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那我上去了。”姜淮看着他，仿佛有好多話和不可宣之于口的愛意，想要透過眼睛一句句講給他聽，可最終也只是垂下眼皮，斂去了那些洶湧的情緒：“再見。”
林嘉一抱着衣服，懊惱又悔恨。
他這樣子也太可憐了。
林嘉一很少正兒八經的跟人道別，這是一件十分傷感的事。
和上次向陳曦道別時的感覺不一樣，人這一生，能有一個喜歡且為之奮鬥的事業實在太難。陳曦有理想，有目标，林嘉一是真心替她感到高興。
可這次不同，轉過身竟然隐隐傷感起來。
兩個系的排課時間本來就不一樣，馬上大四實習，之後就要各奔東西，恐怕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了。
林嘉一仰頭看天。
也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遇到這麽一個喜歡自己的人。
這種蛋蛋的傷感一直維持到周一上學，林嘉一一整個周末都有些憂郁，幹什麽都提不起勁，就連喬瑞請吃飯都沒去。
大油差點以為他怎麽了，連夜給常路發微信，告知了林嘉一的精神狀态。周天上午，常路風塵仆仆從家裏趕來，把熟睡的人拽起來，非要帶他去醫院。
好好的休息日給弄得雞飛狗跳。
算了。
再憂郁一天。
林嘉一暗暗決定，到了周一就打起精神重新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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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個男人嘛，沒什麽好惋惜的。
他一向很能安慰自己，否則大學三年，光是數一數他被女生以各種理由婉拒的次數，他也該切腹自盡了。
為了不損壞衣服，林嘉一特意起了個大早，趕在上課前送去老曹那。還沒等他邀功，老曹就打着哈欠給了他當頭一擊。
“這不行啊。”
“就是普通戲服。”
“你看這針腳，手法很現代，一看就是機器做的。”
“我要的是以前傳下來的，起碼得是民國時期傳下來的那種。”
林嘉一怒了：“你為什麽不早說！”
老曹相當理直氣壯：“這還用我說？”
“沒關系，你再去一趟。”
“我看好你哦。”
林嘉一：“……”尼瑪，打臉了不是。
下午沒課，林嘉一飯都沒吃，拿了衣服就走。下車了才反應過來，他這麽冒冒失失跑過來，姜淮在不在都不一定。
他嘆了口氣，熟門熟路地推開保安室的門：“大爺，我給你帶……”
背對着他的人緩緩回頭，波瀾不驚的臉上閃過一抹尴尬。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大爺招招手：“來，吃鴨脖。”
姜淮放下啃了一半的鴨脖，拿紙巾擦了擦嘴，矜持又優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剛才拿着啃得不是鴨脖而是牛肋骨。
“我來還衣服。”林嘉一怔怔的。
“急啥。”大爺熱情道：“來吃，小姜給我買的。”
林嘉一沒敢進，說好了保持距離，這見得也太突然了。
“你看他幹啥？”大爺嗦了口茶：“小姜還給我買飲料了。”
林嘉一笑說：“您愛喝奶茶啊，早說，我天天給您買。”
“進來吧。”姜淮團了紙巾，起身接過林嘉一手上的衣服。
既然正主發話了，那他也就不用客氣了。
林嘉一關上門，把熱浪隔絕在外，心說這不算出爾反爾吧，他的的确确是按姜淮的意思做的，只是不湊巧，他剛好也在而已。
“吃。”大爺推來一盒鴨鎖骨，一邊抹汗一邊說：“吃這個，這個不辣。”
林嘉一看不下去：“既然這麽辣您就別吃了，看這滿頭大汗。”
“為啥不吃。”大爺不肯：“這是小姜給我買的！”
林嘉一：知道啦知道啦，姜淮買的。
屋裏只有兩把椅子，姜淮起身要讓，林嘉一忙說不用。他向來沒那麽多講究，站着蹲着躺着，條件不允許就自己創造條件。
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
“韓叔。”姜淮出聲提醒：“吃太多了。”
大爺這才停下。
林嘉一說別人厲害，自己也沒好到哪去，啃完一盒鴨脖，嘴巴腫得像被人咬過。
“水水水！”
大爺讓他這動靜吓得不輕，也沒細看，抓來飲料塞林嘉一手塞：“喝，快喝。”
林嘉一沒顧上看，喝了一大口，突然反應過來。
這不是水！
這他媽是奶茶啊！
他剛剛親眼看見大爺把自己那杯喝完扔垃圾桶裏了，那他喝得是誰的？
林嘉一不敢往下想。
姜淮也沒做聲，只是默默拿出一瓶礦泉水。
林嘉一：“……”好社死。
好在這輩子已經過去三分之一了，剩下五十年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姜淮低頭跟瓶蓋較勁。人長這麽高，力氣還不如十歲小孩兒，瓶蓋上又沒黏膠水。
有這麽難開嗎？
林嘉一看不過去，接過來，擰開，遞回去。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謝謝。”
“不好意思。”林嘉一說：“喝了你的奶茶。”
“這有啥。”大爺根本不當回事：“都是同學，喝個水不礙事。”
林嘉一笑得無比尴尬，心說您要是知道他背地裏是怎麽琢磨同學的，不知道還能不能說的這麽理所當然。
“沒關系。”姜淮用指腹摩挲瓶蓋：“你不介意就好。”
看吧！姓姜的果然不介意。
消滅這些鴨貨，林嘉一主動承擔起收拾的任務，主要是不好意思。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一會兒還得得寸進尺，要是直接拍屁股走人，那他豈不是真成渣男了。
扔完垃圾回來，姜淮還沒走。
大爺探身不知道在跟他說什麽，姜淮皺了皺眉，擡眼看見林嘉一，輕擰的眉頭微微舒展，但也只是一剎那，繼而伸手，接過了大爺遞來的衣服。
轉身時好像被什麽絆了一下，身形一踉跄，好在站穩了。
那衣服挺重的，他拿起來應該有些吃力。
大爺真是，怎麽也不幫忙拿一下。
“小林，來喝茶不？”大爺從窗戶裏探出頭。
林嘉一埋怨似的看了眼大爺：“不了，我去幫幫他。”
“啥？”大爺愣了愣：“幫誰？”
“姜淮。”林嘉一邊走邊說：“他拿不動。”
大爺跟着轉身，朝林嘉一追去的方向看過去。
見林嘉一追上姜淮，接過他手裏的衣服，不由嘀咕：“兩件衣服有啥好幫的，還能有裝道具的箱子重，那個都能搬，這個還能拿不動？”
樓裏沒電梯，爬到三樓姜淮已經微喘。
林嘉一沒忍住：“你這身體素質，怎麽唱戲？”
“唱戲不累。”
“道具不重？”林嘉一想了想：“刀槍棍棒之類的。”
姜淮搖搖頭。
氣氛又悶下來，
“那個…”
姜淮輕睨過來：“什麽？”
“老曹說這衣服太年輕了，讓我問有沒有年紀更大點的？”林嘉一險些咬掉自己的舌頭，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姜淮停下來，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看得林嘉一都有點無地自容了，才說：“有。”
呼——
還好。
“但不能借給你。”
林嘉一一頓。
“抱歉。”姜淮道：“那些是我外祖父的私藏，不外借。”
“這樣啊。”林嘉一有些惋惜，但也沒強求。
這種事，人家幫了他感恩戴德，不幫也沒道理埋怨。
就是有點，怪怪的。他也說不上是什麽感受。
“那沒事。”他沖着姜淮笑了笑，裝得很無所謂：“我就問問。衣服放這可以嗎？”
姜淮點了下頭，看着林嘉一小心翼翼地把戲服擱回木架，忽然說：“你想看嗎？”
林嘉一回頭：“可以嗎？”
“你的話，可以。”
林嘉一：這他是看還是不看？
姜淮道：“雖然不能借給你帶出去，但你可以拍照。”
林嘉一眼睛一亮，剛才那一點莫名其妙的不愉快頓時煙消雲散。
他其實也挺想看看過去的衣服跟現在的到底有什麽不同，能讓老曹這麽惦記的，一定是不同尋常的好東西！
等看到實物，林嘉一突然後悔剛剛只用不同尋常來形容這件戲服。
思想的貧瘠讓林嘉一一時想不出更合适的形容詞，他一邊感嘆一邊被驚豔地挪不開眼。
這對設計師來說簡直是巧奪天工一樣的存在。甚至因為這件衣服，對昆曲産生無比美妙的聯想。
“你穿過嗎？”
姜淮搖頭：“沒。”
“你們一般什麽時候演出？”林嘉一難得對曲藝有了興趣。
“不好說。”姜淮道：“看出票情況。”
“下次演出能告訴我一聲嗎？”林嘉一轉過頭，眼神清亮：“我想看。”
姜淮定了一瞬，點頭：“好。”
“你會上臺嗎？”林嘉一轉了一圈，看啥都新鮮。
“看排什麽。”
這個房間跟之前去的服裝間不太一樣，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更像一個應有盡有的休息室。
林嘉一走到妝臺前，看上面放了兩個小匣子，裏面各盛着一支釵，珠光寶氣的，一看就很值錢。
“能摸嗎？”他小心試探。
“可以。”
就算姜淮這麽說，他也沒敢直接用手碰，而是連同匣子一起拿了起來。
“夠真的。”林嘉一問：“哪買的？”
“不是買的。”
林嘉一啊了一聲：“不會是祖傳的吧？”
“不是。”姜淮走過來：“上海一個鋪子打的，有點久，不記得名字了。”
“有那麽久嗎？”
“嗯，挺久的。”姜淮點頭：“清末時期的事了。”
林嘉一：“？？？”
清末？
古董啊操！
林嘉一趕緊放下：“古董我還是別碰了。”
砸鍋賣鐵都賠不起。
“放心，不是古董。”姜淮道：“這種釵在清末很常見，不是什麽稀罕玩意。”
“這麽大的寶石還不稀罕？”
“我外祖母的陪嫁，不值多少錢，暫時存放在這裏，讓我替她送給日後的外孫媳婦。”
外孫，媳婦……
林嘉一不敢亂摸了。
拍了幾張照片給老曹彙報了一下，繞着紅木架上的戲服又轉了好幾圈，看向姜淮：“這個顏色适合你，你穿一定很好看。你們什麽時候排這出，你會穿嗎？”
姜淮：“大概不會。”
“是嗎？”林嘉一感到遺憾：“那好可惜。”
“這是旦角的衣服。”姜淮道：“沒有意外的話，我應該不會穿。”
“為什麽？”林嘉一雖然不懂，但他好問，而且不以為恥。
“沒有這麽高的花旦。”
懂了，又好像沒懂。
林嘉一點點頭：“但你穿上一定很好看。”
唇瓣輕抿，姜淮扭頭拿起了什麽，借着動作，擋住了臉上浮起的紅暈。
但在林嘉一眼裏，這個動作就稍微顯得有點多餘了。
怎麽說呢，擋了，但沒完全擋。
當發現姜淮臉紅時，林嘉一第一時間不是反省自己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讓他誤會，而是感嘆，美人不愧是美人。
即便他189，本質上還是美人。
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拍了個遍，連最不起眼的地方都仔仔細細拍了好幾張，這下老曹應該挑不出毛病了。
但林嘉一萬萬沒有想到，人一旦無恥起來，竟然可以這麽無恥！
“不錯。”老曹摸摸下巴：“拍得很細節。”
林嘉一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聽老曹輕飄飄一句：“不過跟親眼看肯定還是有區別的。”
那可不，實物可是相當驚豔。林嘉一只是這麽想，卻沒這麽說。
“哎。”老曹拿着手機，嘆得相當惋惜：“算了，這種東西借不出來也正常。”
林嘉一點頭。
他終于想明白了。
“那行吧。”老曹道：“這周五前把你的想法彙總發我。有圖更好。”
“我？”林嘉一一愣，他以為自己也就跑個腿。
“怎麽，有問題？”
林嘉一懵懵的：“我能參與設計？”
老曹：“看你本事。”
幸福來得太突然，林嘉一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怎麽，感動哭了？”老曹擰開保溫杯蓋：“別開心太早，最後用不用你還不一定。”
老曹是業內有名的設計師，除了在學校教書，也參與了一些影視服裝設計。
傳統服飾本就受限，不如現代服飾受衆面那麽廣，但老曹不一樣，他的名字自帶流量廣告。
要是能參與進他的設計裏，不僅能讓林嘉一學到很多跟書本上不一樣的東西，還能給他履歷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穩賺不賠的事。
他也不傻，知道這是老曹給他機會，可即便老曹願意帶他，要是沒點能讓人信服的真本事，恐怕也是有心無力。
“我肯定不會讓你失望。”林嘉一信誓旦旦。
“那可不好說。”老曹吹着杯子裏的水，不陰不陽道：“我對你期望那麽高，你不也連件衣服都沒借回來。”
林嘉一：“……”
這是一碼事？你要借的可是人家的傳家寶！
心裏沒點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