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第 32 章
林嘉一擡頭，看見姓陸的隔着條馬路沖他笑。
“幹嘛呢坐在這？”
林嘉一一見他就來氣，雖然很不講道理，但就是煩他，沒有任何理由。
“回回見我都是這個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怎麽你了。”陸北招招手：“走啊，帶你兜風。”
林嘉一怒視他。
“別這麽看我，咱倆又不是仇人。”陸北架着方向盤，作勢要合上車窗：“來不來，不來我可走了。”
姓陸的看着不靠譜，開車還挺穩，比常路還穩。林嘉一扣上安全帶，瞥了他一眼，搭人車搭得毫無心理負擔。
陸北一點不在意他的視線，打了方向盤拐了個彎，随口道：“為情所困了？”
一句話險些沒把林嘉一噎死。
“別這麽吃驚，我随口說的。”
“詐我？”
“是啊。”陸北坦然道：“但不全是，你照照鏡子，心思都寫臉上了。”
林嘉一沒理他。
“因為姜淮？”
林嘉一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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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北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看來我猜對了。”
林嘉一想要反駁，又沒底氣，他猜得也沒錯，但還是不服輸似的來了句：“我是直男。”
“直男也能被掰彎。”碰見紅燈，陸北轉過來看他：“是你見識太少。”
林嘉一覺得他有點不尊重人：“他沒掰我。”
“哦？”陸北挑了挑眉：“你是自己彎的？那你也不太直啊。”
林嘉一睜圓雙眼：“我沒……”
在陸北的注視下突然喪失底氣。
“你還打他主意？”
陸北盯着紅綠燈，聽見什麽好笑的事一樣：“現在不了。”
“真的？”
“真的。”陸北道：“我沒那麽固執。”
停在分叉口，陸北問：“送你回學校？”
林嘉一還沒張口，陸北突然沉下聲音：“還是跟我去長長見識？”
冷氣吹得林嘉一頭暈，他看着陸北的眼睛，有種即将一腳踏進新的世界的感覺。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頭頂的燈光刺眼奪目，舞池裏的人影逐漸扭曲，林嘉一的世界颠覆了，三觀在一次次崩塌重建。
“喝點？”陸北湊過來大聲問。
林嘉一将臉從糾纏的身影轉回陸北臉上，目光呆滞，像是被吓到了。
陸北很少看走眼，林嘉一的确是直男，但掰彎直男的在圈裏也比比皆是，并不值得吃驚。他只是覺得林嘉一的反應有意思，估計待不了多久就要落荒而逃了。
果然，林嘉一看着他，睜圓的眼睛眨了又眨，像是有無數髒話又不知從何說起。
大多直男來gay吧都是這個反應。
“別這麽大驚小怪。”陸北讓他把嘴巴合上：“知道你這樣在他們眼裏像什麽嗎？”
林嘉一呆滞地搖頭。
“誤入狼窩的兔子。”陸北吓唬他：“他們就喜歡你這樣的。”
林嘉一的嘴立刻合上了。
陸北開了瓶酒，給林嘉一也倒了一杯。
“你要喝酒？”林嘉一大聲問。
陸北拿起來抿了一口：“來這不喝酒喝什麽，旺仔牛奶？”
“那你一會兒怎麽開車？”音樂聲太大，林嘉一只能湊到他耳邊喊：“我還想搭你車回去呢！”
陸北笑而不語。
“笑什麽？”
“我不一定回學校。”
林嘉一一愣：“那你去哪？”
話音未落，一個長相奶氣的男孩子就朝他們走了過來。
他拿了一杯酒，彎腰湊到陸北耳邊，說了什麽後朝林嘉一瞥了一眼，勾魂似的，讓林嘉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陸北笑笑，仰頭喝了杯裏的酒，在男生屁股上輕輕一拍，轉頭對林嘉一說：“我去一下，你自己玩。”
好不容易合攏的嘴重新張開，男生在一旁吃吃地笑。
“你認識他？”
陸北搖頭：“不認識。”
林嘉一想控制表情，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別那麽大驚小怪，可表情還是控制不住的扭曲。
不認識他跟人家走？
“對了。”陸北返回幾步，叮囑林嘉一：“別人給的酒別喝，不想理的人連個眼神都不要給，我過會兒就回來。”
林嘉一人都傻了，直到陸北被那個男孩子拉到轉角也沒從震驚裏回過神。
杯子裏的半杯酒是陸北倒的，喝這個沒事吧？
林嘉一仰頭灌了半杯，心說這也太刺激了。
陸北的提醒不是沒有道理，gay吧這種地方本來就是什麽人都有，一個個人模狗樣，天知道心裏都在琢磨什麽。
他前腳剛走，後腳就有人過來搭讪。
即便沒有陸北提醒，林嘉一也不會作死到去喝一個陌生男人給的酒。好在對方也沒勉強，惋惜地看了林嘉一一眼，起身走了。
好皮囊在哪裏都倍受歡迎，林嘉一這樣的，在某些人眼裏簡直是可以滿足他們變态馴服欲最好的獵物。
沒一會兒就又來了一個人。
林嘉一照例婉拒，已經有了走人的念頭。
這地方見識過就算了，也沒什麽意思。同樣是同性戀，還是姜淮那種搞純愛比較吸引人。
要是姜淮，那才是兔子進了狼窩。他充其量算頭誤入的野山羊，比兔子的戰鬥力還是強不少。
“別誤會，我只是想跟你交個朋友。”男人勸酒未果，開始走迂回路線。
林嘉一體面一笑：“不好意思，我要走了。”
男人藏在鏡片下的瞳孔隐隐閃爍，那是一種發現獵物的雀躍。
有一種人，越是被拒絕甩臉他就越是上頭，那些癡心捧着他，反而不放在眼裏。
說白了，就是賤。眼前的男人就是。
林嘉一對他不加掩飾的目光展露出幾分反感，這人就像發現食物的餓狼一樣，眼裏閃動着躍躍欲試的精光，等待一個合适的時機，随時準備撲上來咬死他。
面對擋路的男人，林嘉一的不耐煩達到了頂點：“讓讓。”
“別這麽不給面子。”男人盯着他，目光逐漸陰沉：“留個電話怎麽樣。”
林嘉一的好脾氣都快磨完了，正想怎麽脫身的時候，陸北回來了。
親密攬過林嘉一，沖男人一挑眉：“不是吧，我才走開多大一會兒，你就背着我勾搭男人？”
林嘉一在心裏默默翻了個白眼，配合道：“只許州官放火？”
看兩人一唱一和，俨然一副熱戀小情侶的模樣，男人頓時失去興趣。
“操！”等男人一走，林嘉一立刻将肩膀上的手甩開：“占老子便宜！”
陸北彎腰笑個不停：“我說得不錯吧，你果然很招同性戀歡迎。”
“那你怎麽沒看上我。”林嘉一抖掉一身雞皮疙瘩。
“我說了，咱倆撞型了。”
林嘉一近期對同性戀多有研究，也對他話裏的意思有了大概的了解，但還是糊塗：“剛才那個男人呢，你跟我撞，我跟他難道沒撞？還是說……”林嘉一不由朝男人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驚恐萬分：“他其實是……”
不是吧不是吧！他看起來那麽橫，不會是下面那個吧？
林嘉一試着想象了一下，一陣惡寒。
無法想象，毫無美感。
“這你就不懂了。”陸北神秘兮兮道：“有的人就愛這口，覺得更有意思。”
林嘉一看向陸北的眼神再一次變了。
“看我幹什麽。”陸北喝了杯酒：“我沒那個嗜好。”
“算了。”林嘉一早就沒耐心了，朝陸北小腿上踢了一腳：“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陸北站起來：“走，哎，扶我一把。”
林嘉一一臉嫌棄：“你剛……你洗手了嗎？”
陸北氣笑了：“我什麽也沒幹，洗什麽手。”
讓陸北帶着混了一通，林嘉一不僅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還對同性之間有了不一樣的認識，越發覺得姜淮清新脫俗。
比起那些妖魔鬼怪，姜淮簡直是花園裏唯一一朵純白的茉莉花嘛。
躺下時已經淩晨了，林嘉一一邊翻姜淮的朋友圈一邊想，還是純愛好，看這朋友圈幹淨的，就跟他人一樣。
再看陸北……算了，還是不看了。
辣眼睛。
不出所料，姜淮又開始躲他了。
林嘉一看着空無一人的辦公室，郁悶之情溢于言表。
午休的時候，微博突然彈出提醒。
他的特別關注有動靜了。
林嘉一立刻點進去，看着懷璧三十秒前更新的微博，差點沒捂嘴哭出來。
他真的……不要太愛。
胸口酸脹酸脹，林嘉一感動了兩分鐘，做了一個這輩子做過最沖動的決定。
他打算翹班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劉悅咬着油餅慢吞吞往樓上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樓上傳下來，還沒來得及擡頭看，林嘉一已經一陣風似的刮了過去。
劉悅眨眨眼，在原地愣了一會兒，接着一扯塑料袋，繼續往樓上走。
因為是工作日，票特別好訂，林嘉一腦子還沒徹底清醒人已經在高鐵上了。
幾個小時的車程，讓原本躁動的心緩緩慢下來。
姜淮在古鎮，在他去過的那個古鎮。
林嘉一不知道自己這麽做的意義在哪裏，但他心跳好快，在看見照片的那一剎那，都快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
“我在試着忘了你。”
獨屬于姜淮的清冷聲線冷不丁出現在腦海裏。窗外是連綿不絕的楊樹，林嘉一先是一怔，繼而一酸。
姜淮真的很喜歡他。
經過幾個小時的跋涉，本以為會慢慢降下來的體溫反而升得更高。他走出站臺，看着前不久才來過的小城，陷入了長久的迷茫。
姜淮在哪呢？
林嘉一不敢打電話，怕他猜到自己已經得知他其實就是懷璧，怕他尴尬又一個人躲起來。
打車去了古鎮後，林嘉一在鎮上漫無目的地閑逛，試圖來一個偶遇。
鎮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在茫茫人海裏遇見一個人還是挺難的。
他靠在橋上，把微博刷了又刷。
終于！
姜淮更新了一條新動态。
點開照片，放大。
是一張古建築的門洞，鎮子的房子大多長這個樣，是一張毫無價值的照片。
林嘉一不死心，把照片放大無數倍，每一個細節都不放過，還真讓他看見了點不同尋常的。
照片右下角，露出招牌的一角，沒有字，但林嘉一認出來了。
是他去過的那家賣打糕的店鋪嗎？
等等！他難道在打卡林嘉一照片裏出現過的地方？
持着懷疑的心态重新點開他的上一條微博，雖然隐晦，拍攝角度也不一樣，但仔細看還是能從一些不起眼的角落發現端倪。
一直知道姜淮喜歡他，但不知道到竟然這麽喜歡。
林嘉一給了自己半分鐘時間消化，不能再久了，再久人就該走了，下一次誰知道他會跑去打卡什麽地方。
他上回去過的地方可多，繞了大半個古城呢。
今天難得降了幾度，古城遠離市區，人多，但車少，空氣裏漂浮着淡淡的青草香，宜人，宜居。
姜淮看了看時間，距離剛出那條微博已經過了十分鐘之久，他心裏不是特別有底，這是下下策，沒有辦法的辦法。
挑扁擔的老人在店門口坐下，籃子的紅梅果青紅相接，顏色尤其好看。
店裏冷氣給的不大，這個天兒也沒必要。姜淮起身來到門外，街道不算擁擠，站在臺階上可以一直望到盡頭。
他提了提肩上的包，舉起相機。
籃子裏的紅梅果上灑了水，色彩鮮豔，引了好幾個游客過來詢價。
老人年紀大了，手邊也沒稱重的東西，伸出右手，展開五根手指頭，操着一口鄉音：“五塊錢一袋。”
“這麽大的袋子，您不怕賣虧了？”游客一邊笑一邊彎腰撿果子。
鄉音太重，不知道他說了什麽，聽懂游客的話沒有。
姜淮彎腰，扯下一個塑料袋，也跟着裝了幾個。本來也沒十足的把握，全當來旅游了。
他在心裏默默列了一個行程表，下一站該去吃米線了。
付錢的時候看見老人腰上別的旱煙袋，看着有年頭了，想到老爹平常用的舊煙鍋，便多留意了幾眼。
老人也大方，拿出來給他拍了兩張。
店裏的橘貓竄了出來，在游客腳下亂竄，最後停在姜淮身邊，用腦袋蹭他的小腿。
姜淮蹲下來，用手去撓胖橘的脖子。
老人吧唧着煙嘴，用濃重的鄉音說了什麽，姜淮沒聽懂。
大胖橘仰着腦袋，一臉享受的躺在姜淮的腳上，路過的游客覺得有趣兒，就拿手機拍了幾張。
姜淮低着頭，背包擱在腳邊，在煙火氣十足的小店門口，一邊撸貓一邊聽賣梅果的老人說他聽不懂的方言。
要不是過白的皮膚和獨特的氣質，就像是陪着家裏長輩出來做生意的當地人。
他坐在那，過往的游客都不由停下來多看兩眼，仿若一副渾然天成的油畫。
林嘉一趕到時看見的就是這麽一副畫面。
他摸摸心髒，彎腰平複心跳。
當初跑完三千米都沒跳這麽快過。
不遠處的貓突然豎起一身的毛，仿佛受到什麽驚吓，蹭一下從姜淮腳上跳起來跑開了。
姜淮仍舊面無表情，拍掉手上的貓毛，察覺到什麽似的看了過來。
心跳突然加速，在接觸到那雙黑亮的眼睛後短暫地漏了一拍。林嘉一大腦一片空白，連自己是怎麽走到他面前的都不知道。
只覺得他身上的味道好好聞，帶着一股微弱的甘甜，像春天。
“你……”
“我……”
兩人同時開口，同時頓住。
心跳太快，林嘉一都要聽不見其他聲音了。
“你怎麽在這？”姜淮問。
林嘉一深呼吸：“我來找你。”
姜淮一愣，風輕雲淡的臉上閃過一抹極其複雜的情緒。
“你……”
“姜淮。”林嘉一打斷他，在人聲鼎沸的鬧市，做了一個他二十一年來，第二沖動的決定：“試試吧。”
“什麽？”
“我說。”林嘉一心跳好快，他捂着胸口，盡量平靜道：“我想跟你試試，你還願意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