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
第 31 章
是啊，他這是做什麽。
姜淮愛跟誰來往就跟誰來往，跟他有什麽關系，他有什麽資格在拒絕人家之後又對人家怎麽交友指手畫腳。
有點多管閑事了。
林嘉一反省了一整晚，也勸了自己一整晚，第二天一早，背上包踏上上周因為心煩意亂而錯過的高鐵。
幾小時的車程裏，他一直在試圖放空自己。前排一個帶孩子的家長，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大力把小朋友掼到一邊，然後在小朋友的哭聲和衆人不認同的目光中啜泣起來。
林嘉一吓了一跳，跟其他人一樣朝着那位家長看過去。
乘務員把小朋友抱起來，詢問家長是不是身體不适，女人一直哭，孩子伸着手要媽媽，之後被乘務員帶去隔壁的休息間。
沒一會兒就有人聊起來，說那位家長接了個電話，突然變成這樣。
因為孩子鬧，所以電話音量開得很大，他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在電話裏提到離婚的字眼。
感情糾葛啊。
林嘉一靠回去，低低嘆了口氣。
看來不管是同性還是異性，即便有了孩子也不能堅定地走完一輩子。
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了。
直到下車那對母子也沒回來，林嘉一路過休息室時聽見裏面傳出崩潰地質問聲。
是那個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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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站下的人多，林嘉一剛好卡在休息室門口，雖然不是有意的，但總有種在窺探別人隐私的不适感。
“你還有人性嗎，放着親生孩子不管去養小三跟別人的孩子？現在竟然還想反咬我一口，你是怕我分你的錢是嗎？你還是人嗎？”
車門開了，林嘉一跟着人群向車門移動。
女人的控訴聲徹底消失了。林嘉一低着頭，無力又無奈。
真他媽操蛋！
因為這個意外，他失去了游玩的心情，在酒店窩了一整天，不停刷新朋友圈。
心煩，不知道是受車上那對母子的影響，還是別的，就是煩，煩得要命。
九點，林嘉一如願刷出一條新的朋友圈。
一張簡簡單單的看展照，落在林嘉一眼裏，可疑的地方可就太多了。
譬如，他竟然發了照片，又譬如，是跟誰一起去的，給他拍照的人是誰？
林嘉一覺得自己像個變态，也越來越搞不懂自己了。
到了第二天，他還是勉強自己出了酒店。
來都來了。
不得不說，他們把文化節選在這裏不是沒有道理的，青山綠水，房屋環繞。
林嘉一站在橋上，挂着張臉拍了幾張照片。
不就是發朋友圈，誰還不會了。
迎面劃來的小船上坐了兩個穿漢服的女孩兒，美是美，就是差了點什麽。
船夫提醒女孩擡頭，看見橋上的林嘉一後，大方朝鏡頭比了個耶，另一個女生腼腆一些，拿團扇輕輕擋了下唇。
對了！就是這個感覺！
要是姜淮，一定會和景色融合的更好。
“……”
怎麽又想到他了。
林嘉一嘴一癟，心說想有什麽用，人家這會兒快活着呢，八成連他叫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勉強轉了半個古鎮，食不知味地吃了半碗當地的特色米線，草草結束了這次行程。
回去路上，先把整理好的照片發給老曹，然後千挑萬選了幾張比較有誤導性的發朋友圈。
有游船的，有沖他比耶的女孩兒，也有路過攝影師替他和別人拍的合照。
照片發出去，林嘉一就開始閉眼小憩。
這兩天明明什麽也沒幹，淨窩在酒店生悶氣了，竟然也這麽累，看來生氣的确傷身。
到學校的時候已經快半夜了，點贊和評論多到折疊，就連許久不見的陳曦都誇他變帥了，林嘉一還是高興不起來。
好歹還是同事，贊都不給他點一個嗎？
就這，也好意思說暗戀他。
林嘉一揣着手，覺得自己沒立場生氣，但又忍不住。
說好的喜歡他，這也變得太快了，好歹過個三五個月呢。
不高興歸不高興，活還是得幹的。
反正姜淮也不來，林嘉一毫無負擔的頂着兩個熊貓眼走進辦公室。
“你來了。”正在吃早飯的劉悅輕聲細語和他打了個招呼，一旁喝水的姜淮也看了過來。
他他他，不是不來嗎？
“你眼睛怎麽了？”
經劉悅提醒，林嘉一才意識到自己現在的形象有多糟糕。
不等他反應，姜淮已經轉頭走向了辦公桌。
林嘉一有些喪氣。
形象好不好有什麽關系，反正也沒人在乎。
“對了，你周末去哪玩了？”劉悅忙完手上的事，開始跟他閑聊。
雖然認識的晚，但劉悅面對林嘉一顯然比對着姜淮放松，偶爾也願意跟他說說話。
“周邊的一個鎮子。”林嘉一說：“景色還不錯。”
“你一個人去的嗎？”
林嘉一看了眼姜淮，見他盯着電腦屏幕，神情一絲不茍，似乎根本不在聽他們說話，不免有些失落。
“嗯，我經常一個人去古鎮，節奏慢。”
劉悅投來豔羨的目光：“真好。”
林嘉一笑了笑，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文檔上。
午休時間，姜淮下去吃飯，劉悅還要留一會兒，就叫林嘉一一塊。
林嘉一搖搖頭：“我不餓。”
他覺得自己多半有點毛病，生氣生得毫無理由，甚至有點不講道理。姜淮明明沒做錯什麽，卻被他在心裏翻來覆去的埋怨，什麽不夠長情都成了林嘉一用來抒發怨氣的破理由。
被人捧了幾天，還真把自己當寶貝了。
怕跟去了會忍不住擺臉色，弄得場面尴尬不說，還讓姜淮多想。
還是避着點吧。
他打開微博，想打發打發時間，剛登錄進去就看見私信欄的數字顯示在99+。
大概又是什麽群吧。
毫無心理準備地點進去，看見首頁挂着的第一個人便肉眼可見地愣住了。
喉嚨一滾，小心翼翼地點開。
【懷璧：抱歉，最近有點亂，一直沒回複你，你要的視頻我已經打包發你郵箱了。】
【懷璧：你查收一下。】
【懷璧：最近好嗎？】
【懷璧：天很熱，別忘了吃飯。】
上面兩條是周末發的，那會兒林嘉一只顧着生氣，根本沒看私信，最後一條顯示發送時間是……剛剛。
林嘉一一直沒找到機會告訴姜淮他不小心看見他挂在電腦上的微博這件事，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己的馬甲已經被林嘉一扒幹淨了。
可他不是……
所以，發這個是什麽意思？不是不在乎了嗎，幹嘛搞這些。
林嘉一抹了把臉，心裏揪得難受。
太低級了真的。
林嘉一伏在桌子上，這下徹底不覺得餓了。
明明都那麽難過了還要在微博上關心他吃不吃飯。
幹嘛不當面說呢。
林嘉一枕着手臂，将臉埋進去，在心裏暗暗罵自己，心說賤不賤啊林嘉一，人家這是給你空間呢。
為了他能好受一點，在戲院沒有負擔的待下去，姜淮都肯屈尊降貴勉強自己去跟陸北看展了，他竟然還埋怨人家不長情。
真該死啊林嘉一！
林嘉一生平說過最髒的話都貢獻給了自己，從沒想過原來這輩子積累這麽多素材，原來為的竟然是這麽一天。
就這麽不重複罵了自己三十來分鐘，姜淮和劉悅回來了。
“給你帶了吃的。”劉悅把馄饨放在他面前，見他無精打采，眼睛還有點紅，問道：“你是不是不舒服？”
姜淮立刻看過來。
這一幕落在林嘉一眼裏，想哭的心情都按捺不住。
“沒。”林嘉一解開小馄饨，不管是不是姜淮授意，也只當是姜淮。
即便不是他買的，也肯定是他暗示劉悅買的。他就知道，姜淮不可能看他餓肚子！
下午兩點半，劉悅走了，辦公室只剩下姜淮和他兩個人。精神上的折磨直接演變成身體上的痛苦，一向鐵打的胃竟然隐隐疼了起來。
人還真能讓話憋死，但直接說的話會不會讓他覺得尴尬？
林嘉一不知道怎麽開口，難道說“我看過你微博了”還是“別裝了，我已經知道你是誰了”。
怎麽都不太合适。
姜淮臉皮那麽薄，萬一一尴尬又好幾天不來怎麽辦？
還沒等他想好開場白，姜淮突然從辦公桌前站了起來。
要走了？
林嘉一一急，也跟着站了起來。
姜淮投來詢問的目光，林嘉一還是沒能說出話。
他側過臉，拿起桌上的手機走出去。林嘉一有些頹廢地跌回椅子裏。
就算想好怎麽開口又怎麽樣呢，戳破了之後又該怎麽相處？
他也想不明白，只覺得自己太擰巴了。
不想被這麽冷着，也不想姜淮跟其他人接觸，總擔心別人欺負他，這是什麽變态心理？
就在林嘉一終于忍不住上網搜索病因的時候，姜淮提着一個塑料袋回來了。
他把東西放下，轉身往茶水間的方向走。
林嘉一偷偷瞄了一眼，袋子裏裝得竟然是藥！
他病了？
林嘉一嘩地起身，剛要跟過去看看，姜淮就端着杯水回來了。
打開袋子，拿出盒藥，看過使用說明後，拿出一板，走到林嘉一跟前連同剛倒的水一起遞過來。
林嘉一傻了：“幹嘛？”
“吃了。”
林嘉一還沒反應過來，姜淮就把藥名亮了出來。
胃，胃藥？
他剛才是去給他買藥了？他是怎麽看出來的？
“吃吧。”姜淮聲音很輕，哄小孩兒一樣。
林嘉一人還怔怔的，手已經伸過去，把藥接過來，摳出兩顆放進嘴裏。
苦味蔓延開來，林嘉一不由蹙了下眉，灌了幾口水，咽下去，再擡頭時姜淮已經轉身回到了電腦前。
“那個……”
姜淮擡眸看向他。
“謝謝。”
“不客氣。”
好冷漠，好疏離，但不要緊，這都是裝的。
林嘉一按下口腔裏的苦，鼓起勇氣：“我請你吃飯吧，晚上。”
“為什麽？”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想花錢不行嗎。
見他答不上來，姜淮也沒繼續追問，而是滑動鼠标關了電腦。
“算了吧。”
“為什麽算了？”這次輪到林嘉一問了。
姜淮沉默着望過來，那眼睛黑亮無比，看得林嘉一心虛。
“不合适。”他說。
“有什麽不合适的。”林嘉一嘀咕：“你都給我買藥了。”
姜淮聽見了，他一定聽見了，林嘉一很篤定。
看他輕垂下去的眼，林嘉一心裏又開始隐隐發酸。
“你看不出來嗎？”姜淮再次擡頭，眼裏竟然泛上了淡淡水汽。
這是要哭了？
林嘉一一慌，急忙走過去，雙手胡亂擺了幾下，也不知道到底該做什麽：“你，你別哭啊。”
“我在試着忘了你。”略帶哽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不大的聲音，震得林嘉一耳膜發麻。
他果然……
林嘉一撇臉，習慣性逃避。
姜淮仿佛已經習慣了這種對待，眼睛一眨，将酸澀按下去：“我先走了。”
只剩下他一個人，空氣裏漂浮的粉塵都帶着讓人窒息的沉重感。
林嘉一仰坐在椅子上，腦子裏跟放電影似的，一幀幀循環姜淮離開時的表情。
他點進私信，對着懷璧的頭像怔了很久，回憶起這幾天的反常，突然有了種不好的念頭。
他這麽在意姜淮有沒有跟陸北去看展，真的只是擔心他被欺負嗎？
點進私信看了好一會兒，林嘉一終于意識到這些天的情緒轉變皆是來源姜淮。
即便是朝夕相處了三年的室友，都沒能讓他的心情這麽起伏動蕩過。林嘉一盯着最後一條讓他不要不吃飯的私信，在心裏問自己，真的只是因為愧疚嗎？
林嘉一從沒懷疑過自己的性向，他的直男屬性在過去幾年展現的淋漓盡致。
性向會這麽輕易改變？不可能吧。
林嘉一自己都不信。
他不覺得自己對姜淮這種複雜的情感會參雜什麽奇怪的東西，不能只是單純覺得這個人脆弱從而激發出了他父愛嗎？
就像常路對他那樣。
可能只是這樣嗎？
林嘉一說不上來，他越來越搞不懂自己了。
下班前接到劉悅的電話，說其他同事聽說有新人入職，想認認臉，問他今天有沒有空出來聚個餐。
“姜淮也去嗎？”
“不來。”劉悅道：“他從不參加這種活動，但會買單。”
林嘉一哦了一聲，竟然有些失望：“那行，地方你們定，微信發我就行。”
他一直也挺想見見其他人。
戲院人多，但沒全來，即便這樣，還是占了人家一個大包，擺了足足四桌。
林嘉一人都傻了，盯着一個花發須白的老大爺不知道該叫什麽。
“這是咱們戲院的老祖宗，管道具的，你跟我們叫老爹就行。”一個二十出頭的男人承接起了橋梁的工作，代替劉悅把林嘉一介紹給衆人：“對了，我聽說你跟我們小老板是一個學校的？”
小老板？
林嘉一一下感覺好像穿越了，一下回到老上海的感覺。
“高材生啊！”
這群人都是上過臺的，幾百幾千人的大劇院也如去過，個個能說，即便是林嘉一都讓他們捧得有些飄飄然。
“哪裏哪裏。”他頭一次讓人說的不好意思。
“高材生就是高材生，說話都這麽好聽。”
林嘉一讓他們你一言我一句的差點沒當場起飛，有點理解古代皇帝被衆星捧月的滋味了。
明天還要上班，除了老爺子喝了兩口，其他人多以飲料代了。
雖然年齡跨度不是一般的大，但氛圍竟然意外輕松，沒有酒桌文化更沒倚老賣老，林嘉一難得從複雜的心緒裏抽身了幾小時。
為了哄老爺子高興，還特意陪了兩杯，給老爺子激動的，拍着他的肩膀一個勁道“後生可畏”。
給林嘉一臉都說紅了。
吃得差不多，一些人聊起自己生活上的趣事，老爺子從背後掏出個煙袋鍋，砸吧着嘴吸了幾口。
林嘉一頭一回見到這種玩意，好奇看了一會兒，見他只是吧唧，沒真抽，就問：“不點嗎老爹？”
老爺子說：“孫女兒不愛聞這味，怕一會兒回去不讓抱，過過瘾行了。”
林嘉一笑了笑，看劉悅不在桌上，心思一動，反應過來前，已經起身走了出去。
劉悅站在前臺，一手拿着電話一邊說着什麽一邊把賬結了。
是姜淮嗎？林嘉一不可控的想到了他。
劉悅說他會買單，原來是這個意思，也是，現在網絡這麽方便，哪用得着親自過來。
“怎麽出來了？”劉悅買完單回來，見林嘉一站在門口神不守舍，不由問了一句。
“沒什麽。”林嘉一不想掃他們興，但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愉悅也煙消雲散了。
捱到結束，把人一個個送走，林嘉一忽然感到一陣落寞。
他一向想得開，過去那麽多回，有好感的也有幾個，像許麥可和陳曦他也都是欣賞的，可哪一回都沒現在這麽難受。
難道說，他對姜淮……
不可能！他可是直男啊！
林嘉一亂成了一團麻，兩杯酒下肚，本來沒啥事，這會兒突然暈起來。
天太熱了。
他找了個石墩子坐下，試圖捋一捋攪成一團的思緒。
“滴滴——”
兩聲汽笛傳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