後兩天的夥食。

傍晚時分,顧朝給歲寒發了個消息,說自己已經到父母家裏,之後就再無音訊。

歲寒一個人吃過晚飯,看了會兒比賽視頻,臨睡前給顧朝發過去一句晚安,就關燈躺下了。

身邊的被窩裏空蕩蕩的,讓他覺得有點冷。歲寒拉緊被褥,把自己裹成一團,閉上眼睛。

過了一會兒,他又睜開眼,雖然沒聽見提示音,還是摸來床頭櫃上的手機。

黑暗中屏幕藍光亮起,時間已經從23點變成淩晨零點,顧朝仍然沒有回複消息。

歲寒把手機放回去,拉起被子蒙住頭,就這樣悶着倒頭睡過去。

也不知什麽時候睡着的,昏昏沉沉中,歲寒隐約看見了自己。

他拖着一只行李箱走下樓梯,到路邊攔下一輛出租車。

隔着車後窗的擋風玻璃,能看見公寓外小徑旁蔥郁的樹叢、幾盞路燈……然後忽然間有雨珠淅淅瀝瀝澆下,沿着玻璃滑落,連後方景物一并模糊。

眼前的場景漸漸與他退役那天的俱樂部大門重疊在一起、還有爺爺家種滿蔬菜的庭院、醫院病房冰冷的白漆鐵門。

“嘀嘀、嘀嘀……”

歲寒猝然睜開眼,仍處在一片黑暗中,只有床頭櫃上手機發出微微的光亮。

他勉強從被窩裏探出手,摸來手機,看見了時間:淩晨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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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鎖屏幕,顧朝的聊天框跳出來,幾秒鐘前剛發來的消息:哥哥晚安。

都這個點了。

他拿起手機往浴室走,邊給顧朝回複:這麽晚才睡?

打開水龍頭沖過臉,放在洗手池邊的手機屏幕又亮起來。

[朝朝:哥哥怎麽也還沒睡?]

[我剛在和爸媽談事情,談得有點久。]

歲寒打了幾個字,又删掉,拿來毛巾擦幹淨臉,最後仍是直接問:是我的事?

過了半分鐘,那頭才回複:也不完全是。

那就是了。

歲寒的喉嚨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有些呼吸困難。

他離開浴室,倒頭栽在床上,連被子也懶得掀開。就這樣躺了很久,最後意識漸漸模糊地睡過去。

第二天醒來時,他的身體還本能蜷縮着,張了張口,喉嚨就開始發疼,顯然是已經着涼了。

歲寒渾身都使不上力,翻了個身,險些從床邊滾下去。

之前一個人住的時候,他有一回發燒燒到40度,差點病死在家裏。但那時仍有一口氣強撐着,也沒有讓他像現在這樣感到難過。

勉強動了動手指,歲寒從床頭撈過手機,叫了份皮蛋瘦肉粥。

一直到外賣小哥按門鈴,他才穿上拖鞋下樓去開門。

外賣小哥見他臉色白得厲害,伸手時手指都在晃,有些擔心地問:“您沒事吧?”

“沒事……”歲寒話說一半,本就不太舒服的喉嚨吸入一口冷氣,嗆得咳嗽起來。

他越咳越厲害,喉嚨一陣一陣撕裂般的疼,眼睛也泛起血絲,最後整個人脫力地扶着門框蹲下身。

外賣小哥看得心驚肉跳,想過來扶一把,歲寒卻強撐着合上了門。

在門口蹲過一會兒,他才緩過來,提着外賣走回樓上,到櫥櫃裏翻出顧朝家備用的藥。

喝過半碗粥,就涼水服過藥,又回床上倒頭睡了一覺。

醒來已經是夜晚,四肢仍有些使不上勁,但比白天要好一些。

歲寒喝掉早晨剩的半碗粥,仍覺得餓,只好走進廚房,看看冰箱裏的食材,決定煮一鍋咖喱。

他把新鮮的洋蔥放在砧板上,一刀下去,被辛辣的氣體嗆得眼睛發酸,有些想要流淚的沖動。

身邊沒有其他人,歲寒也就索性讓生理性的淚水掉下來,一顆一顆掉在砧板上,水漬滲進木縫裏。

樓下大門什麽時候打開的,歲寒沒聽見,顧朝什麽時候走進廚房他也全沒察覺。

直到帶着點溫度的手指忽然貼上他眼尾,揩去那點光亮的水跡。

歲寒回過頭,就看見顧朝站在身後,表情有些困惑,更多的是心疼,微微皺起眉問他:“怎麽哭了?”

歲寒抹一把臉,拿起砧板上的洋蔥給他看:“我在切洋蔥。”

一開口嗓子啞得不像話,倒像真哭過似的。

顧朝擡手摸他額頭,沒有感覺到發熱,才稍微松口氣。

“你怎麽現在就回來了?”歲寒問。

“不是哥哥讓我早點回來嗎?”

歲寒注意到他的左手始終藏在背後,出聲問:“你左手拿的什麽?”

顧朝彎起桃花眼笑:“你猜?”

“這我怎麽猜得到。”

“那,給哥哥一個提示:是我媽讓我帶給你的。”

歲寒沉默片刻,說:“支票?”

顧朝眨了眨眼:“為什麽是支票?”

歲寒眼睫還濕着,擡手演示一個甩支票的姿勢,學着電視劇裏貴婦人的口氣說:“給你一百萬,離開我兒子。”

顧朝忍不住笑,卻也能從歲寒這個猜測中感覺到他的不安。

他湊上去親了親歲寒的眼睛,從身後變魔術似地,拿出一枝還帶着露水的玫瑰。

歲寒瞧住那枝玫瑰花,一字一頓說:“這是,伯母讓你帶給我的?”

“嗯。”顧朝說“她還讓我下次帶你回去吃飯。”

歲寒松了口氣,垂下睫毛:“我以為他們不會同意。”

“我爸是有點意見,不過我已經搞定了。”說着,顧朝眼神發亮,有點期待地瞧住歲寒。

“你幹嘛?”

“哥哥不獎勵我一下?”

歲寒失笑。

他貼上去親了親顧朝唇角,輕聲問:“朝朝,我有點不舒服,你幫我煮鍋咖喱?”

“好啊。”顧朝食指又一點臉頰,說“不過這是另外的價錢。”

回到卧室,歲寒躺回床上休息沒一會兒,手機又震了兩下,收到微信消息。

他解開鎖屏,發現是袁平野給自己發來了一串賬號密碼。

雖然歲寒說不用麻煩,袁隊還是去找原來TE的人問過了。

他回一句謝謝,打開了微博,把賬號密碼照着輸入進去,登進很久沒用過的大號。

這個號已經閑置了很長時間,積攢的評論、點贊和私信多到翻不過來,歲寒一溜拉到最底下,看見一條一年多以前的未讀私信。

之所以能一眼注意到,是因為發信人的頭像他很熟悉。

是爺爺。

歲寒看了一眼私信日期,隐約想起來,那是爺爺過世的前幾天。

如果沒有記錯,老家的親人說,那天爺爺拔掉了管子跑出醫院,到網吧去逮他。

歲寒胸口發悶,一時想不通怎麽會有人拿自己爺爺的照片當頭像。

他點進私信,首先看見這樣一句話。

[Age,不知道你能不能看見這條私信。]

[我在網吧看你的比賽,遇到一個老爺爺,非說比賽視頻鏡頭裏的人是他孫子。]

[老人家神智好像不是很清楚,他讓我幫忙注冊一個賬號,想跟你說幾句話。]

歲寒眉心一跳,拇指緩緩滑動屏幕,看見了底下的幾行字。

[小寒,你什麽時候回家看看?]

[聽這個小夥子說,你去國外比賽拿冠軍,給我們國家争光了。]

[好孩子,爺爺沒白把你拉扯大。]

[你是爺爺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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