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雨中山村(4)

第4章 雨中山村(4)

人偶蒼咫一直坐在宿月身邊,看着他發消息。

當然,他看不到消息屏也看不到內容,能看到的只是宿月在最後一刻愣了愣,然後微微睜大了眼睛,皺起了眉頭而已。

作為學習能力極強的人偶,蒼咫早就有通過宿月的表情判斷他的心情的能力。

但是宿月同一個表情可以代表幾種不同的心情,所以蒼咫問:“你不高興了嗎?還是在迷茫?”

“都有,但沒關系。”宿月沖蒼咫笑了笑。

宿月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這是他開心的意思。

蒼咫畢竟只是一個人偶,他只能感覺到宿月願意讓他感覺到的情緒。不過這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宿月的性格比以前坦誠了很多。

以前的宿月什麽情緒都喜歡藏在心裏,是有點別扭的那種性格。

當然了,因為他那張美麗的臉,其他神明對他的評價是“清冷孤高之神”。

現在他變得直接,高興就會笑,難過會和蒼咫說我不開心,生氣會說我要黑化了。

反正對方是他的人偶,不會因為他的脾氣讨厭他,也會根據他的情緒,給出他最想要的的回應。

人偶蒼咫的存在宿月沒有告訴任何人,就算是跟他關系最好,建議他捏一個助手的那位典籍院的神師,宿月都沒有跟他說過人偶是捏成了主神的樣子。

畢竟神師和主神擡頭不見低頭見,要保守這麽個秘密太尴尬了,宿月不會讓朋友這麽尴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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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點睡吧,按照平時的日程你該休息了。”蒼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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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月點頭,蒼咫關上燈,屋裏陷入黑暗時宿月“噫”了一聲。

客房的牆壁上貼着很多剪紙,燈一關,黑暗裏,剪紙泛起隐約的磷光,仿佛一排人臉挂在牆上,幽幽凝視着屋裏的住客。

剛才檢查房間時就注意到了這些剪紙,材質是一種帶閃的熒光紙,在關燈前圖案只是一些很有民族風情的複雜花紋圖樣,不知道為什麽熄了燈之後映出來的剪影是臉。

當時宿月就覺得有一點邪性,那現在來看就是非常的邪性。

被一排鬼臉盯着,說恐怖倒不至于,畢竟宿月也走過很多游戲世界了。

但睡覺的時候被一排臉盯着,明顯很不對勁。

“被它們看着好像不太合适?”宿月自言自語。

人偶不具備思考能力,因此面對全新的設定全新的場景,宿月沒法從蒼咫這裏得到建議,只能自己給自己答案。

他思考了下對蒼咫說:“我們把燈打開吧。”

“好的。”蒼咫點點頭,并且給出了對宿月這種行為的解釋,“在這種密閉的小環境下你怕黑。”

“……”宿月咬牙,“這次不是因為我怕黑!”

蒼咫于是順從宿月的意思:“明白了,這次不是因為你怕黑。”

宿月:“……”

有種自己嘲諷了自己的感覺。

宿月怒道:“睡覺!”

——

三樓靠外側那間房是在宵禁後大概二十分鐘熄燈的。

燈光熄滅以後,王順奇,也就是那對情侶裏面的男生,望着滿牆的鬼臉“嘶”了一聲。

“有點東西啊。”他轉頭對公文包男說,“是不是,兄弟?”

公文包已經光速縮進被子裏,連頭都蒙上了,聲音能顫出八百道彎:“我我我不知道,大哥,你你你別讓我再看那玩意了。”

王順奇“啧”了一聲,故意往公文包的被子上拍了一巴掌。

“我待會出去一趟,你別告訴別人。”他壓低了聲音,語氣立刻變得很兇,“要是告訴他們我饒不了你!”

公文包本來就膽小,這時候已經吓得渾身發抖了:“我我我不告訴,但但但是你真要去嗎?那那麽多臉看看看着你呢。”

“你不懂了吧,這才叫男子氣概!”王順奇得意洋洋地說,“得嘞,明天見!”

公文包男把頭蒙在被子裏拒絕再發出任何聲音,王順奇對于自己随便逗一逗就能把對方吓成那樣感到非常得意。

他剛剛就決定等會要出去轉轉,為了這個還跟那幾個男的起了沖突,說起來也挺逗的,讓他發個誓就真信他不會出門了,這幫人是憨還是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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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順奇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個聰明人。

正因為聰明,所以從來都有好運氣,從來都沒吃過虧。

比如說,他原來只準備帶自己剛奔現的網戀女朋友吃頓牛肉面的,結果坐公交過去的路上不小心睡着了,一醒過來,發現自己坐上了旅游大巴,廣播裏播音員說他們是游客。

免費的旅游從天而降,這還不是“從來都有好運氣”嗎?

還可以借此機會給自己添點印象分,因為王順奇拍着胸脯對自己的女朋友說,這是我為你準備的驚喜旅游,開心不開心?

至于實際上不是……反正她又找不出第二個可能,那他不如就把這功勞自己攬了,對不對?

這就是王順奇的“從來不吃虧”。

再比如說,這個從來沒聽過的偏僻小村子裏,居然人人都很有錢,家家戶戶都擺着金壇子,還連一點防盜手段都沒有,他特意看過了,那些人甚至沒養狗。

這不就是送上門來讓他發點小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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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順奇飛快地翻出院子,路記得很清楚,隔壁那條道上就有一家門口放着金壇子。

村子的夜晚很黑,他開了手機自帶的手電,怕被人發現又用手指捂住,只用那一點點光為自己引路。

說起來到了這個村子之後手機一直沒信號,這幫人都不知道多修幾個基站的嗎?

他很快看到了記憶中的壇子,即使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那只壇子都泛着金燦燦的光芒。

王順奇眼睛都被金壇子照亮了,就算那只是黃泥外面包了一層金都值不少錢。

他快速地摸過去,左右看看沒人,小心翼翼地掀開壇蓋,那一瞬間他差點驚叫出聲。

壇子裏面居然全是金條,黃澄澄金燦燦地堆在一起,幾乎要晃花了王順奇的眼睛。

這麽小的村子村民都這麽有錢嗎?王順奇這樣想了下,卻又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那他拿一條走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吧,反正他們都這麽有錢了,分他一根金條又怎麽了?

王順奇沖着壇子口伸出手時,聽到身後傳來窸窣的響動,好像是風卷着紙吹過地面的聲音。

他這種時候反應可快了,飛快地回頭。

因為蹲着視線很低,他先看到了好幾只腳,穿着式樣簡樸的布鞋,站在他身後,圍着他。

還有電燈的光照着他。

壞了。

被發現了。

但這種情景也不是第一次遇上,王順奇轉眼間已經編出了一套借口,他擺出笑臉,回過身擡起頭:“村民大叔,我晚上迷路……”

他的話驟然凍結在喉嚨裏,眼睛極度恐懼地睜大,喉嚨因為顫抖,發出意味不明的“格格”聲。

冷冷夜風裏,一群“村民”圍着王順奇,它們低頭看着他,脖子頂上,分明都頂着一張用黑色水筆畫出的,笑容詭異的紙人臉。

王順奇最後的意識是看到那些紙人齊刷刷地看向他背後。

他看到這個動作時,就因為過度恐懼昏了過去。

——

宿月有一段時間睡覺很輕,可能和他一個人睡覺沒辦法關燈有關。

有一點風吹草動他就會醒,帶着助眠藥去無限世界闖關的他應該是天上地下第一人。

有了人偶蒼咫之後一切都好起來,他摟着人偶蒼咫的手臂就很有安全感,能一覺沉沉地睡到天大亮。

不過這個早上宿月還是被公文包變了調的尖叫聲驚醒了。

“啊!——救命啊!!——死人了!!!”

宿月坐起來時迷糊了一瞬間,聽清楚公文包的喊話內容之後,他飛快拎起搭在椅子上的外衣,沖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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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到三樓就嗅到濃重的血腥味,男生倒在大灘的血泊中,四肢以奇怪的角度彎折着。其他人圍着他,臉色都很難看。

一眼就認出來是昨天的男生。

果然半夜還是出去了吧。

宿月沒工夫多想這些,他從小個兒和趙朔之間穿過去,俯身過去,探男生脖子上的脈搏。

手指放在男生脖頸上停頓了幾秒,宿月微微一怔。

男生的脈搏微弱跳動着,居然還活着。

宿月立刻對周虎說,“下去找人,找向導。”

周虎一愣,反應過來游戲裏的意外狀況可能涉及劇情,最好找NPC解決,他應聲快步沖了下去。

兩個女孩子聽見聲音急匆匆地跑上來,男生的女朋友看到這個場景尖叫一聲就暈了過去,另外那個小姑娘忙把她安置到一邊掐人中。

宿月自己跪在男生身邊,拿自己的薄外套充當止血帶,紮緊男生的左上臂,其實他很驚訝男生為什麽沒有死,因為看那出血量和流血的狀況,怎麽想人都是沒了。

不過現在和死了也沒什麽兩樣,這種程度的傷,除非NPC能救,否則根本就是大勢已去,止血也只能給他多活那麽幾分鐘而已。

這時他聽到急匆匆的腳步聲,還有小孩的嚎啕大哭。

最後是向導依瑪又震驚又憤怒的尖叫:“天啊!你們在幹什麽?!不是說了讓你們半夜不要出去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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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瑪快步走過來,看上去非常的憤怒,和之前大家印象中那個溫柔的向導判若兩人。

走到宿月身邊時她一伸手要撥開宿月,宿月微微一讓,沒有讓她碰到自己。

但确實是順從她的動作,把受傷的男生讓給了她。

幾個新人看到宿月這樣的反應都很震驚,但周虎明白只能這樣做。

因為這是在游戲世界裏,一切超自然現象都有可能發生。

這個男生沒死已經是很奇怪的事情,大概率和游戲本身有關。

這種程度的傷如果想救,就要讓NPC用游戲裏的特殊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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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瑪在男生身邊蹲下,伸出細白的指尖,她在男生四肢的傷口處虛虛畫了幾條線,随後閉上眼睛,念念有詞着什麽。

懷裏的孩子哭聲越來越大,幾乎要背過氣去,半天哭聲才突然弱下來,依瑪也在同一時間睜開眼睛。

“把他送進房間裏靜養吧。”依瑪說,“祭司大人會保佑他康複的。”

“這麽重的傷……靜養就能好了嗎?”公文包難以置信地問。

畢竟剛才看起來依瑪除了念叨之外什麽也沒有做。

依瑪沒回答公文包,只是又重複了一遍:“祭司大人會保佑他康複的。”

說別的也沒用,蒼咫和周虎從男生的房間拿出被子,把他裹起來,想了想送進了小個兒昨晚休息的房間,因為只有小個兒的房間是單人間,誰也不會想和一個血人睡雙人間的。

小個兒自己則換到公文包那間房。

幾個人把男生送進去休息時,依瑪看着宿月微笑:“謝謝貴客幫忙止血。如果他心跳停止了,就算是祭司大人也沒有辦法保住他的性命。”

她是個很甜很甜的女孩子,但是平時都很溫和的宿月對她一直很冷淡,這次也一樣,完全沒有理她。

依瑪沒在意,繼續微笑道:“如果死了的話,這麽好的客人就要浪費了,那就太可惜了。”

“浪費”?

聽到這個詞的趙朔、公文包男等幾個人臉色都變了。

能被浪費的只有財物或者食物吧?

他們是哪一種?

依瑪完全沒覺得自己的用詞有問題,她也根本不會被這個生命垂危的傷者影響情緒。她安靜地站在那裏,輕聲哄着自己懷裏的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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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周虎蒼咫他們安頓好那個男生,她便召集大家走向樓道口,準備開始今天的游覽。

其實這時候沒有誰有那個游覽的心情,但男生的遭遇讓大家更深刻地意識到,這不是什麽旅行團,而是如果亂來就會死的生存游戲。

所以他們只能跟上。

依瑪臉上又挂上了熟悉的甜甜的笑容:“今天耽誤了不少時間,希望不要影響游覽——”

這句話還沒說完,甜甜的依瑪臉色就變了。

她猛地看向隊伍最尾,某個染着一頭白毛的小帥哥,以及某個試圖用自己高大的身材掩護他偷偷撤離的黑衣服帥哥的方向,聲音尖利地問:“那兩位客人,你們要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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