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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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會呢。不甘與疑惑同時湧上心頭,疑惑的是舍近求遠,不甘的是相提并論。後來我才明白,相愛是剖心露腹的坦誠,活該我一直談不到戀愛。
女孩說,徐同學在她本上畫畫。
最折磨不過如此,內心已然驚濤駭浪表面還要硬裝出一副平靜。畫的什麽話,我問她。
女孩說,魔道祖師,畫的還不錯呢。
誰來去找細節的真實性,反正我是如一盆冷水傾蓋而下,不知要說什麽好了。一應的辯解都不好,不是為徐同學開脫,是為我自己。碰巧那日,徐同學沒有來給我點贊,我便賭氣沒有去給他點。細細想來,當真是小孩子心性糊塗地要命。
有什麽不敢放下臉的,又不是金尊玉貴的僧佛面。反正我竟然難得糊塗,開解了許多人,最後不能和自己和解。
徐同學向來沉得住氣,于是我們唯一的羁絆就這樣短了。現在那名女生還與我有着聯系,她偶爾再提起徐同學時,我便不再對她的話奉為圭臯,權當是提起一位不相幹的陌生人。
我賭氣,不再去想,曾經捧在手心裏想的人如今便棄之如敝履,又如何,誰不會給自己的行為找個合理的借口。
我說,徐同學怕不是個同性戀。
騙不過別人,還騙不過我自己嗎?
當我狠心不在算計時間和他偶遇後,我便發現所有機緣巧合都是我一人的努力而已,他什麽都沒做,只需要按照他原本的樣子在生活。我以為他看清了我的心意,我以為他拎得清我小心翼翼的試探。
我以為,我以為,世間最蠢不過我以為三字。
啞巴是得不到愛情的。
然後我堂而皇之的,拿着我以為的狀态去相看別的男生。一開始我便說了,人都是需要個念想的,不然浮浮沉沉,你靠着什麽支撐過籍籍無名。
新找這位男生與我在同一個樓層,不需要上樓下樓,只需出門便能看見他課間在走廊裏亂晃,個子不高,長相照徐同學差得不止一點,唯一能令我欣慰的,便是我們相差無幾的成績。
這對于我來說便足夠,渾渾噩噩的高中總有人标榜着成績,尤其是混在中間十來名的人,既沒有尖子生的刻苦,又不願像後進生般甩手,夾在中間起伏個兩三名都要反思問題的我,徐同學果然不是一個太好的念想。
我和同學匆忙買完飯往回走時,徐同學才慢慢悠悠晃蕩着跟我認識的那位男生結伴出樓。少不了要打個招呼,我的眼睛沒落到徐同學身上,不知道那時他在想什麽。
随後19年裏只有我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就是我考了第五名上臺領獎。文科比理科人少很多,針對每次考試後的頒獎典禮只有六個名額。我從未奢求登臺,畢竟對于一個最高不過第十名的人來說領獎那得是撞了多大的運。
我高中僅有兩次撞大運。一個學期有四次考試,抛出高三翻天覆地的模拟外,八分之一的概率。而且我總結,對我這種中間生來說,考得好并不是自己學得好了,往往是尖子生沒發揮好才讓人撿了漏,如此真理照射着我後面的小半生。
我猜徐同學沒有關注。往常的升旗和頒獎中由于身高問題我得以遠觀他的後腦勺,況且我們中間只隔了兩個班,掃兩眼不是問題。但這次我站在主席臺上,下面人太多了,只好平視遠方教學樓的窗戶。
我在看徐同學當初伸出腦袋的窗戶。
然後就沒有了,領完獎我走下主席臺,這是我高中三年來唯一一次正大光明地出現在人群焦點中央,後面我考過第四名,可惜那時候疫情了。
19年高考後,我們搬到獨立的高三樓。高中跟大學的區別就是,高中教室就是你的家,大學寝室才是家。我幾乎半個家當都在教室,就這相比于其他人東西已經精簡許多了。我有一個箱子帶轱辘的,剩下東西都塞進了書包裏,鼓鼓囊囊,像是回家過年。
顯然女生很難自己搬完,饒是我自己再怎麽鼓吹女漢子的形象,在本質的力量問題上還是不得已妥協。
那位女生說,她找來徐同學幫她。
于是我中午緊急給我初中曾經的同桌發消息叫他來搬,他自己也需要搬樓,我們班十來個男生宛如衆星捧月行程被塞得滿滿當當,我拖拉橫拽下到一樓,真的是一點勁沒有了。
好在我的同桌給力,來得及時。
在高三樓下我看見正在擡箱子的徐同學,那位女生跟在他身後,這個箱子不算太輕,我甚至看見了徐同學手臂因發力爆出的筋,可惜我們沒打招呼,就随便擦肩而過了。
此後我沒怎麽再見過徐同學。
2019年寒假,只随便拿了幾本書回家的我在年三十被通知,由于疫情暫緩返校。
一等就是三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