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行政中心內部一座高高的塔樓上,統治者葉雷收起望遠鏡,對着桌上的報告無奈地嘆了口氣。
執政長官孔芃錦很有眼色地把報告遞給他:“葉先生,今天的規模又變大了,是不是有必要針對民衆游行立法?”
葉雷兩鬓都花白了,臉上橫着不少淺淺的溝壑,多年來的操勞給他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他認真翻閱報告,隔了足足半分鐘,才搖搖頭:“就給他們點發洩空間吧!”
孔芃錦凝視遠處逐漸散去的人群,表情愈發複雜,反複猶豫才又開口:“那,針對巡查處這次違規招納污染物的行為……”
葉雷擡起眼睛,不贊同地看向他。
“規則只是規則,今時不同往日。”他嘆了口氣,看着報告上用剛勁有力字跡手抄的一列傷亡名單,“宋海司肯用生命為一個污染物做擔保,應該也是快被逼到絕境了,巡查處的情況你們不清楚,其實他們每次任務都有傷亡,都是強幹的年輕人,太可惜了!”
孔芃錦一愣。
“從最初的一千人,到現在四百人不到,再這樣下去宋海司将無人可用,他也是想趁這個機會做一些必要的改革,讓他試試看吧!”
孔芃錦聳然一驚:“居然傷亡過半?”
葉雷看了他一眼,輕笑:“我們的城市又何嘗不是如此,你以為兩年前為什麽要重新設立評估機制,讓污染物跟人類共存?”
孔芃錦沉默了,這個他知道。
還不是基因純正的人類越來越少,已經無法保持城市正常運轉,不得不重新立法,允許被污染的人類進主城。
“我明白了,葉先生,我會全力配合他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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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行政中心範圍,溫故沒提出要下車。
他決定接受宋海司的邀請,和他贈送的房子。
說出這個決定時,宋海司并沒什麽高興表現,就像前一刻他聽說他不想加入巡查處那時候一樣,毫無波瀾。
溫故突然又覺得自己對他沒那麽重要,有點氣餒。
車子從一棟樓前開過去時,宋海司指了指:“這裏是巡查處。”
溫故目光追随着那棟跟他們制服一樣顏色的鐵灰色大樓:“我們不進去嗎?”
宋海司困倦地捏了捏眉心:“先去你的住處。”
他為溫故安排的住處離巡查處不遠,在一排整齊的居民樓裏,樓的樣子都差不多,有點破舊,有些地方的牆皮甚至都剝落了。
下車後,宋海司率先走進一個單元門,溫故緊緊跟在他身後,在周圍人打量的目光中,小心翼翼地低着頭。
他感覺他們不太友善。
為什麽呢?
“別管其他人,記住路。”宋海司開口提醒。
“哦……”溫故想,如果自己有狼尾巴,那現在一定是夾着的。
溫故被一堆門牌號和拐來拐去的樓梯繞的有點暈,但還是努力死記硬背,一邊在嘴裏嘀嘀咕咕,一邊在宋海司的指引下找到了自己未來的房子。
進門後,宋海司敲了下他的頭:“記住怎麽回家了嗎?”
溫故:“記住了。”
也許吧……
房子不大,裏面一塵不染,從僅有的一個窗戶能看到附近廣場上的巨大電子屏幕。
除了基本的家具,還有一個沒有臉的人頭模特被擺在櫃子上,它的頭上罩着一頂深棕色長波浪卷發。
溫故很快被它吸引住,先是警惕地看了一會兒,确定是死物,才走過去用一根手指挑起一縷假發湊近了觀察。
“這是什麽?好像是頭發?”
“假的。”
“幹什麽用的?”
“有人喜歡,理發師需要為他們的客戶提供各種假發。”
“理發師?”溫故想起傅澄澄用過這個詞,她說她曾經是一名理發師,“為什麽給我這個?”
“這間房原先是傅澄澄在住,應該是她故意留給你的。”
“哇——我喜歡她!她真善良!”
一用力,假發就被拿了下來,他慌裏慌張的還以為自己把它弄壞了,随即就聯想到了用途,把它扣在頭上甩來甩去,像是幾十年前的傳統舞獅。
他太喜歡這頂假發了,上面有第一次見到傅澄澄時聞到的那種美好的味道。
假發時不時蹭到宋海司的脖子,他有點癢,就別開臉,剛好看到了床上擺着一套疊好的制服。
原來制服和被子已經先送到了。
他擡手扯下溫故手裏的假發:“去洗澡,然後換衣服。”
“洗澡?”溫故左右看看,“附近有河嗎?”
“過來。”
宋海司給他介紹了浴室,先是水龍頭和沖水馬桶,然後仔細教他淋浴的使用方法。
溫故仰頭,明亮的眼睛裏倒映着花灑落下來的水簾,雀躍不已,連鼻梁上那條小小的傷疤都變得愈發靈動了。
“你是要幫我澆水了嗎?”
“……”
“那來吧!”溫故已經一把扯下了自己破破爛爛的上衣,又麻利地脫下寬松的褲子,還沒等宋海司解釋,他身體所有部位都毫無保留地暴露在空氣裏,皮膚淋上晶瑩水珠,在慘白的節能燈下顯得耀眼。
他的表情毫不做作,讓宋海司不願意表現出任何正常人該有的閃躲,他覺得,哪怕只有一點點,都是對這少年的純良天性的亵渎。
他拿下花灑幫他沖水,指尖碰上他的背,看到他明顯瑟縮了一下。
宋海司收回手:“很涼?”
“嗯……沒關系,水是溫的,而且我以前都用冰水洗澡,不怕。”溫故動了動肩膀,示意他可以繼續,“你的手為什麽這麽涼?”
“沒什麽,就是該補充熱量了。”宋海司說着,把手重新搭在他背上。
氤氲着熱氣的水落在肩頭,濺起迷蒙的水霧,也把宋海司的衣服打濕了少許。
修長的手指貼在單薄卻有力的肩胛骨上,沿着腰背上清晰的肌理把水珠一路下引,把他身上戰鬥時留下的污穢痕跡徹底沖進下水道。
水流沖刷下的皮膚微微泛紅且柔軟,看着美好的身體在自己手下重新變得光滑白皙,他突然産生了跟以往都不一樣的成就感,直抵靈魂深處的充實。
溫故回過頭,烏黑的頭發服帖在耳後,顯得異常乖巧。
“要不要我把翅膀亮出來,澆澆水?”
“……可以。”
宋海司再次近距離目睹了他的戰鬥姿态,臉上的荊棘圖騰把他襯托得像是古代神話中的戰天使。
等所有枝條和藤蔓都被洗的發亮時,溫故興奮地搖晃着背上的枝條,張牙舞爪地像只八爪魚:“好像真的長出來了一點哎!”
“嗯。”宋海司頓了頓,在他回過頭時提前轉身,“以後可以自己洗,但要注意,為節約資源,主城規定淋浴一周只能用三次。”
溫故點點頭。
“一周是七天。”出門之前,宋海司多提醒了一句。
溫故憤怒:“我知道!我也是有媽媽的人!”
宋海司走出浴室,徑直離開他的家,出門時,他臉色嚴肅,寬大的長外套被掖緊,随着他的動作一蕩一蕩的。
自己也該回家去洗個澡,立刻。
一周……應該還有額度吧?