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觊觎

第29章 觊觎

29.

“殿下, 今日剛送來的邸報。”樊際将邸報擱到沈讓的書桌上,随着邸報一起的,還有一份用火漆封死的密信, “這是竹葉送來的。”

沈讓擱下手裏的文書, 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等樊肅退下後, 他看了邸報一眼,沒動, 先拆開了那封密信。

他把姜毓寧送回侯府,自己也是不放心的,因此除了竹葉竹苓兩個明面上跟着的人, 還有将近二十個暗衛随護,保證無論她走到哪,周圍都是被防備得嚴嚴實實。

至于姜毓寧每日的消息, 去了哪見了什麽人, 自然也會有人報給沈讓。

但這個人不是竹葉, 因此,沈讓聽到樊際說那信是竹葉送來的, 第一反應就是姜毓寧有話想對他說,又別扭着不願自己寫信, 才借了竹葉的口。

不想打開真是竹葉的信, 他一目十行的看完,眉頭越皺越緊。

安遠伯府的馬球會上,寧寧一直盯着卓霖看,還表情複雜, 欲言又止,似是有了心事。

她這話, 是什麽意思?

沈讓分明認得這信上的每一個字,可放在一起就不明白了似的,他翻來覆去,逐字逐句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最後,捏着信件的手指不自覺用力,白紙黑字直接在他掌中化為碎片。

不過才見了兩次,寧寧就對那個卓霖上了心?

其中還有一次,是在公主府,寧寧在見了卓霖之後,還抱着他哭了好半晌,他還以為,她會就此忘掉那個卓霖,不想倒是記得更深了。

沈讓看着手邊的一團碎片,有心直接立刻問個清楚,但最終還是冷靜下來了,他皺眉思索片刻,問樊際:“卓霖現在在哪?”

-

上京城,朝露書院。

沈讓下了馬車,擡頭看着眼前門楣上“朝露書院”四個大字,微微皺了下眉。

又是這兒。

他還記得,上次那個邴關義,就是在這兒讀書,如今又冒出來一個卓霖,看來,這裏的學子,有些過于悠閑了。

朝露書院的山長宋呈一早便收到了消息,此時看見沈讓,主動迎上來,行禮道:“參見淮王殿下。”

沈讓擡手道:“不必客氣。”

宋呈錯開半步,請沈讓走在前面,兩人一邊往書院走。

宋呈看着沈讓喜怒莫辨的側臉,心裏有些忐忑,一進書院後,便等不及地問道:“殿下今日到訪,可是有事要吩咐下官?”

朝露書院乃是官學,

由朝廷出資籌辦,在讀的學子并非都是官宦子弟,而是各地送過來的優異學子,且至少都考過了秀才,更多的已經中了舉。

他們多數都是要未來會試,甚至是殿試的,是大雍的明日棟梁。

因此,許多意在江山的皇子王爺都會暗中光顧書院,甚至有些志向高遠學生,也會主動搭線,這些年來,五皇子和太子,皆是頻頻光顧。

難道淮王,也是為了這個?

兩人一路到了議事廳,宋呈請沈讓上位,自己則坐在他的下首,他吩咐人奉茶,然後有些忐忑地等着沈讓開口。

沈讓沒喝那茶,也沒再賣關子,直接道:“不瞞宋山長,本王來此,的确有一件事。”

宋呈立刻道:“殿下有話請講。”

沈讓說:“本王這裏有幾冊珍藏的古籍,近來天熱多雨,受了潮氣,本王想讓人多謄抄幾本,翻看起來更方便些。”

說完,他才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

宋呈明白他的意思了,“殿下是想,在書院裏找幾個人,”

沈讓微微一笑,“你不必擔心,本王自會付相應的酬金。”

宋呈見他應得坦然,一時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按理說,這件事只是一件小事,謄抄書冊這種事情,幾乎所有讀書人都做過,找幾個學子幫忙,并不難。

可就是太簡單了,反而讓宋呈有些猶豫。

如今別說是皇子王爺,就是官位稍微高一點的朝臣,府裏都養着不止一個文書,淮王府會沒有嗎?就算淮王府沒有,平郡王府也有。淮王要找抄書的苦勞力,去哪不能找。

為何非要來朝露書院。

宋呈心裏想的很多,面上卻表現的十分平靜,因為他深知如今淮王在朝中的地位,實在不是他可以得罪的。

他不過是四品文官,無權無勢,就算淮王提出再離譜的要求,他也只有遵從的份。

宋呈只猶豫了一會兒,便道:“殿下稍等,現在學子們都在上課,臣還要等下課後,同幾位夫子商量一番,才能選定人選。”

沈讓卻道:“正巧本王沒事,同你一起去吧。”

宋呈只好答應,“是。”

于是,宋呈就帶着沈讓去到了學子們上課的地方。

整個書院的學子按照年齡,一共分在四個不同的學堂,沈讓在前三個裏分別挑了四個人,上次在街上撞到姜毓寧的幾個學子,皆位列其中。

來到最後一個,一眼便瞧見了坐在最前排的卓霖。

沈讓站在窗外,視線落在卓霖身上,審視般将他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

他今日穿着一身竹青色錦袍,上面繡着松鶴紋樣,配上他那副還算過得去的樣貌,正是如今上京城裏,最受女子歡迎的俊雅書生。

沈讓微攏起眉心,難不成,寧寧也是喜歡書生不成?

他胡思亂想着,下課的鐘聲響起,被盯得滿身是汗的夫子走出來朝沈讓行禮。

聽到他的行禮聲,屋子裏的幾十個學子也站起身,一起揖禮問安,“參見淮王殿下。”

沈讓淡淡的嗯了一聲,遞了個眼神給身邊的宋呈,宋呈會意,上前對着衆學子,将他今日的來意說了一遍。

學子們将來都是要入朝為官的,此時雖然也對“淮王來朝露書院找抄書工”這件事充滿疑惑,卻紛紛表示:學生願為淮王殿下分憂。

沈讓裝模作樣地掃視了一圈,像之前一樣,同樣挑了四個人。

卓霖自然是位列其中。

沈讓道:“屆時,自會有淮王府的人把書帶給你們,辛苦各位了。”

宋呈代這些學生們拱手,“殿下客氣了。”

沈讓也不再客氣,朝宋呈點了點頭,然後道:“本王還有事,先走一步。”

學堂內,學生們目送他離開,其中,被他挑中的幾個人,就理所應當地站在了最前面。

雖然只是抄書這等瑣碎小事,若擱在平日裏根本不值一提,可是這件事和淮王挂上鈎,便不再是一件小事。

如今,還有誰不知道淮王在朝中的地位,東宮之位搖搖欲墜,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猜測将來的儲君,一定會是淮王。

卓霖站在最前面,看着淮王離去的背影,也覺得與有榮焉。

-

景安侯府。

姜毓寧正坐在書桌前練字。

哥哥曾經說過,習字可以平心靜氣,修身養性,所以教她每天練習。

這八年來,她早已習慣了每日寫一篇字。

也因此,她雖然學問上沒什麽成就,一筆字卻很是漂亮。又因為她所臨摹的字帖,都是沈讓專門寫給她的,所以她的字和哥哥的很像。

姜毓寧看着手邊的字帖,每一個字都是筆走龍蛇,入木三分,看着這些字,她感覺自己好像看到了哥哥似的,自己都沒察覺,自己一直在笑。

站在一旁,替她研墨的竹葉見她唇角一直上勾,忍了又忍,還是問了出來,“姑娘,您是想到了什麽?這麽高興。”

姜毓寧筆下一頓,“我笑了嗎?”

竹葉點頭,“姑娘可是想到了什麽開心的事?”

姜毓寧其實是想到從前幾年,哥哥常常不在,所以他每次回來時,自己都會特別黏着他,就連讀書寫字都要和他擠在一張書桌上。

有時哥哥忙完自己的事,就會将她抱到腿上,從後面圈抱着她,握着她的手陪她一起寫。

每當這種時候,姜毓寧都覺得特別有踏實,哥哥的懷抱是最有安全感的地方。

姜毓寧其實很想和竹葉分享,可是莫名的,她又覺得很不好意思,不過是稍稍一想,怎麽臉頰都發熱了呢。

她連忙擱下毛筆,怕滴墨弄髒剛剛寫的字,然後雙手捂着臉,搖頭道:“沒什麽。”

那日在宴會,竹葉還不能确定她到底怎麽了,可是眼下,她看着姜毓寧這幅臉頰紅紅,雙眸潋滟的模樣,分明就是少女懷春的模樣。

現在,她幾乎可以确定,姑娘就是有喜歡的人了?

可那個人會是誰呢?難不成真的是卓霖?

竹葉胡思亂想着,忽然聽到外頭有動靜,姜毓寧也聽見了,跟着往外看。

“奴婢去看看,姑娘繼續寫字吧。”竹葉擱下墨條,掀簾子出去,卻見姜賀今拎着一個食盒站在廊下。

“大公子。”竹葉略有些意外,福身行禮道。

姜賀今把食盒遞給她,問:“寧兒呢?”

畢竟是姑娘的親兄長,竹葉接過食盒,親自替她打簾,“姑娘在寫字,大公子請進。”

姜賀今知道姜毓寧身邊的人都是是淮王派來的,因此對她十分客氣,颔首走了進去。

“寧兒,哥哥來看你了。”

姜毓寧看着他,有些驚訝,“大哥?”

姜賀今朝她招手,“近來太忙了,大哥都沒空陪你說說話,怎麽樣,在侯府還住的慣嗎?”

對于姜賀今這個大哥,姜毓寧到底還是多了一份親近,因為她還記得,整個侯府裏,只有他和自己,是流着完全相同的血脈,是她真正的親人。

而在親近的人面前,姜毓寧一向不會撒謊,她點點頭,“原本不太習慣,但是現在,已經習慣了。”

姜賀今拉着她坐過來,有些抱歉道:“讓你受委屈了,都是哥哥不好。”

姜毓寧搖頭,“沒什麽。”反正她早晚都是要離開的。

這時,簾子被掀開,竹葉端着兩盤糕點進來,擱到兩人中間的炕桌上。

一碟水晶糕,一碟桂花豆乳糕。

姜毓寧用疑惑的表情去看她。

姜賀今說:“聽說你喜愛糕點,我特意托了同窗去買來的,嘗嘗,怎麽樣?”

其實練字之前,姜毓寧才吃了一大碗杏仁甜酪和六七塊透花糍,現在一點都不餓,但是聽到姜賀今說,他是特意給自己帶的,心裏很是高興。

她拿了一塊桂花豆乳糕,咬了一口,“嗯,好吃。”

姜賀今朝她笑笑,“好吃就多吃點。”

姜毓寧當真又撿了一塊水晶糕吃了。

趁她吃東西,姜賀今不動神色地打量這間屋子,相對于毓柔和毓秋的房間,這卧房不過有她們的一半大,可是屋裏的擺設器具,卻樣樣都是上品。

就連盛糕點的淺盤,都是最上等名貴的青花瓷。

毫無疑問,這些東西不會是卓氏送來的,那麽,就只能是淮王。

他原本就知道,淮王對自己這個妹妹十分珍視,可是今日看來,何止是珍視,簡直就是無上溺寵。

這些年來,姜毓寧過得生活,只怕連宮裏的公主都比不上。

姜賀今無聲地觀察着,更加堅定了不能讓姜毓寧嫁去卓家的信念。

十年前,他寧可放棄自己的親生祖母,也要過繼到卓氏膝下,不過就是為了一個長房嫡子的名份。

可誰能想到,卓氏竟然老蚌生珠,三十多歲還生了個兒子出來。

府中有了嫡子,他這個從二房過繼到大房的大公子就變得很尴尬。

若是卓氏再借着姜毓寧,拉攏住申國公府,他豈不是更加沒有勝算?

只是,卓氏動作太快,她和申國公府基本已經默認了這樁聯姻,想在這時橫插一腳,實在有些為難。

姜賀今微擰了下眉,借着喝水的動作掩飾住眼底的神情,問姜毓寧,“聽說上次,你和毓秋一道去了安遠伯府的馬球會,如何,可認識了什麽人沒有?”

馬球會已經過去了好幾天,姜毓寧當時就心不在焉,現在自然更不記得。

“沒什麽印象了。”她搖了搖頭,老實道:“我只記得,有一位邱姑娘。”

姜賀今并不認識,“邱姑娘?”

姜毓寧說:“聽二姐姐說,她是哥哥的未婚妻。”

淮王的未婚妻?

他怎麽從沒聽說,淮王什麽時候訂了婚?

不過,這都不重要,這話倒是提醒了他,無論如何,日後淮王都是要娶妻生子的,等到時候,在淮王心裏,姜毓寧這個別家的,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妹妹,還能有多少分量?

他也是男人,如何不知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

還是不能太過依仗淮王才是。

千萬種想法在心底翻湧,姜賀今念頭一轉,已經做了決定,他看着姜毓寧天真的樣子,道:“看來寧兒是不喜歡馬球,沒關系,過幾日哥哥帶你出去玩。”

“真的嗎?”姜毓寧問,自從回了景安侯府,她還沒有自己出過門呢。

姜賀今承諾道:“當然是真的,大哥怎麽會騙你呢。”

他去歲新中的進士,如今已經在朝中當差,不過是清閑的職位,就算不是休沐的日子,也有很多閑暇時間,他想了想,說:“後日如何?大哥帶你去普陀寺看戲,好不好。”

姜毓寧沒有聽過戲,點頭道:“謝謝大哥。”

-

三日後,姜賀今果然守諾,帶着姜毓寧去了普陀寺外的戲場。

戲場上人流湧動,行人摩肩接踵,十分熱鬧。

因為是跟着姜賀今出來,因此姜毓寧沒帶護衛,只帶了竹葉一人,她抓着姜賀今的袖口擠在人群裏,不覺得煩,反而十分興奮。

戲場裏有說書的,有打把式賣藝的,有全能戲、歌舞戲,還有傀儡戲。

姜毓寧看着哪個都新鮮,走走停停,感覺沒怎麽玩,就到了中午了。

普陀寺位置有些偏,附近沒有好吃的酒樓,姜賀今帶着姜毓寧到了貴善坊,進了一家他往日常來的地方,離着朝露書院不遠。

進去後,他們找了個雅間坐下,姜賀今開始點菜。

八糙鴨子、杏仁豆腐、栗子糯米雞、酸紅藕、牡丹魚片、炸藕合、山藥肉片湯、豆腐皮包子……

他們不過兩個人吃,姜賀今一下子點了八個菜,姜毓寧小聲道:“大哥,我們吃不完的,你怎麽要了這麽多啊。”

姜賀今笑着道:“我有兩個同窗好友,他們在附近的朝露書院讀書,今日正好休沐,想着帶你見一見他們。”

聽說還有旁人,姜毓寧就有些不情願,可是聽着姜賀今那副熟稔的、理應如此的語氣,她又有些開心,點點頭。“好吧。”

所有的菜很快上齊了,滿滿當當地擺了一桌子,姜毓寧很懂規矩地說:“等大哥的朋友們來了之後,咱們再吃吧。”

姜賀今點頭,“好。”

結果等了将近一刻鐘,根本沒有人來,姜毓寧有些餓,看着滿桌的菜舔了舔嘴巴。

姜賀今陪她逛了一上午,其實也很餓,又奇怪人怎麽還不來。

他看着姜毓寧皺巴巴的小臉,到底有些心疼,便道:“寧兒,你先吃。哥哥出去看看。”

姜毓寧實在很餓,便也沒有推辭,竹葉急忙上前,先給她盛了一碗山藥肉片湯。

香味撲鼻,姜毓寧再顧不上別的,專注地吃飯。

姜賀今走出包間,他的小厮等在外面,他朝他吩咐了幾句,小厮應聲去辦,他才重新回到房間。

姜毓寧吃上東西,早就忘了還要等人,她奇怪地看着姜賀今,“大哥。你怎麽不吃?”

姜賀今拿起筷子,“吃。”

沒吃兩口,房門被敲響,姜毓寧奇怪地看過去,問:“是哥哥的朋友到了嗎?”

其實是姜賀今的小厮,他推開門,沒有走進來,而是朝他示意了一下。

姜賀今見他神神秘秘的,不悅地擰起眉,起身走出雅間,問:“怎麽了?”

小厮壓低了聲音道:“公子,邴公子和肖公子都說來不了了。”

邴關義和肖佟都是姜賀今的好友,他們三個原本都是朝露書院的學子,後來他去年中了進士,入朝為官,便不再去書院讀書。邴關義和肖佟則就留在書院裏,三人雖不再是同窗,但仍有來往。

而這兩人,便是姜賀今挑挑揀揀,為姜毓寧選出來的夫婿。

無論是出身還是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出衆,即便比不上卓霖,卻也不差太多。

姜毓寧畢竟是他的親妹妹,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和他留着相同血液的人。他雖然心思不純,卻也希望她将來能過得好些。

為此,他特意約了那二人來此處,想讓他們和姜毓寧見上一面。原本是說好的,卻不想他們一齊爽了約。

姜賀今問:“知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事?”

小厮回禀道:“說是在替淮王做事,抽不開身。”

幫淮王做事?他們不過是兩個未入仕的學子,是怎麽攀上淮王的?

難道淮王猜到了他的心思,所以特意繞圈子提醒他?

姜賀今心底壓滿了疑問,他回到雅間後,草草扒了幾口飯,然後對着姜毓寧說:“寧兒,我的朋友們有事找我,我下午要去一趟朝露書院,那裏女子不能去,你就在這兒乖乖等我,好不好?”

姜毓寧有些猶豫,她不想一個人在這陌生的地方待着。

姜賀今看她表情,說:“你若不願,就讓竹葉陪着你出去逛逛也行。但是,天黑之前必須回到這兒來,到時候,哥哥帶你一起回家。”

姜毓寧這回很快答應,“好。”

姜賀今很快離開,雅間內只剩姜毓寧和竹葉兩人,姜毓寧看着竹葉,說:“我想見哥哥。”

她知道竹葉一定有辦法。

果然,竹葉微愣了一下,然後道:“殿下說,若是姑娘想見他,直接去如意樓就是,到時候自會有人去給殿下傳信。”

姜毓寧等不及站起來,“現在就去吧。”

如意樓離着這裏不遠,姜毓寧不過走了一刻鐘,就看見了熟悉的招牌。

如意樓的門前,樊際等在那,是沈讓專門派來接着姜毓寧的。

姜毓寧自然也看到了他,知道定然是哥哥的吩咐,腳步輕快許多,若不是在街上,她幾乎想拎着裙擺跑過去。

“寧表妹。”

忽然,一道人影攔在了她的跟前。

姜毓寧被迫停住步子,擡頭去看,是卓霖。

許久沒見,姜毓寧險些都要把他忘了,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他是誰,遲疑地喊了一句,“霖表哥。”

雖然沒有真正定親,但卓姜兩家的長輩也算是彼此認可了兩人的事,只是去歲祖母過世,他身上還有兩個月的孝期,不能急在一時。

但是在他心裏,姜毓寧已經是他的人了。

因此,卓霖絲毫沒有掩飾自己打量的目光。

如今天氣越發的熱,上京城裏的年輕姑娘都換上了短衫紗裙,姜毓寧也不例外,她一向怕熱,今日穿的是一件緋紅色的袒領衫子,淡青色的高身裙,外罩一件杏紅薄紗,掩映着半露的春色。

卓霖只覺得自己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姑娘,她明明那般單純,天真,可是一眼看過去,又想起初綻的花,那麽嬌豔欲滴。

任何男人都不可能不對她生出占有欲。

他緊攥着手臂,大庭廣衆之下,到底是不敢做什麽。

姜毓寧不知道他為何一直盯着自己,只覺得他的眼神很不舒服,有些想要離開了。

卓霖卻伸出手臂,虛虛攔了一下,“寧表妹,你是自己一個人出來的嗎?”

她這幅樣子實在太惹人,現在站在這,就不知有多少人在看了,還是不要再去招搖的好。

姜毓寧還記得哥哥說,不要把他們認識的事說出來,可是不說出來,她又不會撒謊。

最後還是竹葉道:“是和二姑娘一起出來的,大公子也在。”

一聽是和姜賀今兄妹倆,卓霖稍稍放了心,他看出姜毓寧有些怕自己,也不想太唐突了她,便主動推後一步,道:“倒是我耽擱寧表妹了,快去吧。”

見他讓開,姜毓寧沒說什麽,直接帶着竹葉走了。

為了不讓卓霖看到,竹葉特意帶她去小巷子裏繞一圈,走到如意樓的後門。

樊際給他們開的門,他拱手行禮道:“姑娘,公子在等您。”

一聽到沈讓,姜毓寧立刻把剛才的卓霖抛到腦後了,她高興地彎了下眼睛,拎着裙擺,噔噔噔跑上去。

如意樓的頂層常年是給沈讓留着的,因此上到三樓之後,便覺得十分安靜。

姜毓寧下意識地放輕了腳步,怕驚到什麽似的,小聲地開口,“哥哥?”

她叫了一聲,卻沒人答應,正要再喊,就看見三樓連接着的天臺處,憑欄立着一個人。

看背影,她就認出來,那是哥哥。

只是不知道在看什麽,那麽入神,連她叫他都沒聽見。

姜毓寧放輕動作,小心翼翼地走過去,自以為沒有驚動人,等站到沈讓背後,她踮起腳尖,飛快伸手捂住了人的眼睛。

然後,壓低了聲音,故意粗聲粗氣地問:“猜猜我是誰?”

沈讓順勢閉上了眼睛,感受着身後貼近的柔軟,一片黑暗中,他想到了剛才卓霖看着寧寧的眼神,驚豔、感嘆、占有欲,還有毫不掩飾的觊觎。

沈讓當時就站在不遠處,看着他的眼神,直想過去直接把他的眼睛挖出來。

他那麽幹淨的寧寧怎能挨上這樣髒的東西,她是他捧在掌上的明珠,不願玷污的月亮。

可憤怒之餘,他又清晰地意識到,就是因為他将寧寧推開,才會讓區區一個卓霖生出癡心妄想。

是他沒有保護好寧寧。

這都是他的錯。

“快猜!”

身後的人變着聲調催促,沈讓幾乎已經想到了她笑眼彎彎的模樣。

他配合道:“我猜不到。”

聽他這樣說,姜毓寧便覺得自己很厲害,她松了手,探着身子鑽到沈讓的跟前,得意道:“是我哦哥哥。”

沈讓低頭,看着她比琥珀珠子還漂亮的眼睛,喉結滾了滾,想要說什麽,最終卻沒有吐出半個字。

沒人說話,三樓變得更加安靜了,連姜毓寧都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氣氛的凝結,她看着沈讓看向自己的眼神,忽然有些緊張。

她張了張嘴,磕磕巴巴地問:“哥,哥哥……你怎麽了啊?”

沈讓依舊沒有說話。

回答她的是一個久違了的擁抱。

沈讓伸手将人緊緊抱住,一手摟着姜毓寧的細腰,一手撫在她的後腦上,一下一下地輕撫。

不知是在安慰姜毓寧,還是他自己。

“對不起。”沈讓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上,輕聲道。

“什麽?”

他的聲音太小,姜毓寧又是窩在沈讓懷裏,根本沒有聽清。

“沒什麽。”沈讓動了動胳膊,清晰地感覺着懷中人的存在,此時此刻,姜毓寧嬌小柔軟的身體整個嵌在他結實有力的臂膀裏,兩人之間幾乎嚴絲合縫,親密得沒有一絲縫隙。

“寧寧,我會接你回來。”

他承諾着,在姜毓寧的發間落下極輕的一吻,飛快而又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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