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兩種清醒

第7章 兩種清醒

沈時意能猜出聞倦已經知曉他已經知道他在背後做的那些事,事到如今,也不打算管他的死活,只要能得到他的腺體就行。

騙子。沈時意從地上爬起來,手心手背都破了皮,他舉起血淋淋的手拿到面前看了一眼,喉嚨裏發出痛苦的嗚咽。

旁邊幾個人把昏迷的明憬抗在身上出去,另外兩個人守着沈時意,看他還要動,往他腰上狠狠踢了一腳。

沈時意被踢得跪在地上,膝蓋處被火漂了一樣痛,他狼狽地坐在地上,膝蓋處的布料已經破了,膝蓋上的皮被蹭掉。

也沒有流多少血,但就是痛。

那些人最終沒敢對沈時意下狠手,再怎麽樣他還是值五百萬的。

外面已經黑了,只剩倉庫上一盞燈照着,聞倦等在車旁,雖然明憬已經被那些人抱在門口來了,他還是擡頭盯着那個黑黢黢的窗口。

“聞少爺。”一人道,“一手交錢一手交人,我們誰都不食言。”

聞倦把目光從那個窗口收回來,深吸一口氣,把心裏那點不安都收回去,從後座裏拿出一個手提箱扔給他身後的人。

明憬被推到他懷裏,他手滞空一瞬,把明憬抱上車放在後座,轉身去駕駛室,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倉庫。

車裏明憬重重地咳嗽一聲,掀開眼皮朝車窗外看了一眼,嘴唇蠕動兩下,隔着車窗,聞倦沒有看明白他說的什麽。

但他快速上下起伏的胸膛已經足夠說明他此刻的狀态,聞倦快速上了車。

他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努力半天卻都無法控制發抖的雙手把車鑰匙插|進去,徒勞地在方向盤上狠狠砸了兩下。

明憬很重的呼吸聲傳來,嘴裏不斷發出難受的聲音,聞倦努力半天,終于在他呼吸平穩一點的時候車鑰匙插/進去了。

下一秒,那個黑黢黢的窗口裏跳下來一個人,睜着眼,死死盯着還沒發動的這輛車。

倉庫不過二樓高,外面有個花壇,昨天才下過雨,泥土松軟。

但聞倦卻聽見清晰的“咚”的一聲。

再眨眼時,他整個人都開始不受控制地渾身顫抖起來,連推開一扇車門的能力都沒有。

外面警笛聲響起,沈時意用最後的意識透過濃密的灌木叢看那輛車,車裏的人始終沒有出來。

一陣痛意從手上伸起,彌漫到全身,最後全部彙集到心裏去,臉上流的不知道是淚還是血,沈時意抹了一把,緩慢道:“聞倦啊……”

沈時意眼裏最後看到的東西是一個穿着制服的人,再醒來看到的是穿着白大褂的醫生。

“醒了?”醫生填寫着病歷,跟才蘇醒過來的沈時意說笑,“渴不渴?給你倒點水。”

沈時意點頭,醫生這時候也不太忙,熱心地幫他倒了一杯水,滿意地看着沈時意喝下去。

沈時意模樣讨喜,醫生看他就像看自己的孩子,随口詢問:“家裏人呢?受這麽重的傷,他們不來陪陪你嗎?”

沈時意搖頭,沒有想說話的意思,喝了兩口突然發現了什麽不對。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抖動,并且小拇指動動都難受。

他放下杯子,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我的手……”

醫生道:“你手傷得有些嚴重,粉碎性骨折,傷到神經……”

沈時意聽不下去了,打斷醫生追問:“還能畫畫嗎?醫生,我得畫畫的啊!”

醫生有些為難,安慰道:“後續好好治療,還是能好的。”

沈時意盯着那只受傷的手,心一瞬間像被抛入冰水裏,凍得很痛。

“好好治療,我會好好治療的。”他喃喃自語,曾經那麽苦的日子為了學畫畫都堅持過來了,如今有錢還可以治療,肯定也是跨得過的。

門被從外面推開,聞倦從門口進來,神色疲憊,眼底一片烏青,下巴上已經冒出來一點胡子。

沈時意聽見動靜擡頭看了他一眼,心裏一股煩躁突然無處消磨,抓着受傷的手沒說話。

“你、醒了?”聞倦關上門,遲遲沒有走動過來。

沈時意動了動幾根手指,不回答。

聞倦又問醫生:“醫生,他腺體沒事吧?”

沈時意震驚地擡頭,都這種時候了,聞倦擔心的還是他的腺體。

該不該說他對明憬深情呢?

對聞倦那點耐心好像徹底消失在從窗口跳下來的那瞬間,遲遲無人下來的車,合上的門,把沈時意在那天本就搖搖欲墜的真心擊打得粉碎。

在這個時候,聞倦來看他的第一句話不是關心他,而是問他腺體有沒有事。

“我累了。”沈時意拉上被子,頭完全埋在枕頭裏,沒有分眼神給聞倦。

醫生尴尬地笑笑,他剛才說沈時意怎麽這麽熟悉,原來是聞倦的omega。

“聞先生,我們出去說?”醫生對聞倦說,聞倦沒有出聲,幾秒鐘之後房間裏的門打開又合上。

沈時意平躺着,盯着天花板,把聞倦的罪名在心裏默念幾遍。

冷暴力、騙人、打人、利用我,不想救我這個人,只想要我後頸的腺體。

沈時意覺得那一跳跳得很值,不然這輩子他可能都清醒不過來,還認識不到這幾條可以有多容易讓人死心。

所幸現在還來得及,他還沒有多大的損失。

手機擺在一旁,他給葉行清發了條消息。

“葉律師,可以咨詢你點事嗎?”

……

沈時意出院是一個多月後的事了,聞倦破天荒地主動來接他。

沈時意有些不理解,已經撕破臉皮了,真相他也知道了,聞倦再做這些也不太值得了。

但有人來接他他也懶得再自己出去打車,沉默寡言地跟着聞倦上了車。

車裏兩個人沉默異常,沈時意坐在後座,埋着頭在打字。

“手的事,”聞倦突然出聲,故意停頓一瞬,沈時意沒有擡頭,打字的手沒有停,他只能繼續說,“你不用擔心,我給你找了醫生。”

問題發出去,沈時意跟在後視鏡裏看他的聞倦對視,他率先移開目光,點頭依舊不說話。

回到別墅,林叔忙上忙下地幫沈時意做事情,聞倦等他們忙完後,輕輕進了沈時意的房間。

他探頭小心的窺探了一眼,沈時意還在跟人發消息,感受到後面有人來了,他把手機扣在床上,站起身問:“有什麽事?”

聞倦第一次被他用這種語氣對待,愣了一秒,把手裏那張卡遞給他:“卡裏有五百萬。”

五百萬?沈時意捕捉到了這個數字,當時聞倦給別人說要留下他的腺體也是出價五百萬。

“我不賣腺體。”沈時意沒有接。

聞倦張開嘴,短時間沒有接上他這句話,聯想起那天自己說過的話,他辯解道:“不是,是補償給你的,你這次受傷……”

他的話戛然而止,嘴唇緊緊閉上,不開口了。他想說的明明就不是這樣的,他想讓沈時意高興點,但說出口就變了味。

沈時意把卡從他手裏扯出去,甩在床上:“補償啊?那就行。”

五百萬,到時候他離開聞倦也能找個小地方風風光光過一輩子了。

手機震動一下,是葉行清回消息來了,沈時意想看,但聞倦在這裏,不太方便。

“還有事嗎?”沈時意問。

聞倦道:“晚上有個宴會,你跟我出席。”

沈時意搖頭:“晚上我有事,不好意思。”

已經是拒絕的意思了,但聞倦沒有被這樣拒絕過,結婚兩年,沈時意任何時候不是舔着他的,何曾這樣拒絕他過。

他揉了揉眉心,心裏壓不住火,有些想發作,一看他沒有血色的臉就想起這一個月他的遭遇。

他一定是在生氣。聞倦想,這次也是我做錯了,那我就先退一步。

“好,那你注意安全,早點回家。”聞倦退出去,走到門口又折回來說了一句。

一模一樣的話,沈時意在大學時沒少聽聞倦說過,只是現在,說話者和聽話者的心境大概都變了。

他扭頭看了一眼窗外,黑壓壓一片看着是要下雨,也就沒有心思去回答聞倦的話。

沈時意沒有關心晚上的宴會到底是誰和聞倦出席的,他帶着那張卡出了門,先把錢全部轉到自己卡上,再去了和葉行清約定的地方。

聞倦一整個晚上都有些心不在焉,手機震動時他就很想去看看是不是沈時意發消息來了,畢竟沈時意是個粘人的人。

終于尋了點空閑,他找了個無人的角落坐着,手機上是銀行發來的一條短信,告訴他銀行卡裏的五百萬已經全部被轉走。

“喲,找你一個晚上了。”徐未聞從沙發後翻過來,“他今晚沒陪你來?”

聞倦收回手機,沒有把眼裏的失落表現出來冷淡道:“他有事。”

“他能有什麽事?”徐未聞放下杯子,笑道,“指定是生你氣,那種情況下不選人家,心痛了。”

聞倦正襟危坐,不說話。

身後又來了一個人敬酒,看清楚聞倦的模樣後,問:“聞倦,幾年不見了。”

聞倦認出來人,叫向霁,以前和沈時意是同班同學,兩個人關系好像很不錯。

他跟向霁算不得多熟悉,只能勉強點頭算作回應。

向霁卻不走,在會場裏看了一遭問:“時意呢?”

“太久沒見他了,想起他以前看着一副乖乖仔的樣子,結果是我們當中最早結婚的。”

聞倦覺得他有些聒噪,太過于自來熟,即使他們并沒有很熟悉,只是有沈時意這這層關系在,才能勉強搭得上話。

偏偏今天沈時意又不在,聞倦聽了只覺得更不爽,擡眼就想讓他別說了。

“當時你易感期來得急,大家都不敢靠近,還是時意把你帶走的。我還怕時意吃虧,畢竟你比他大一歲,又是這麽高等級的alpha,家世又好,怕你吃了不負責來着。”

“不過還好你們立馬就訂婚了。”

聞倦想站起來走掉的心思徹底收回去,抓住向霁的手腕質問:“什麽易感期,那次不是沈時意給我下藥嗎?”

向霁手腕冷地被他一抓,力又重又大,痛得他呲牙咧嘴,半天說不說話。

“說清楚,什麽易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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